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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哑巴的同学啊。”他又打量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照你这脚程，怎么也还得走俩小时，山里路不好走，你拿着这个吧。”他递给我一个手电筒，“我有急事，不能陪你慢慢走。你别拐到前边儿的岔路上去，贴着左边山壁走，前面右边有悬崖，你自己要小心着点儿。”
“哎，好，谢谢叔。”我接过手电筒。老实说要不是碰上这个人，我真是要万念俱灰了。一片大山里就我一个人，走在一条不知通向何方的漆黑小路上，这种感觉太可怕了，早知道应该把胖子忽悠过来的。
那人倒也不再多言，迈开大步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里了，脚步声也很快听不到了。我很想坐下歇会儿，又怕一坐下就再也起不来了，只能咬牙再继续往前走。
没过多久果然到了那人说的悬崖边上了，因为能明显感觉到山风变大了，吹在脸上似刀削。我步子都不敢迈大了，只能贴着山壁小心翼翼地走，右边一侧黑咕隆咚的像藏着吃人的野兽。
走了一大半的时候，我一不留神踩着一个小石子，脚下一滑，插在兜里的手电筒也掉下山崖了，感觉咕噜噜滚了很久都没见底，吓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虽然人没摔着，但是好像把脚扭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硬撑着把那段路走过来，我整个后背都给汗湿透了。张家村也不知还有多远才能走到，至今看不到半点灯火。我如今已是进退两难，那段悬崖边上的路，我是死活不想再走一遍了。
又咬牙坚持着往前走了一段，脚踝处实在疼得不行，估计已经肿起来了，我只好在路边找了块大石头先坐下来。唉，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真是诸事不顺。我想脱下鞋子揉一揉脚，但是手指都冻僵掉了，半天解不开鞋带，当时我心里那感受，简直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
正在我郁闷至极，懊丧到要爆炸的时候，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在快速跑动。但这次声音不是从我的来路上传来的，而是从我要去的张家村的方向传来的。
这次又是什么人？我往那个方向张望了一下，然而什么也看不清楚。我的脚踝这会儿钻心的疼，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用耳朵听着那脚步声的动静，继续低头跟自己的鞋子死磕。
估计脚底板都打起水泡了，脱鞋子的时候真是让人痛不欲生，我一边脱一边龇牙咧嘴的抽气，好不容易把鞋子拔下来了，刚缓过劲儿来，我就觉得旁边似乎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喘气！
猛地抬头一看，沃日！我旁边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再仔细一看，卧槽，这人看起来好像张起灵啊？！
揉揉眼再看，操，还真是他！！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刚刚我还听到脚步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我面前了？他跑得是有多快？
但是……或许他真的是跑得很快，因为他正在我面前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这么冷的天儿，他的头上却热得都在冒白汽了。
我从来没在这个人的脸上看到过如此慌乱的表情，就连他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时候，我也没有看到过他像现在这么不冷静的样子，一时间我都看得愣住了，半晌，我才想起来问他：“你……你怎么来了？”
第46章 同学，你不对劲！
他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盯住我。
清淡的月色下，他的嘴唇看起来一点血色都没有，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神此刻也有了起伏。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没话找话道：“你吃饭了吗？”
他还是木头似地杵在那里，也不出声。
我只好再接再厉努力活跃气氛：“你看，我妈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还熬了大骨汤让我提过来。”说着我弯腰去提放在地上的保温盒：“也不知道凉……嗯？！……”
刚直起腰来的我，措不及防被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张起灵，他走过来抱住了我。
我的脸被按在他的胸口，而我的手上还提着那个超大的保温盒。
这……什么情况？我的大脑空白了一下。
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是不是有点太那啥了？！我想推开他，但他抱得非常紧，好似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一样。说不清是为什么，我突然就有点儿心软了，算了，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就让他抱一会儿也没多大事儿。
他这个人向来清冷寡淡，给人的感觉总是没有什么温度的样子，像一杯凉掉的白开水。我从前都不知道，原来他的怀抱是这样地暖和，让挨冻受饿一晚上的我瞬间被治愈了。
山里的夜晚真的很静，没有汽车的轰鸣也没有灯红酒绿的喧嚣，静得我都能听见他的心跳，静得我都能听见他的呼吸。我第一次被除我妈以外的其他人这样抱在怀里，感觉……很奇妙。
也不知这样被抱了多久，最后他放开我的时候，我拎保温盒的手已经酸痛得有些麻木了。在我揉手臂的时候，他蹲下身去查看我扭伤的脚，毫不避讳地把我没穿鞋子的脚抓在手中。
“额，我没事。”我赶紧把脚往回缩，想去拿我的鞋子。
他像没听到我的话似的，兀自在我的脚踝处肿起来的地方按压了几下，“还好，不算太严重，回去给你敷一下，上点药，两天就能好。”说着他拿过我的鞋子，松开鞋带后往我脚上套，“忍一忍，不穿鞋脚会冻伤的。”
但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痛，他……很温柔。
穿好鞋后他转身蹲在我面前：“上来。”
我愣了一下，“不，不用，我自己能走。”
“上来！”他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我总是很容易认怂。可能是他这个人认真起来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所以我没再多话，麻利地爬上了他的后背。
“重吗？”我问他。即便我不胖，但我快一米八的个头，再加上我背上那个大包和两个保温盒的重量，背起来肯定也不轻松。
“重。”他道。
“啧啧，小哥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吗？你这样我都没法接话。”我抱怨道。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夜风送来一点他身上的皂角香气。我突然觉得特别安心。细细想来，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依靠过别人了。但是好像每次只要在他身边，我就会觉得很安全，整个身心都会放松下来。
他的后背说不上宽阔，却让人觉得踏实。就算背着我这个累赘，他的脚程也明显比我快多了，崎岖的山路对他来说似乎并不算什么阻碍，就连喘气都听不出太大的异样。他实在是一个很可靠的人。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前方终于出现了零星的灯火，偶尔还有几声狗吠。总算有人烟了，这地方真是偏僻到鬼都不想来，住在这里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闷油瓶背着我又往前走了一段，还爬了一个小坡，前方出现了一间孤零零的小房子。
房子大门开着，屋里亮着灯，但灯光很昏暗，门前有个隐约的人影，看不分明，走到近前才发现是个坐在木质轮椅上的老太太。
“阿婆，我回来了。”闷油瓶道。
“啊……人找到了吗？”老太太的声音听起来特别苍老。
“找到了。”闷油瓶把我放下来。
“奶奶好，我是张起灵的同学。”老人家年纪看起来真的很大了，但眼神倒是一点都不浑浊。
“阿婆，进屋说吧，外面冷。”闷油瓶去推轮椅。
我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屋，四下扫了一眼，真的是家徒四壁，一件像样的电器也没有，只有一个很老旧的电视机，正中放了一张大方桌，墙上还贴着毛主席的画像。我走过去把保温盒放在方桌上，闷油瓶帮我把背包拿了下来。
“小吴，吃饭了吗？”老太太问。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这么说闷油瓶跟她提过我？
“还，还没……”我边答边摘下手套，手指已经冻得僵硬了。
我把两只手叠在一起，刚搓了一下，就被闷油瓶握住了。
他用两只手把我的双手包在中间，搓了几下之后，又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然后再握在掌心搓。
“还冷吗？”他垂着头哈气，问我道。
我被他纤长的睫毛和脸上柔软的神情闪瞎了眼睛。
今天的张起灵不对劲，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那个冷酷面瘫张起灵去哪了？这个温柔得能化出水的小哥是谁啊？！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张起灵吗？！
第47章 “你睡床上。”
事实证明，张起灵是有多面的，我对他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比如这会儿，全校女生眼里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神张起灵正在给我烧火做饭。这里没有天然气也没有煤气罐，用的还是那种土灶，需要有人坐在灶台前不断地往里面添柴火。姑娘们如果知道她们的张男神因为烟熏火燎被弄得灰头土脸的，估计想杀我的心思都有了。
吃饭的时候我问闷油瓶为什么这么久没去上学，他说因为老人家一个人下地的时候滑下了田埂，村里人就捎信让他回来看一下。他怕老人家出事走得急，没来得及跟我说。回来之后发现老人家没什么大碍，就是闪了腰，所以在家多住了几天照顾一下。
说话间我已经干掉两碗饭，闷油瓶和奶奶都只象征性地吃了一点，老人家喝了一小碗我妈熬的大骨汤，赞不绝口。我没好意思把自己带来的饭食都吃完，还好闷油瓶在灶里给我烤了几个红薯，又香又甜简直好吃到要流泪。
吃过饭后已经差不多夜里十点了，山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电视只有3个台可以看，而且还好多雪花点，所以大家都睡得很早。收拾完碗筷闷油瓶就去给我铺床，他睡在阁楼上，楼下除了一个正厅之外，左右各有一间房，奶奶住了左手边那间，右手边那间房一直关着门。
我跟着闷油瓶上楼去看。阁楼不大，只放了一张木板床和一张书桌，还有一个简易衣柜，挨着墙边整整齐齐码了一些书，十分地简陋。整间阁楼都很低矮，靠边的地方根本没办法站直腰身，我看了闷油瓶一眼，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吗？
可能是觉察到我的视线，正跪在地上铺棉絮的闷油瓶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也抬头看了看我，然后很温和地道：“你睡床上。”
我这才注意到，在他手里的那床棉絮真的是太薄了，就比我夏天睡觉的那种空调被厚那么一点点。“你要睡地上？！”我诧异地问道。12月的天气，山里的夜晚温度低到泼水成冰，就垫这么薄一床棉絮睡地上的话，半夜会冻死的。
“嗯。”他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继续往棉絮上铺床单。
“你疯了吧？会冻死的！！”
“没事的。”他很平静地说道，然后把床单压进棉絮里，没再抬头看我。
“别铺了！跟我一起睡床上去啊！”我蹲下去抓住他的手。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而后转头直直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被他看得脸都开始发烧了：“你看我干嘛？！都是男人，睡一张床不是很正常的吗？”
好在后来闷油瓶没再坚持睡地上，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服他。说起来真的是好奇怪，我也不是没跟别的男人一起睡过，胖子小花都跟我挤过一张床，我都觉得没什么。可是一想到要跟他睡一张床，我就总是觉得有些莫名的羞耻。
闷油瓶那张床也实在是不够大，就算我们两个都挺瘦，睡在这张床上也就只是刚刚好，翻身都有些困难。闷油瓶是背对着我侧躺着睡的，他很快就没有了动静，也听不出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我怕吵着他，一直忍着没敢翻身，但我在陌生的地方总是很难入眠，所以睡了很久我都还没睡着，以至于用一个姿势躺得身体都僵硬了。
到后来我实在忍不了了，就尽量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披上衣服打算去楼下撒泡尿，活动一下筋骨再上来睡。
屋里没开灯，那个楼梯又细又窄，我小心翼翼下到一楼，一抬头吓一跳，闷油瓶家里晚上睡觉居然不关大门的，月光洒了一些到客厅里来。他们家的厕所在大门外，我刚往门口走了两步就发觉有些不对劲，客厅右手边那间一直关着门的房间，这会儿不知为什么，房门居然是开着的，屋里也没亮灯，黑漆漆的看着特别阴森。
我本想无视掉，直接去外面去上了厕所回楼上睡觉的。但是憋不住好奇心作祟，走到那间房门口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伸长脖子往里瞅了一眼，然后差点没给我吓尿啰，正对着门口的地方放着两张特别惨淡的黑白照片，一看就是遗像那种的，屋子角落里还有个鬼气森森的人影。
卧槽卧槽卧槽闷油瓶家里这都什么鬼啊，我吓得厕所都不想去了，转身就要往楼上跑，却听到那屋里传出一道声音：“小吴吗？”
这声音听着咋这么耳熟呢？像闷油瓶的奶奶啊？我停下脚步，试着喊了一声，“阿婆？”
“嗯，怎么还没睡？”老人家摇着木轮椅从那间房里出来。
我松了一口气，“我……我起来上厕所的。”
“那怎么又不去了？”
“我……”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进来看看吧，看清楚了就不怕了。”老人家露出了然的神情，眼神中有一种历经风霜的睿智。
“……我可以看吗？”
“当然可以。”她按亮了房间里的灯，我跟在老人家后面走进去。
灯光的映照下，照片看起来就不那么恐怖了。是一男一女，并排放在一起，仔细看看，两人的眉眼和闷油瓶都有些相似。虽然是黑白照，但掩盖不了那女子的温婉美丽，照片中的男人看起来也很英武。
“这是？”
“是我儿子和儿媳，灵仔的爹妈。”
第48章 身无长物，孑然一身。
其实打从一进闷油瓶家我就发现了，他们家似乎只有他跟奶奶两个人生活。按说父母不在家也有可能是出去打工什么的，但是闷油瓶家里看起来特别冷清，完全没有那种几口之家生活的烟火气，所以我猜他的父母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故。揭人伤疤的事情还是不要随意做的好，因此我什么也没问。
但是这会儿既然奶奶主动提到了，我也还是想确认一下的：“他们是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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