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互相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存在,你不许骗我。”
“我不骗你。”
维里冷静下来,这个童音并非在他脑海中响起,也不是有谁藏在这里,故意吓唬他。他曾经听说过,有些地方的风会保存人说话的声音,在恰当的时候,一遍一遍重新播放。
既然如此,这两道童音会属于谁?
天坑是诸神黄昏后的遗迹,能被风保留下来的声音,也该在诸神黄昏之后。难不成,维里心中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这两个童音之一,该不会是主教伊格纳斯?
他脑袋越来越疼,昏昏沉沉,大概是在水中着了凉。
维里靠在石阶上,思维开始混沌,最后竟晕了过去。
……
“瓦伦丁,莫尔斯。”一个洪亮的大嗓门在他的耳边炸开,“我来看望你们了!听说你们又生了一个小崽子。”
“什么小崽子,是婴儿。”瓦伦丁说。
维里眼前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他似乎又进入了兰德尔的回忆里。
“让我看看这个小孩,你们给他取名了吗?”
“取了,就叫兰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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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3=
今天是短小鬼!(理直气壮)
第47章 白胡须
“兰德尔,不错的名字。”大嗓门夸奖道,“能让我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瓦伦丁笑着回答,“不过不大漂亮,恐怕你看了会失望。”
“怎么会?小孩都是可爱的。”
婴儿的眼睛还没发育完全,看东西都是模糊的。维里的视角是兰德尔,当然也看不清。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大脑袋凑过来,伸出手指逗弄婴儿的手。
兰德尔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孩子。白胡子逗他,他也没什么反应,缩回手,翻个身,躲到摇篮的另一边,自顾自继续睡。
白胡子讨了个没趣,悻悻道:“这孩子怎么都不像别家的那么闹腾?你和莫尔斯都不是这么安静的性格。”
瓦伦丁道:“我们也不知他随了谁,明明莫尔斯话那么多。”
莫尔斯不满地抗议:“喂!”
“那倒是,我们族里那些刚出生的小崽子,经常一哭就是大半夜,声音又大,吵得所有人都睡不着。”白胡子手舞足蹈,“安静一点也好。”
“快坐下。”莫尔斯说,“要喝点什么?牛奶吗?”
瓦伦丁没好气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牛奶、牛奶,就知道牛奶!要不然直接给你养几头奶牛怎么样?”
白胡子连忙说,浇灭夫妻间即将燃起的战火:“牛奶就牛奶,我也喜欢牛奶,要热的,加很多很多糖。”
莫尔斯欢快地应了,哼着歌出去热牛奶。
瓦伦丁没好气地说:“你和伊格纳斯都这么惯着他,明明你和伊格纳斯都不喜欢喝牛奶。”
“我可不像伊格纳斯那么娇贵,闻到奶腥味就吐,我只是不经常喝,”白胡子大笑。
瓦伦丁叹口气:“你这次来法斯特恐怕另有目的,而不单单是为了看望兰德尔吧。”
“是的。”白胡子语气陡然变得严肃,室内气氛也为之一变,“实际上,我是为伊格纳斯的事而来。”
“伊格纳斯怎么了?”
“你还记得权杖紫罗兰吗?”
白胡子话音刚落,莫尔斯就捧着托盘,雀跃地回到会客厅:“今天搭配牛奶的糕点是舒芙里,刚出炉,保证美味。”然而厅内两人表情都十分严肃,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他,眼神仿佛像是在看傻瓜。
莫尔斯偃旗息鼓,耷拉着脑袋把牛奶放在白胡子跟前:“你们为什么都用这种眼神看我?”
“就是觉得你是个傻瓜。”瓦伦丁扶着额头,拿起一块舒芙里,狠狠地塞进莫尔斯的嘴中,“赶紧吃你的。”
“烫、烫。”莫尔斯哈着气,委委屈屈地抱怨。
白胡子纳闷地盯着眼前这个礼帽高高的糕点:“这是什么?”
“蛋糕,”瓦伦丁把剩下的舒芙里都推到白胡子面前,“这是伊格纳斯最爱的蛋糕,你跟他一起生活了那么久?都没吃过?”
白胡子瞪着眼:“伊格纳斯现在成天说自己老了,牙齿都掉光了,不能再吃蛋糕。”
瓦伦丁和莫尔斯同时愣住:“老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白胡子说,“这也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伊格纳斯快死了。”
“怎么可能?”瓦伦丁夫妇再次异口同声道。
夫妇两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好像白胡子说的是天方夜谭一般,他们都不肯相信。
瓦伦丁皱起眉:“你在开玩笑吗?伊格纳斯可是神族的后裔,就算我们都死了,他也不会死。”
一旁的莫尔斯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赞同妻子说的所有话。
白胡子吃了一口舒芙里,咂咂嘴:“确实挺好吃。”
他又端起牛奶,喝了一口,过于甜的味道使得他五官都皱成一团。
“比佛!”急性子的瓦伦丁拍桌子,“别忙着吃了!”
一直在认真倾听的维里吃惊,比佛?这白胡子竟然是校长吗?
听瓦伦丁的口吻,校长似乎和主教伊格纳斯非常熟悉,甚至住在一起很长时间。那为什么校长却一点口风都不漏,完全没提到过这一茬?
不对,也不是没有端倪。
一个月前,他从废弃神殿和伊格纳斯回到法斯特城,伊格纳斯消失后,校长出现在佣兵公会。他把自己的遭遇大致说给校长听,校长第一反应是什么?
他记得校长说——
可恶!教廷竟然这么大胆!连瓦伦丁的孩子都敢动手!
他之后随口问了一句,校长敷衍说自己其实和瓦伦丁不熟。当时维里并没有多想,竟就这样被校长糊弄过去了。
维里咬咬牙,忍不住暗骂,校长这个老头,怎么说一半藏一半的。
几百年前的校长浑然不知自己未来的学生正在腹诽自己,他打了个嗝,拍拍肚皮:“别着急、别着急,等我吃饱了才有力气说。”
“是这样的,,就选择走向死亡。”白胡子的校长不紧不慢地说,“现在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那柄权杖紫罗兰。”
“那柄权杖怎么了?”瓦伦丁压抑住急躁的心情。
“就在不久前,伊格纳斯发现权杖紫罗兰突然拥有了自己的意识,虽然还傻乎乎的,但跟个小孩差不多。他估算了一下紫罗兰彻底成熟的时间,大概还要花上两三百年。”校长说,“可他没那么多时间了。”
莫尔斯:“你来找我们,是伊格纳斯希望我们照看一下权杖紫罗兰?”
校长:“当然不是,你们俩可没法照顾,伊格纳斯已经拜托精灵族代为照顾。我来你们这里,是想告诉你们伊格纳斯的近况,顺便跟你们分享紫罗兰拥有独立意识的好消息。”
“这算什么好消息?”瓦伦丁大怒,“伊格纳斯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一连几十年躲在山里,不和我们见面,也不许我们去找他,写个信都吝啬。现在倒好,派个人来见我们俩,第一件事就是和我们说他要死了?”
校长连忙劝她喝牛奶:“别着急,消消气。”
“别看伊格纳斯一直是年轻人的样貌,其实他也活了很久,远比你们想象的要久得多,现在他不想继续活下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们应该高兴才是。”校长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你孤零零地活了那么久,会高兴吗?”
瓦伦丁沉默了。
校长说:“就像瓦伦丁你,如果你从现在开始,可以想活多久就活多久,但是莫尔斯只能陪你一段路,你想活那么久吗?”
瓦伦丁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不用再说。”
校长摊开手:“你看,你不也这么想的。”
莫尔斯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劝道:“既然伊格纳斯这么选了,我们尊重他就是,毕竟我们对他过去不清楚,也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校长说:“这不就对了,伊格纳斯还说,如果你们不嫌弃,希望你们能去山里看看他。”
“这会儿想起我们了?”瓦伦丁胡乱揩去眼睛的泪水,嘟哝道,“都快没了才想起我们,这朋友不当也行。”
校长低头喝牛奶,等瓦伦丁消了气,才抬起头:“所以你们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
这事暂时告一段落,三人终于能安静地吃蛋糕喝牛奶,气氛缓和,其乐融融。校长嘴边沾了一圈奶渍,他舔舔嘴角,又问:“还要一件事忘记问了,最近教廷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瓦伦丁没好气地说,“又打算卷土重来,附近城镇又开始修建神庙,我们又不能把它们给推掉铲平。”
校长摇头:“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们有没有和伊格纳斯有关的动向。”
瓦伦丁迟疑片刻,犹豫地说:“这好像没有,最近十多年魔法师公会和教廷都消停了,也没说派人到法斯特捣乱。”
伊格纳斯叛逃教廷的事情,瓦伦丁夫妇都很清楚。身为前任红衣大主教,伊格纳斯可谓是地位尊崇,按照常理来说,伊格纳斯身为神族后裔,应该不会低人一头。
红衣大主教在旁人看来,可能会是一块香饽饽。
教皇还能说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红衣大主教说到底也只是一位地位比较高的信徒。
可伊格纳斯自己就是神祇一般的存在,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当一个信徒?更何况信奉的还是一位虚无缥缈的神明。
这也是瓦伦丁夫妇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然而伊格纳斯对自己的过去缄口不言,除了提及自己的身份外,剩下的丝毫不肯透露。瓦伦丁夫妇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这毕竟是伊格纳斯自己的隐私,伊格纳斯不想说,他们无权过问。
“没有就好,伊格纳斯和教廷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校长长吁短叹,“不过伊格纳斯一走,权杖紫罗兰也会交到精灵族手里,相当于销声匿迹,世界也能清净点。”
瓦伦丁和莫尔斯对视一眼,然后说:“我记得,魔法师公会想要抢到权杖,是因为他们一口咬定权杖属于神明,代表着神明的权力,拥有它就能成神。”
校长摆摆手:“别听这些胡言乱语,这些都是谣言,如果要较真,这些话里,也就一个权杖属于神明能沾点边。紫罗兰明明是我铸造出来,送给伊格纳斯的礼物,他的主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伊格纳斯。”
一阵凉意兜头浇下,维里打了个哆嗦,从梦中悠悠转醒。
他脑袋还有些混沌,努力睁开眼睛,一张似曾相识的美丽脸庞映入眼帘。
金发碧眼,皮肤白皙,头发松松挽起,露出尖尖的耳朵。她拥有一张比花朵还要娇艳的脸蛋,水蓝色的裙摆漂浮在水面上,美的如同幻想。
“温蒂妮?”维里终于清醒过来,惊声叫道,他连忙从石阶上坐起,“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醒了?”漂亮的女性精灵直起身,“我怎么会在这儿?当然是专程来送紫罗兰给你。”
维里一愣:“你是说伊格纳斯?”
温蒂妮想了想:“应该算。”
她摊开手,掌心出现一枚精巧的项链,银色的链身,还有中心用宝石雕刻而成的紫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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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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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兀尔德之泉
“他担心你,三番两次趁着王不注意,以灵魂状态跑出来帮你,”温蒂妮把项链交到维里手中,“你现在又进入阿斯加尔德,他不论如何都要陪在你身边。王拿他没有办法,所以我把紫罗兰带来了,他耗费太多力量,现在回到了真身里面休养,暂时没法出来。”
“谢谢。”维里低声说。
他垂眸,看着掌心的项链。银链泛着温润的光,用宝石雕刻出的紫罗兰栩栩如生,和他看见的祭坛壁画没什么区别。握在手中的项链并不冰冷,是温暖的,像有人牵着他的手。
难怪伊格纳斯说自己一直在他的身边。
原来那把小提琴果真就是人人追逐不得的权杖紫罗兰。
镌刻在世界树的记忆中,金发蓝眼的年轻主教说,谁说法杖一定要长成法杖的样子?
这是伊格纳斯和世界树一起给他的提示。
维里心尖泛酸,一股涩涩的疼意开始蔓延。他闭着眼,努力把翻滚的情绪压下去。
“把项链戴上,”温蒂妮抬腿从水里走出来,踏上台阶,“别用手握着,要是丢了我可找不回来。”她一边说,一边解开自己湿透的长发,慢慢用手指梳顺。精灵的动作十分优雅,赏心悦目,仿佛这里不是危机四伏的神庙,而是她的卧室。
两人都没开口,神庙寂静的落针可闻,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没过台阶的泉水在悄悄流动,维里拾起一片叶子,丢到水面上,看着叶子缓慢地飘动。
这片不能称之为泉的“泉水”,的确是活水。
“温蒂妮,你怎么找到我的?”维里抬眼,问道,“你多久进来的?”
伊格纳斯嘱咐过,阿斯加尔德中的时间流速,和人类居住的世界并不一致。他一直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但他并不清楚这个流速差到底是多久。
温蒂妮把头发拨到耳后:“我们一项一项说。”
“我们先说你刚刚睡着的事情,”温蒂妮盯着维里的眼睛,“你刚刚梦见什么了?”
维里说:“兰德尔的记忆,在兰德尔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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