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猜测,肯定是因为元珠玑昨日晚上身上的鬼力波动影响到了阿呆,不然江念云还能再撑一段时间的。
经过街口的小巷时,元珠玑好像见到了景山月。他忙追了过去,朝他打了个招呼。
景山月回头看他,身边并没有跟着寻寻。他说:“元澈。你昨天伤得很严重。”
元珠玑点头,问他:“我昨天好像也见到你了。是你救了我吗?太感谢了!”
景山月摆手,说:“元澈。你知道吗?你太盲从了,你根本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元珠玑只当他是在说昨日的事情,耸肩道:“我的确是大意了。下次我会谨慎些的。”
景山月还待说什么,天空中忽然响了一个惊雷。他摇了摇头,冲上面比了一个中指,然后看着元珠玑说:“我言尽于此。你要记住,不要等到心如死灰了才用我给你的朱砂痣,给自己留一些余地,明白吗?”
元珠玑听得云里雾里的,景山月却也不多说了,一挥袖子就离开了。
元珠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差事!
哦!他要找大夫!
☆、抓贼啊
一团团白色水雾在空中飘散氤氲,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药香。
元珠玑守着药炉,不断小心着自己的发梢。他许多头发都被烧得蜷曲了。这些安神凝魂的药对江念云来说没甚作用,但也聊胜于无。元珠玑看了一眼手上破败的篾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江殊还没回来。
终于,在他昏昏欲睡的扇火下,药熬好了。
江夫人接过药碗后,小心地喂江念云喝下了。她脸上的慈爱与怜惜,对着江殊都未曾展露过。
“大夫送走了吗?”她问。
元珠玑看着虚弱的阿呆点头:“送走了,一共半两银子。包括抓药。”
“你不用与我说这般详细。我还怕你贪了我江家的银子不成?早些时候是我无礼了,请勿放在心上。”
元珠玑不喜欢她这么见外的语气,但还是点了头。
随后,二人无语,是一阵绵长的寂静。
“念初呢?”江夫人整理着袖子。
“不知道。”元珠玑看了一眼天色,十分忧心,“昨晚就出去了,现下都快午时了。江夫人,我想去找他。”
“也好,你去吧。”
元珠玑飞快逃离了江夫人,这种尴尬的境地就像是拿着羽毛搔痒他全身一样,没有一处舒服的。
他一出门就往端州府衙跑去了。
包拯还记得元珠玑。两人叙旧了片刻,他便指着府衙后院说:“江少尹在后院整理案宗呢。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他啊,立了大功!”
这也有他的功劳。元珠玑颇为自豪地想着。许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他路上竟撞倒了一个书生。那书生爬起来,颇为吃惊地说:“个子不大,力气着实不小。”
元珠玑忙鞠躬道歉:“啊!是我的错,先……先生没事吧?”
书生说:“你看着很面生,你不是端州府衙的人?来寻人的?寻谁?”
元珠玑觉得这书生有些无礼,但好歹自己撞了他,也不好扭头便走,就说:“家里人。”
书生上下打量他一遍后,断言说:“你是戏班子出来的吧?唱花旦的?”
元珠玑蹙眉而视:“你怎么知道我是伶人?眼睛不大,眼神挺毒的。”
书生被逗笑了,这小花旦看着老实,其实也是伶牙利嘴的。
“你走路的身段看出来的。”他挑眉说,“就少年来说,你太妩媚了。”
元珠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书生说:“公孙策。你也可以唤我束竹。你来寻谁?”
“我说过了,我来找家里人。”元珠玑摆了摆手,“走了,没空理你。”
公孙在身后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元珠玑没有回答,反正没事也不会再和他见面。纠缠的人多了,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复杂。这个书生看他眼神,让元珠玑有些心惊,他自然不想与那书生有过多连系。
元珠玑找到江殊时,整张脸都明媚起来了。江殊正要给卷宗室落锁,就被元珠玑从后面搂住了。
他有些无奈:“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回去呢。”
元珠玑说:“担心你啊。你都一晚上没回来。”
江殊锁上门,放好了钥匙,转身拍了拍元珠玑的脑袋:“瞎操心。好了,可以走了。”
元珠玑抬眼望着江殊漆黑的双眸,在波光的倒影下,他惊人地发现自己的眼神竟然与方才那公孙策的一般无二。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爱恋中带着些探寻,像是在烟雾弥漫的时间之海上,固执地搜寻着回忆。元珠玑困惑了,他一直是这么爱着江殊的吗?
“元澈。”江殊皱眉,“你怎么了?发什么呆?你总是这样,看起来不太聪明。”
元珠玑被他给逗笑了,不抱着他了,而是握着他的拇指:“走吧,我们回家。”
江殊突然停住,忙说:“啧!我这记性!包大人要的那封信我给锁里面了。元澈,你等会。”
元珠玑点头,自顾自地踢着石子等他,有些百无聊赖。
一只青色的蜂鸟越过树梢飞上了屋顶,这让元珠玑莫名其妙地有些心悸,他下意识看向了卷宗室紧闭的窗户。
忽然,卷宗室内木柜倾倒的响声随着江殊颇为焦急的呼救一起传了出来,元珠玑顾不得许多,踏着鬼魅的阴风,瞬间冲了进去。
只见江殊与一个正要抽刀的蒙面人扭打成一团,形势危急,他逐渐有些抵挡不过。元珠玑带着残影冲了过去,拉开了江殊,替他挡了致命的一刀。
蒙面人手上握着一卷密封的案宗,不耐烦地看着元珠玑二人。他没想到外面居然还有一个人。元珠玑面上已经现出了鬼相,浑身上下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气质。蒙面人也有些顾忌,当即冷哼了一声,狠话都没放就跃出了窗户跑了。
江殊愣了片刻后,忙跑到门口,冲天大喊:“有贼啊!!!抓贼啊!!”
顿时,端州府衙一片混乱!
元珠玑问江殊:“丢了什么?很重要吗?”
“马忠的帐本,也不算是很重要了。反正其他的证据也够让他死几百次了。”江殊忙拉着元珠玑问,“你受伤了吗?没事吧?”
元珠玑说:“我早就死了,哪有什么有事没事的?这身体本也不是我的,你把它剖开了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江殊很是复杂地点了点头,对元珠玑说:“没事就回去吧。我去跟包大人告假。”
元珠玑说:“一起去吧。”
这个贼来得有些蹊跷,包大人觉得很有可能是京城那些人干的。毕竟那帐本牵涉极广,若是要展开调查,不知有多少高官要人头落地了。
此事让包拯甚为恼火,脸色也比平时黑了许多。不过面对江殊时,他还是尽量和颜悦色。
公孙策看着元珠玑得眼神太无遮拦了,包拯都发现了端倪。元珠玑和江殊走后,他警告公孙策:“你别又犯病了。”
公孙策问他:“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初月吗?”
包拯白眼珠子翻得十分显眼:“他是个男的!而且两个人除了都是唱戏的,哪儿像了?公孙,你真是魔怔了。”
公孙策摇头,很坚定地说:“不。”
随后他叹息说:“要是我和初月的孩子还活着,也该是这副模样吧。”
包拯听他这么说,顿时就松了口气。
幸好,只是父子之情。
公孙策十分嫌恶地瞪了包拯一眼:“包黑子,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包拯咧开嘴,露出一排雪白的大板牙,尴尬地笑了两声。
☆、听戏
“然后呢?他家是不是有专门的宝库来囤积金银珠宝?这么有钱,他肯定长得肥头大耳,肚子兴许比身怀六甲的妇人还大呢。我们那的财主就长这样。”
“我不知道,又不是我去抄家的。你往右挪一点。对,再挪一点,好了。“
午后微风拂过,带着暖融融的阳光,慵懒了整日的时光。元珠玑悠哉游哉,没骨头似的瘫软在草地上。阳光撒在他灰黑色的眸子上,像是投入了无波的深井中,悄无声息。他救活濒死的江念云后,就再没了精力玩耍,只想躺到天荒地老。
“哎,二哥,你就与我说说吧。”江念云坐在他的旁边恳求着,“我大哥当时是不是很英勇?一声令下,所有人就杀进去,把罪魁祸首捉拿归案!”
元珠玑耐心地解释:“应该吧。三郎一向很英勇的。待他回来,你可以仔细问问。”
说曹操曹操就到,江殊刚好回来。他推门进院后便看到草地上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少年,清新的空气中,好似洋溢着年轻的活力。
元珠玑脖子也不扭,死鱼一样的眼睛僵硬地转向了江殊:“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江殊拉起元珠玑,有些无奈地扯下他发间的枯草:“你准备一下,包大人要带我们去听戏。”
江念云立马吵嚷着他也要去。
元珠玑不是很想动:“包黑……咳,包大人怎么突然来了兴致?你去就行了,让我休息一会。”
江殊说:“包大人主动提起让你跟去的,你若驳了他的面子,实在是有些失礼。这次也不用你登台,咱们就在台下休息,行吗?”
江念云毛遂自荐道:“我可以去照顾二哥!”
元珠玑只好说:“我不上台哦,我也不和他们攀谈,我只负责休息。”
江殊掐了掐他的脸颊,笑着答应了。
到了戏园,元珠玑好似明白包拯为什么要让他来听戏了。他见到了公孙策,那个白面青须的书生,那个一见到他便笑盈盈的先生。
他见到公孙策对着他行礼,说:“在下公孙策,小友可以唤我束竹。”
江殊轻拍了下元珠玑的后背,眼神示意他回礼。
看着公孙策得逞了的眼神,元珠玑不是很甘心地拱手说:“元澈元珠玑。”
元珠玑有些挫败,还是让他知道了名字。
几人入座,吃了点瓜果后,戏便开场了。
第一场是白娘子,那名花旦卧鱼的功夫了得,赢得了满场喝彩。公孙策问元珠玑:“听闻卧鱼之功,若能坚持一盏茶的时间,便是绝技。小友同为花旦,比之这位如何?”
元珠玑立马摆手说:“比不过比不过。我不过唱功能摆上台面,其余基本功都是凑数的,班主也没让我唱过主角,从来都是跑龙套的。”
他的脑袋倾靠在椅背上,枕着的是江殊温暖的手掌。公孙策看了一眼,不动声色,与他说:“那你最拿手的是哪出戏?”
元珠玑很不想说话,但是江殊今日格外温柔,他也不好让江殊太难做人,只能回答:“牡丹亭。包大人知道。”
包拯说:“的确,可称作天籁之音。”
公孙策张嘴想说什么,元珠玑立马打断了他:“我不唱。没精力,太累了。”
公孙策只好作罢。他安静了一会,又说:“小友可能不知,拙荆曾经也是名动一方的名伶。我们当地的青年才俊、商贾官门,无一不对其迷恋,更有甚者一掷千金,只为听她一曲西厢记。当初,我也是如江少尹这般,意气风发啊。想来,都快过去二十年了。”
包拯摇头对公孙策说:“束竹。别说了。”
元珠玑问:“怎么了?”
公孙策叹了口气说:“包大人也很喜欢听拙荆唱的戏,可能是惋惜吧。她已经去世了。”
元珠玑感触不是很深,毕竟他一直是“去世”的状态。他随口安慰了一句:“节哀顺变。”
公孙策说:“倒也不必。她因难产而死,但不得不说是一种解脱。毕竟她生前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唱戏了。”
这让元珠玑有些同情:“发生什么了吗?”
公孙策说:“她天生体弱,滋补之药尽是出自我手。当时,我用错了一味药……”
包拯又打断说:“公孙,够了。”
公孙策不理他:“那味药,害哑了她的嗓子。说来惭愧,若不是我将她害哑了,她想必也不会下嫁于我。”
三教九流,唱戏是下九流的谋生。怎么说,也不该用“下嫁”这个字眼。元珠玑只当是公孙策爱惨了他的娘子,颇有些感慨。
他说:“幽冥地府,走了黄泉路,过了奈何桥,所有尘事都归于虚无。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你娘子已经有了新生,定也不希望你困顿于执念之中。”
公孙策一愣,觉得颇为有理。当即笑了两声,给元珠玑道了谢。
这般相处,倒是让元珠玑对公孙策改观了许多。至少,没那般讨厌了。就像是掌握了一个人的过去,那么这个人就不算是外人了。
江云初吃了许多果脯,百无聊赖。他不喜欢听戏,倒是饶有兴致地听完了这几人的闲聊。他偷偷趴在江殊耳边,小声问:“大哥,那书生是不是对二哥有意思啊?怎么一直找话题和二哥聊啊?”
江殊瞪了他一眼,让他噤声。
江念云只好悻悻地回去吃果脯,心想他该提醒的也提醒了,便不多管闲事了。
元珠玑觉得江殊看他的眼神奇怪,便问他怎么了。江殊摇了摇头,与他说:“你若是实在累了,便闭目休息。回去时,我会叫醒你。”
元珠玑自然求之不得,扭头闭眼不语了。公孙策若有所思地看了江殊一眼,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
江殊捉摸不透,也不愿理他。
他实在是有些烦躁,不仅仅是对元珠玑的,还有自己的。
很多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复杂。他想,或许自己有些过于沉溺了。
江殊盯着元珠玑精致的脸蛋发呆,他本意是想要认清元珠玑不是人的事实,但恍惚之下,他竟然有些想知道,这副本该死去的躯壳下究竟是什么样的鬼魅,竟把他迷惑得这么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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