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临终前,又拉着祁笙的手,说,“小笙儿,你在奶奶眼里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这就够了。耀眼的东西,眼睛总是无法直视,有些人选择了将它掩上灰,有些人却选择用恶毒的字眼来掩埋,但更多的人会选择敬仰,小笙儿,奶奶知道你是最后一种。”
祁笙重新戴上眼罩,脑子里一片清明,瞌睡都让过往赶跑。
这些被他刻意掩藏的过往,就像一个塞满信件的纸箱,只要不去触碰,让它慢慢落灰,总有一天它会成为废弃的物品被丢弃。
但大脑不是房间,记忆不是堆在角落的信件箱,只有有人提起,那些过往犹如狂风暴雨,倾泻而来。
闻肆却没有追问后面那些事,祁笙很感激他。
有些事,就是关系再好也不愿说出来。说出来,除了换成同情和安慰之外,就只是把结痂的伤口又再次撕开,血淋淋地疼痛着。
……
“老祁,醒醒,该去上课了?”祁笙摘下眼罩,抬手挡了一会光线,等眼睛适应了光度,才放下手。
“我连自己什么时候睡去都不知道。”祁笙弯腰穿鞋,打了个哈欠。
闻肆反坐在椅子上,椅背正好够他弓身趴着,手里还端着一杯递给他的开水。
祁笙接过,喝了好几口,“几点了?”
“一点二十了,估计班上就我俩没到了,看你睡得那么香,不舍得吵你。”
祁笙记得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要测试,需要提前二十分钟到教室。
两人出寝室的时候,走廊都空了,有几个低年级的往下走。
急匆匆赶到教室,刚好一点半。
“报告。”祁笙和闻肆喊了声。
班上同学都在唰唰答题,连头都没空抬一下。
数学老师把茶杯一放,也没有多说什么,“进来吧,时间只剩下四十五分钟了。好好把握。”
祁笙倒是不在意,他答题速度快一些,把关键解题步骤写下来,时间应该是足够的。
“叮叮叮……”
第一节课下课铃声响了,祁笙正好提笔,闻肆才答了不到三分之一,也叹了口气,停下笔。
见祁笙答题纸上,满满当当的答案,字又清晰又好看,他又叹了口气,“老祁,我发现你太恐怖了,这么短时间,答完全卷也就算了,字还能写得这么好看,我佩服地五体投地了。”
祁笙把试卷往前交,“五体投地不至于,让你哭着叫天才还是可以的。”
闻肆趁大家交头接耳对答案,声音嘈杂,也小声对他说,“操哭你的那个哭吗?”
祁笙,“……”一天不骚,会死啊!
祁笙一脸冷漠,拿起草稿纸就往他嘴角那抹浪笑摩擦。
周围同学就看着学渣学霸继迟到考试之后,开启了学霸单方面把学渣摁在课桌上揍。
张光磊难得见祁笙这么暴力,在一旁调油加醋,“老祁,再用力,打死这个喜欢炫富的暴发户。”
闻肆,“……”他什么时候爱炫富了。
修长有力的手指抓住了祁笙手腕,闻肆语带宠溺道,“老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闹了啊!等我打死旁边那个挑拨离间仇富的,再闹好不好?”
张光磊,“……”
正想让祁笙别松手,祁笙就放开了桎梏闻肆脖子的手,拍拍他脑袋,“下手要打在看不见的地方,别留下把柄。”
狗男男,日啊!!!
张光磊转身就跑,还扯了几个同学往闻肆身上推,无辜的男生加入追杀大营,“你有病吧,张光磊,给老子站住。”
顿时,张光磊身后追杀者从一变成四,把他拖进厕所,好好地教育了一顿。
“我操,你们打就好好打,把你手松开,不许摧残我头发,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乱啊!!!”
“你们这群王八蛋。 ”
“你们别这么变态,还扯我衣服,操!!!”
五分钟之后,张光磊衣裳不整,发型凌乱,脚步蹒跚地走出厕所,活脱脱一副被摧残过度的样子,许崔在教室门口见他这样,笑得停不下来。
“嘴贱是要付出代价的。”
祁笙看向走廊几个人笑成一团,摇了摇头。
学习压力大,每个人都总是苦中作乐,就连老师讲课的时候,一个口误都能笑个不停,笑完了,又继续努力。
时间就像手中的沙,握地越紧,流逝的越快。
争分夺秒地复习,为了迎接一个命运转折的机会,为了一个未知渺茫的未来。
转眼,时间就来到了五月。
残冬凝结的落败气息悄然融化消逝,春与夏之间的交替,使五月的天气恬淡而舒缓,一中的校园里,处处散发着花香,随风潜入教室,令枯燥无语的课堂,有了几分盎然生机。
祁笙闭上眼睛,细细嗅了清新的芬芳,企图让学得快转不动的脑子,缓一缓。
闻肆眼也不眨地把脸朝着祁笙,趴在桌子上,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他。
讲台上,黎娟这几天快把胖大海当饭吃了,嘴角也有些上火,但还是在给学生把重要知识点梳理一遍又一遍。
“其他人,我不担心。就你,闻肆,别盯着祁笙看了,我们都知道你同桌好看。”黎娟哑地不成样的嗓子就像破风箱似的,呼呼地,她一说,集体同学都把头转向来祁笙那一桌,动作就跟向日葵朝着太阳转似的,整齐划一。
祁笙面不改色地把试卷往闻肆脸上摁,闻肆这才舍得把视线分给黎娟。
黎娟满意了,继续指点闻肆,“文言文默写,你背的时候,挺溜啊,写得时候,错字连篇,一个字错全错。一分都没有,你给我重视点,祁笙,让他好好改改这臭毛病。”
祁笙,“……”
“还有,闻肆,阅读理解也一样,你不用省笔油,反正你家有钱。理解的点不管有没有写在关键点上,都补充点上去,多写几点不扣分。答题纸那么多行空白线,不是让你挤在一口跟蜗居似的,大方地写。”
黎娟念完,又去说了处于幸灾乐祸的张光磊,“张光磊,你还敢给我腆着个脸笑,你那字跟狗爬似的,说几次了,考试又不赶时间,你一笔一笔写,时间也足够了,这个社会谈恋爱都知道看脸,你试卷上那字,哪个批卷老师看了都要扣分。”
“老班,真的改不了,我一提笔,就进入忘我境界,一放下笔,试卷就那样了。”张光磊一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笔控制了我的手的模样。
黎娟指指他,把苗头对准下一个,“还有吴迪,你的作文简直没法看。”
“不看清题干,不看清题目所要求的围绕的内容,越写越偏,写的文章毫无逻辑可言,导致整篇下来,不知所云。实在弄不懂题目,你就按照提示,写个好点的开头和结尾,中间凑数字——我平时就要求你一周写一篇作文,你能拖就拖,擅自改成两周一次,让我说什么好。英语作文你就写满分,怎么看人下菜碟呢!是我长得没英语老师好看还是咋的?”
英语课代表吴迪很无辜,“老班,谁让我喜欢英语呢,我以后的志向可是要当翻译的。”
“你啊,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多向语文课代表讨教讨教作文写作手法吧。”
“老班,你不是说其他人不担心,就闻肆有问题吗?你看看你都数落第几个了?”语文课代表喜欢发言,顶嘴。
黎娟眼一瞪,“闭嘴,别以为你语文好我就拿你没办法,有本事英语课上别挨骂。下节课就是英语课,英语老师估计也会和我一样,连题都没空讲,就想让你们把你们的臭习惯都改改。”
“你们问题大大小小都有,就刚拎出来讲的三个是我忍无可忍,特意杀鸡儆猴的。三模考得一塌糊涂,你们就拿这样成绩回报我,下个月就高考了,是想提前让我习惯吗?”
“老班,我们还只是个孩子啊!”闻肆也顶了一句。
“孩个屁,我儿子都比你们乖,起码学习上从不让我担忧。”黎娟说。
“你们是我带的第三届了,也是我最看重的一届,高考别给我掉链子,不然散伙饭改成负荆请罪宴。”
炮轰了大半节课,黎娟终于满意地端着水杯离开。
许崔摘下眼镜,做起眼保健操。宛如许主任上身,嘴里说出的话跟他爸一个德行。
“老班也不容易,高考越近 ,她也有些焦虑。三年磨一剑,不就希望这把剑能锋利无比,无往不利。”
“小许主任,我们真都只是个孩子,即将高考的孩子,放过我们吧。”
许崔,“……”神他妈小许主任,你们这些人够了啊!
☆、第 29 章
闻肆后脚跟着黎娟进了办公室。
黎娟把杯子里胖大海渣倒进垃圾桶,一抬头就看见闻肆在她面前站着,不由笑道,“课上听我教训得不够,来办公室找骂?”
“我向您请个假,下午回家一趟。”
黎娟也没问,闻肆这几个月的努力,她看在眼里,拿了张请假条签上字,推给他,“理由别太扯。”
闻肆填了有事回家,就把请假条揣兜里。
“谢谢老班。”临走前还不忘客气一下。
中午闻肆陪祁笙吃完午饭,就说要回家一趟,就往校门口去。
闻肆不在,祁笙就独自往班级去,班上同学大部分都在学习,有几个趴着眯觉。
祁笙揉了揉眼,向许崔借了眼药水,滴了几滴。“好多了,谢谢。”
许崔没有接,“你留着吧,我这里还有,不用不行,眼睛疼得受不了。”
这三个月每晚一点多才睡,幸好快要结束了。
班上每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祁笙也不例外,眼下有了淡淡黑影。想到这,许崔看了眼正在和同桌互相改题的纪胜男,圆圆的脸蛋消瘦成尖尖的,嘴唇有些干涩,连水都顾不上喝。
“想做就去做吧。”祁笙见他视线停留在纪胜男桌角的空空的水杯杯上,劝道。
许崔在心里打了一会气,往纪胜男那边走,状似无意道,“班长,你们要不要喝水,看你们嘴唇都干了。”
两个女孩停下笔,纪胜男同桌小声地道了谢,“谢谢你了,学委。”
纪胜男也道了谢,随即头低头改题去了。
许崔在讲台旁边的饮水机给两人装水,看了眼张光磊还趴着午睡,碎碎念道,“这货千万别在我接水的时候醒啊,不然又得逮着机会就损我。”
一边倒水,一边祈祷。
上天大概被许崔的意念打动,许崔倒完水,坐回位子上,直到上课,张光磊那睡神才睡眼惺忪地醒来,还打着哈欠,眼睛到处扫描。
“咦,大款怎么不在?”张光磊见祁笙一人坐着,“你们平时不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如胶似漆,比目连枝吗?”
语文课代表听不下去了,揉起一个小纸条就往他脑门招呼,“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瞎几把用。有时间把你那字练练。”
张光磊捂着脑门,心想,这分明就很合适啊!
祁笙看他,意味深长说了一句,“朋友,晚上学校后门一起赏月,不见不散。不来,不、是、男、人,哦。”
张光磊,“……”你怎么能把约架说得这么暧昧。
……
闻家餐桌上。
闻肆用筷子随意夹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阮良烟唉了声,“你就吃这么点,是不是不合胃口,那我再叫厨房给你做点你喜欢的。回来也不提前说下,你喜欢的菜都没来得及买。”
“妈,我在学校吃过了。你吃吧!”
“把鸡汤喝了,你不是喜欢喝鸡汤吗?”阮良烟又给他盛了碗鸡汤。
浅黄色液体在白瓷碗里晃荡,漂浮着几颗枸杞,鸡汤味浓郁,闻肆把勺子拿出,端起碗一饮而尽,“妈,我走的时候,给我装点。”
阮良烟捏筷子的手一僵,笑道,“你在这喝不也一样嘛,带到学校喝难道还香点。”
“我同桌也得补补,他给我辅导学习,也很辛苦。”闻肆点着勺子,在餐桌上打转,眼皮低垂着,令阮良烟看不见他此刻的情绪。
“妈,我去楼上看了存折,钱不够 ,你再给我点吧。”闻肆以前从没有在意过钱,衣食住行不花一分钱,他对自己身上有多少现金压根没概念。
“你零花钱不是挺多的嘛 ,要买什么跟妈妈说,妈帮你买。”
闻肆还是第一次开口向她要钱,阮良烟对闻肆向来都很纵容,但闻肆与她有生意往来的企业家的那些子女不一样,他连张银行卡也不办,也不买豪车,不乱挥霍,不攀比,甚至不去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闻肆没说话,阮良烟只好换了个说法,“要多少?”
闻肆抬了手,比划了个数字,阮良烟试探道,“六万?“
“后面加一个零。”
阮良烟不解,“你突然要这么多,做什么?”
闻肆含糊说道,“买两个包,还要和同学出去旅游,说好了的。”
“买包?送人吗?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吗?”
“送一个很重要的人的妈妈。”
阮良烟咬着下唇,用开玩笑的口吻,“什么人比你妈还重要,你还从来没有给我买过包。”
闻肆用筷子给阮良烟夹了块排骨,笑着转移话题,说,“妈,等我上班挣钱了,你看上哪个包包我都给你买,成吗?现在用你的钱给你买包,我可做不出来。”
“那你用我的钱给重要的人买包,就好意思了?”
“那不一样。”闻肆在心里说,用你和爸的钱买,就跟下聘礼似的。
这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来,并不是怕父母知道,而是怕他们去找祁笙麻烦。
“成吧,成吧,我吃完饭,一会让人往你存折打钱。”闻肆一上楼,阮良烟便放下了筷子,再也没有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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