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逃避,他也知道自己在逃避,但他真的受不了了,他快要疯了。
很快他便找完了自己的书柜和床头柜,收获并不多,仅仅只是几包鸡爪和几根鸭脖,这些东西显然不能让他撑过两星期——只靠着这几包鸡爪和鸭脖度过一天都很难。
他看向了自己的衣柜,虽然不能确定里面有食物,但他已经搜了这么多地方也不差这里一点。
闫云书的心态已经不对劲了,他的状态很糟糕,但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看着衣柜甚至已经想象出从中搜索到可以供他撑过很久的食物。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拉开了柜门,听见了一个稚嫩清晰的声音。
“你在找我吗?”
作者有话说:
是BE!都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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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入V更新
在听到那声音的时候,闫云书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只见,被他打开的衣柜里,蹲着一个男孩,这个男孩比外面那个孩子更加瘦弱,更加单薄,也更加……
透明。
闫云书捏着把手的手正在施力,使他指甲上的红润被白色逼退,用力到他自己都感觉到痛。他的牙齿相互乱撞,敲出“咯咯”的响声。
此时正值热夏,他却觉得冷得刺骨。
男孩的两只大眼珠子黑白分明,但这还不是他和外面那小鬼差别最大的一点,他和外面那鬼童差距最大的是——他仅仅只是浑身发白,外界的视线隐隐还能从他身体里穿过去看到他身后的别的物件,怎么说呢?这孩子看上去像是一个被画在毛玻璃上的人,虽然生气很薄,皮肤白得显得整个人颜色浅淡,却没有一点尸斑,没有一点死相。
可这种样貌并不能让闫云书放松片刻。
因为这孩子也长了一张和云端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他不明白这些东西、这些总是在作弄他的东西、这些鬼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长得那么像云端,但他心中止不住地恐惧。
如果这些东西的目的是让他把云端的脸和恐惧之类的负面情绪联系起来的话,那么,它们成功了。
他只要看见了这张脸,这张他所熟悉的脸,他就害怕,他就惶恐,他就从胃里,不住地翻腾,几乎要倒出酸水来。
“呕……”
那种升腾而上的呕吐欲望拼命地抓住了他的中枢神经,催他弯下腰去,想要他从胃里倒腾出点什么来。
恐惧感和呕吐的感觉掺杂在一起,驱他把胃里刚刚填进去的东西全部压榨而出。未消化完全的食物混合着胃酸从他的喉咙里奔腾而过,倾泻在地上,立刻散发出酸臭味,多重感官一起刺激,激得他太阳穴一凸一凸的,耳朵里也轰隆隆地响。
最后,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吐干净了,他的喉部肌肉还是拼命地挤压,恨不得伸出一只手来,从他的胃里抠出点什么。
闫云书吐得天昏地暗,鼻涕和眼泪一并流出,和了满脸,一塌糊涂。
“你怎么了?”这男孩睁着眼睛好奇地看,“你不是在找我吗?”
一听这孩子说话,闫云书更想吐了,但任凭他喉咙紧绷,胃中搅动,也一点东西都倒不出来了。
“你是谁呀?你为什么吐?”孩子看到面前的男人这么难受的样子,表情变都没变,似乎一点都不关心这人到底怎么了,只是好奇而已。
他比鬼童更接近人一点,但仅仅是一点。
闫云书不吐了,他抬起朦胧的眼,看向这孩子,诡异地平静了下来,虚弱地笑了笑,说:“我是闫云书。”
“你是闫云书?”孩子睁大了眼睛,生动地表现出一种惊讶出来,但由于他的脸上仅有这一种情绪,他的那种惊讶显得有些扁平,像是脸谱化的演员。
“我是闫云书。”闫云书陈述道。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呀?”孩子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烂漫和他这个年纪特有的娇气,“你变得这么……这么大。”
“因为我长大了。”
“为什么?”孩子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你是谁?”闫云书听不明白对方的问题,便不去回答,反客为主,去问对方问题。
“我是谁?”孩子仿佛是听见了一个可笑的笑话,咯咯的笑了出来,面部肌肉堆砌成一个夸张的笑脸,“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呀?”
“你是云端,是吗?你是云端。”闫云书不理会对方诡异的态度,用自暴自弃式的勇气追问道:“你为什么总是缠着我?”
他侧头听了听持续不断的敲门声,从他进到这间房子之后,那声音就没有停下过。
那声音机械而沉重,是机器砸出来似的。
如果这孩子是云端,那外面那个又是谁?
是他自己吗?
难道他和云端都死了吗?
他莫名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个新闻,三个孩子去游泳,两个淹死了,一个在昏迷状态中。
就像那样,是吗?他和云端其实都死了,都死在了十四年前,死在了那深水里,可是,另一个是谁?那个昏迷的孩子是谁?是仝阳吗?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迷茫,眼神时散时聚。
不,不是这样的。
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他眼眶里的泪水退去了。他还活着,他没有死,在成人之前,他与仝阳互不相识,如果他早在十四年前就死了,便再没有认识仝阳的机会了,这样的假设在时间线上是冲突的,所以这推测不能成立。
他一定没有死。
“你是云端。”他笃定道。
这个面容像极云端的孩子脸上的笑一点没变,弧度也没有消减一点,他拍着手,乐得哈哈笑,手舞足蹈,在柜子里跳来蹦去,等他跳了一阵子,跳累了,慢慢安静下来,继续恢复之前的姿势,抱膝坐在柜子里,轻松回答说:“对,我是云端。”
他漆黑的眼睛里露出来一点光,更加衬托得那双眼睛宛如深潭,幽幽无底,他夸张地笑着,再次重复:“我是云端。”
“我是闫云端。”
闫云书愣了,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了,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三个字连在一起了。
久到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他的朋友、他的异母兄弟、和他有着一样的姓氏、和他亲密无间、连名字听起来都像是同一辈分的亲兄弟的朋友,闫云端。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称呼对方为云端,从来没有连名带姓地叫过对方,他以为自己这是亲昵的表现,可现在他一听见对方的名字,他便有了一种诡异的生疏感,这种亲耳听到这名字的感觉和用眼看到这三个字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三个字被一条陌生的声带以一种陌生的口吻说出来时,他的心头便难以抑制地涌上了抵触。
怎么回事?
他强压下他心中那点不快,看着这个白得吓人的孩子,看着对方乌泠泠的双眼,冷静地问:“你是闫云端,那外面那个东西,又是谁?”
这次,这孩子不回答了,只是睁着两眼看他,两眼漆黑不见底,仿若两丸玻璃珠子。
“那个东西是谁?”闫云书问,“说话。”
“我不告诉你。”孩子轻轻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孩子不说,闫云书也没有好的方法去逼问对方,他不知道对方害怕什么,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到他这里来,抱有什么目的,简直无从下手。
他只能和这东西僵持着,听着外面传来的敲门声越来越大,最后那声音大得竟像是铁锤在敲一样。
木门在这样持续且密集的敲击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不行了,再这么下去,它很可能会被震裂,到时候,他就像被撬开了的花甲,只能乖乖露出软肉来,任人欺凌。
他不再管这个异常的孩子,四处看了看,选择了一把椅子,拎在手里,作为最后一道防线被击破时的武器。
上次他就是用椅子把鬼童击散的,这次他还想效仿当时。
“你在做什么?”孩子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好奇地问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抵挡得了吗?”
闫云书没说话,他在极力忽视这房间里的另一个东西,也在暗中防备着他,这椅子要么会打在那个小鬼身上,要么会打在这个孩子身上。
一旦对方有异动,他就会立刻出击。
“没有用的。”孩子说,“你在做无用功。”
无用功?是不是无用功闫云书不知道,但是他现在急迫地需要一个能让他心里好受点的理由,他不甘心坐着等死,也害怕即将迎来的结果,所以他只能一边抱着最坏的打算,一边又心存侥幸。
“我讨厌你。”那个孩子说着,“你是个坏人。”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自然不会被闫云书放在心上,他也并不在意一个小鬼对他的评价,只是盯紧了门口。
谁知,那个躲在柜子里的孩子却突然猛蹬一下,像一颗炮弹一样狠狠地朝闫云书撞过来!
闫云书下意识拿手里的东西去挡,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动作比那孩子慢了一拍。在被撞上之后,他只觉得浑身接触到了什么冰凉刺骨的东西,像是被谁泼了一桶凉水,并不凉爽,反而让冷气裹在他身上,让他在这样的大夏天感受到一股刺骨的严寒,冷得他直哆嗦,和外面环境内的热意同时刺激下去,挑得他青筋直跳,眼前五花斑斓,蒙住了视线。
那冰冷寒凉的气流过去之后,他便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在一片黑暗中,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好像是一整天,好像是一瞬间,又好像是一整年。
当他再睁开眼看到明媚的阳光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过了一次。
后脑勺和尾椎传来的剧痛提醒着他在昏迷之前摔到了哪里,伤到了哪里。
屋里十分安静,干净整洁,全无刚刚被大闹了一场的样子,衣柜和床头柜的门关得好好的,房门大开着,没有任何被撞击过的迹象。
这种场面一度让他怀疑刚才那些小鬼只是他摔到后脑勺后产生的幻觉。
他张了张嘴,尝到嘴里淡淡的薄荷味,回想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如果那两个鬼童是假的,那么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的幻觉?又是怎么从卫生间跑到了自己的房间,还一个不小心撞击到了自己的脑后?
根据床上的痕迹与温度,还有口腔中清新的牙膏味道推测,他在起床和刷牙时,应该还清醒着,进入幻觉的契机,大概在洗脸前后。
正是在洗脸的时候,他看到了身后有一个人形黑影,而后,他躲避,进屋,关门,最后昏厥过去。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他进入了幻觉。
他不知道这能不能被称作灵异事件,毕竟种种迹象都在向他表明:那两个鬼童并没有像他记忆中那样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犹如一个短暂的、和生活结合亲密的噩梦,所有的鬼都只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没有波及到现实。
大腿上传来的异物感唤回了他的思绪,是一种方形物硌出来的钝痛。
他慢慢坐起来,往下一掏,夹出了那个硌着他的软肉的东西——是他的手机。
手机上的人脸识别系统被唤醒,一声震动后,解开了锁屏,露出了主界面。
“8:23”
已经八点多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吃早餐了,再不赶紧下楼,他就要迟到了。
被扣工资的威胁让他不得不停下猜想,飞快地奔向楼下,早饭都顾不及买,但即使他这么拼命地跑,还是没能赶得上公交车,于是,他便只好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小伙子,跑这么快,是迟到了吧?”司机师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善意的调笑,“你放心好了,我这技术杠杠的,不得让你迟到。”
闫云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喘着气,点了点头,右手在胸前抚着,顺着气,心里惦记着早晨遭遇的灵异事件。
“你没吃早饭吧?我看你脸色有点差,是不是低血糖?”司机并不介意他唯一听众的不捧场,一个人就能撑起场子,一边开车一边侃侃而谈。
“我儿子比你稍微小一点,他每天早上也是,不吃早饭,中午饿了就吃点鸡排奶茶这样的东西,嗨,那能顶饿吗?要我说啊……”他说得兴起,还抬手振臂,仿佛身处舞台,而他就是那个慷慨激昂的演说家。
“师傅您能开得再快点吗?”闫云书受不了了,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喘不上气来,有什么东西勒着他似的,浑身难受。
难不成真是因为没吃饭所以低血糖了?
“你别急啊,小年轻就是急性子,不急不躁,才能挣大钱。”司机继续说着,还露出了手腕上的表在闫云书前面晃了晃,炫耀道:“看见没?”
那表金灿灿的,晃来晃去,叫人看不清是什么牌子,倒是衬得大金表旁边那一串珠子古朴自然,带着点佛性。
“嗯。”闫云书点了点头,他不清楚对方想要什么样的夸赞,于是只能说了句,“表挺亮的。”
“哈哈,是吧?我也觉得不错。”司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这表是不错,但是你刚刚看见它旁边那串菩提珠子了没?那东西才是大有来头。”
“嗯?”闫云书疑惑地抬头,这次脖子上的压迫感更明显了,他左右转了转头,才发觉出来,是他脖子上带着的那石符掉到后边去了,勒着了他,他这才赶紧把那东西从后脖颈子上车过来,拽到前面去。
“我看你脖子上也带着一个,怎么?你也信这个?”司机说着说着,眼尖地瞥见了后座上小年轻脖子上的石头,“好家伙,像你这么年轻还信这个的人可不多了啊,小伙子,我瞅着你那东西不错,你可知道自己身上戴着的这石头有什么渊源?”
难道这司机懂这个东西?
闫云书有些精神了起来,他虽然在社交方面不太主动,但一旦聊到他感兴趣的方面的时候,他还是很愿意跟人搭茬的。
“这石头怎么了吗?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他问道,“我也不瞒您,我这石头是我……家里人帮我求的,说是可以驱邪压祟,我平时带在身上没什么感觉,不大把它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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