“我就是喜欢他又怎么样!我敢说,哪怕我喜欢陈回,这么多年,我没做过一件损害你们两个的事情!”顾书远深吸了一口气,惨笑着说道,“我比谁都希望你们两个好好儿的!可是你,我的好弟弟顾书迢!你现在有什么脸面质问我?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弟弟,我他妈早就揍你了!你出轨的时候,你干那些龌龊事的时候,你跟别人搞在一起的时候!你想到过陈回吗?你对得起陈回吗!”
☆、第 42 章
顾书迢知道,自己没有脸面反驳哥哥的质问,他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顾书远和顾书迢皆是大震,他们两个都以为家里没人,所以才敢不管不顾的,把什么话都说出口。
两个人慌忙往二楼跑上去。
“妈!”顾书远喊了一声,赶紧跑过去,只见顾母晕倒在了地上。
顾父也一手拄着拐杖,几乎无法站稳。
顾父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指着顾书迢骂道:“你滚!滚出我们顾家!我们顾家没有你这样没皮没脸的儿子!”
顾书迢跪在了地上,哭着喊了一声“爸!”
原来今天是女儿出嫁回门的日子,顾母的病根本没好,可是为着自己的女儿在回门这天,可以和天下所有出嫁的女儿一样,有家可回,有父母可见,顾母强撑着病入膏肓的身体,如同回光返照般,一大早便与顾父回到了家。
不曾想,女儿还没见到,先听见了两个儿子之间的龃龉。
顾家是福书村,顾父、顾母一生光明磊落,顾母承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来,当场又晕了过去。
顾书遥刚进家门,就看见母亲倒地,父亲也是被气的不轻。
三姐弟赶紧将顾母送到了医院。
急救室里的灯亮了几个小时,顾父就拄着拐杖,在门口站着等了几个小时。病房上绿色、红色的灯光,照在他苍老的脸上,匆匆如流的岁月,过去的那么快,仿佛一眨眼,就走到尽头了。
病房的灯终于熄灭了。
白布盖在顾母的身上,医生说:“节哀。”
顾书遥流着泪,走到母亲的床边,她跪在地上,手指颤抖地摸着母亲的脸,喊了一句:“妈。”
一直到今天,纵使她又将妈妈扯进了流言蜚语的中心,妈妈从来都没有责怪过她一句。一个将要出嫁的女儿所需要的一切,妈妈都给她了。她为自己的婚礼高兴的时候,她为自己即将来到人世的小宝宝高兴的时候,居然都忽略了妈妈已经病得这么严重。
顾书迢也跪在另一边,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人人都叹顾家大厦将倾;人人都隐隐约约知道了顾书迢做了些什么事情;人人都说顾母辛劳一生,竟是被自己的三个儿女活活气死的,真是结局唏嘘。
顾母死后,顾父便一病不起了。
那些董事们,都看上了顾家公司这块肥肉,无时无刻不想着怎么把顾家企业给瓜分,撤资的撤资,夺权的夺权。
王奔从他们王家的企业融资,弥补了一些漏洞,可是王奔与顾书遥大部分时间在医院里养胎,更是忙的焦头烂额,他们能真正信任的、真正放心去求助的亲友,到最后,居然只有陈回。
丧礼那天,阴雨连绵,顾家凄凉而沉寂,所有人都穿着黑白的衣服前来吊唁。
陈回看着灵堂上顾母笑得慈爱的照片,他忽然想起高中时,他爸爸、妈妈依旧在南方经商,一年到头不回家。他和姐姐陈度就到顾家去蹭饭,顾母问他小陈吃饱了吗,他自己笑着回答吃饱啦,谢谢顾阿姨!
他总是去蹭饭,顾母从来没有一次嫌弃过他,每次都问他吃饱了吗,告诉他不够还有。
照片是顾母年轻时的样子,她为儿女们燃烧了匆忙岁月,陈回想,顾阿姨现在一定变成最年轻的花朵,重新鲜艳在为自己而活的年岁里。
丧礼有一个环节,是要儿女们跪在灵堂前,双手端着香坛,跪上一炷香的时间,这仪式代表着儿女送死者安心离去。
顾书遥怀着孕,是王奔来替她端,王奔跪在灵堂最左边;顾书远跪在中间。
顾书迢跪在最右边,他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可是那个香坛是那么重,他的右手使不上力气,他根本做不到双手端起香坛。
顾书迢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都在心底唾弃着他这个不孝子,顾书迢想,原来这就是他的报应,原来这就是他的报应!
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陈回走了过去。他替顾书迢跪在那里,双手端着香坛,和王奔、顾书远一起完成了这个仪式。
魏相逢默默地走出了灵堂。
纵然死者为大,可是魏相逢悲哀地想,他算什么?他到底算什么?
王奔替顾书遥跪,因为他们是夫妻;陈回去替顾书迢跪,他安慰自己是因为陈回最有责任感,陈回最仁义。可是,这满堂人群中,魏相逢又想,自己才是唯一的局外人。
魏相逢默默地站在门外,秋风吹得他很冷很冷,他不敢回过头去看,因为他看着灵堂上顾母的照片,他很害怕。明明是那样慈爱的一位母亲,可是魏相逢觉得,那照片上的眼神,仿佛在质问他,质问他为什么夺走了她儿子的幸福。
谢一恒也走出了灵堂,走到魏相逢旁边。
谢一恒看看魏相逢,又看看灵堂里面,忽然说:“你可真够放心的,你不怕哪天陈回和顾书迢旧情复燃,一起私奔了,不要你了?”
魏相逢看着脚底下,小声却坚定地反驳道:“不会的,我相信陈回。陈回不会抛下我的。”
谢一恒嗤笑了一声,转身回灵堂了。
——
顾家一倒,人人都避之不及。董事会上,人们拿顾书迢的私生活作为攻击他的资本,顾书远又要冲上去干架,反被人家打了一顿。
王奔拿王家的钱融资,但是漏洞真的太大了,而且他人要在医院陪着顾书遥,简直忙的焦头烂额。王奔去求陈回,说就当不是在帮顾家,就当在帮他。
丧礼之后,资金周转三起三落,陈回帮顾家控制住董事会,在资金切分之前,把顾家企业的大框架,挪到了顾家设立在国外的分公司。
顾父一病不起,往后也要去设置分公司的那个地方,出国养病去了。顾书遥跟着王奔留在国内,而顾书远和顾书迢,将要随着顾父一起到国外去。
顾书远和顾父先走的。
顾书迢买的是第二天的飞机票。
顾书迢走那天,又下起了连绵小雨。
陈回来送他。
飞机起飞前,人声喧哗。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仿佛这辈子的话已经在十年间说完了。
“陈回,”顾书迢走的很慢,“你会忘了我吗?”
陈回淡笑着,说:“不会。”
“那么,你会记住我吗?”
“不会。”
或许,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有限的,用完了,也就无所谓记住与忘记了。
“我好想买一个时光机呀,”顾书迢低着头,“买一个时光机,回到高中的时候也行,回到大学的时候也行。”
“世上没有时光机这种东西。”陈回想,纵使有,他也并不想回去。
“陈回,”顾书迢终于释然,他笑着跟陈回说,“陈回,我希望你一切都好,我希望你未来永远都好。”
飞机场响起提醒乘客的声音,顾书迢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陈回。
这是今生,他们最后一个拥抱。
顾书迢哽咽着说:“陈回,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不明白。现在,我想我明白了,我欠你的,应该怎么还呢。”
陈回觉得又累、又可笑,他心中年少时燃烧的火焰,在此刻,终于熄灭了,他残忍地说着:“书迢,不要回来了,永远不要回来了。今天是最后一面,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顾书迢闭上眼睛,微笑着,重重点头,然后他放开陈回,转身走去。
在上飞机前的最后一刻,顾书迢还是忍不住,猛地转过身去。他想看,他想看陈回是不是还在原地等他。
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陈回离开了。
顾书迢明白了,他与陈回,今生今世,永无相见之期。
——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魏相逢知道陈回去送顾书迢了,顾书迢终于离开了,往后再也没有人来打扰自己跟陈回了。
他本来应该很高兴,很高兴。可是魏相逢心中却在想,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抢走了顾书迢的东西,还是顾书迢抢走了他的东西?
魏相逢淡淡一笑,他不愿再想了,总之,他要去做饭了,他和陈回的日子还很长,很长。
他突然想起,已经一天没有喂猫了,在房间里找了一遍,也不知道猫咪跑哪里去了。
“咪咪,”魏相逢走进了书房,不知道猫咪怎么跑到了最高的那一层书架上。
“喵!”猫咪也半醒不醒的回应了一声。
魏相逢走过去,稍微踮起脚,伸长了手臂才能够到那层书架。猫咪太重了,他好不容易才把它抱下来。“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这层书架掉了下来。
把猫咪放在地上,它自己跑走了。
魏相逢捡起掉下来的东西,原来是一个老旧的笔记本电脑,电脑明显是坏过的,屏幕和键盘裂开了,只有几根线尚且连着。
魏相逢的心拧起来,他坐到书桌前,将笔记本电脑开机。
开机后的屏幕上是两个穿校服的少年,一个是陈回,另一个是——顾书迢。他们笑的如此明媚,远远的晨光,宽阔的草坪,一切都是明媚的。
魏相逢忍着心中的酸涩,继续看下去,这个电脑太旧了,里面也没有太多东西。
唯有一个名叫“小薯条”的文件夹,他打开看,里面全部都是顾书迢的照片,每一张每一张,穿校服的,笑着的,生气的,读书的,骑车子的,睡着的,在市中心广场的,在市中心那个糖水店的……
还有一段录像,看得出是拿老旧手机录的,像素不高,画质不清晰,但还是可以看得出用心。
画面的地点是在市中心的糖水店,糖水店的老板还有出镜,然后就是顾书迢吃着冰激凌,吃完后开始看书,写作业,然后趴在桌子上小憩,画外音有一个清朗的男孩的笑声,是坐在顾书迢对面,正在录制视频的少年陈回。
魏相逢看着看着,他忽然好难过。他想,陈回永远也不会忘了顾书迢的。
倘若没有自己和叶端这两个“恶人”,只怕陈回和顾书迢他们两个现在还是会好好的,他们会在一起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到底谁才是第三者啊?
老旧电脑桌面上的照片,那两个小少年仿佛在嘲笑他,看啊,魏相逢,你永远比不了顾书迢。
他想起那天在灵堂外面,谢一恒对他说的话,谢一恒问他真的不怕陈回和顾书迢私奔了吗?
魏相逢心里一惊,原来不知不觉都傍晚了。
雨一直断断续续的下,没有停过。傍晚天色昏黑,他站起来,走到窗户那里,窗外风雨未断。
陈回还是没有回来。
魏相逢站在书房窗边,书房正对着屋子门口。可是他却不敢看向门口,只是盯着窗外。
他等的越来越急躁,越来越绝望。
魏相逢难过地想,陈回也许已经和顾书迢走了,陈回不会回来了。
风声雨声敲打着玻璃。
魏相逢闭上眼睛,他轻声倒数: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
数到最后一个数,魏相逢笑着流泪,转过头去。
(正文完)
☆、番外一:万迟
万迟六、七岁的时候身体一直比较弱,常年生病。正是因为这个,爸爸妈妈就从来不让他到外面去玩。
所以那个时候,与他同龄的小伙伴们,“成群结队”的在大街上闹腾,搅得街坊四邻“不得安宁”的时候,万迟永远都是乖乖地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读读书,做做算术题,画画或者是背背古诗。
总之,他是不能跟小伙伴们出去玩的,爸爸妈妈不允许,小伙伴们嫌他“体弱多病”,也不爱带他。
万迟表面上是很不在乎的样子。
他的小房间里,书桌正好对着窗户。
看着小伙伴们大摇大摆地东串串、西串串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点点羡慕的,只有一点点而已。那个时候,小小的他就决定了,长大后他要当一名医生!
唉,只是距离他长大还有好远啊,什么时候他也能和小伙伴们一起出去玩儿呢?
这一天很快就来到了,那是上一年级的第一个寒假。
这天爸爸妈妈出去逛街买年货了,家里就万迟一个人。依旧是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他做了三页数学题,听了一大段英语,然后开始背古诗。
“《谒山》,唐,李商隐。从来系日乏长绳,水去云回恨不胜。欲就麻姑买沧海,一杯春露冷如冰”,小小的万迟并不懂这些诗的意思,但总归背下来,是没有错的。
“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他面前窗户的玻璃上,万迟吓了一跳,一些散落的雪贴在窗户的玻璃上,缓缓下落,原来是个雪球。
哪里来的雪球?
他站起身,打开了一点窗户,向下面看去。
只见那个小男孩围着围巾,手里还攥着另一个雪球。他穿着厚厚的棉服,脸红红的,可能是天太冷的原因。
万迟认得他,这个小男孩是他们这一条街的孩子王,那群让大人们头疼的小孩子里,他就是领头的。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玩儿?”陈回仰着头喊,声音还挺大,嘴边呼出冬日里独有的白气。
万迟从来没有想过,有小朋友会来邀请他。
陈回那样的“孩子王”,万迟当然认得。只是没想到陈回还能记得自己,他们两个,可能只是在街道组织的小区联谊会上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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