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摇了摇头,感叹一句,习惯真可怕。
既然同样已经走了,那么他现在又要回归以前那样一个人坐公交车上班的日子了。
经历了两次公交车上的意外后,他便对这个词产生了生理反应,一听见公交车这三个字,他是打心眼里的不舒坦,但他再怎么不舒坦也得强迫着自己去坐公交车,毕竟这是他上班最近也最划算的一条路线,如果打车的话就要花费比这更多的钱,一个月积攒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他宁愿把钱省下来,留做他用,也不愿意为了一时的安逸花那么多钱。
好久不坐公交车上班,他竟然有点忘记了要坐哪辆车,从哪站下车,便只好打开了手机地图,从地图上寻找自己应该下车的站点,他今天不用再去公司旁边的饭店买东西吃了,所以就无需再坐到公司后面一个站,可以提前一会儿下车,这样还能节省一会儿时间,提前到岗。
刚一坐上熟悉的11路车,他就看到后边遥遥跟过来的9路车,这辆车他无比熟悉,正是云端消失之前坐的那辆车,他按下心中稍有澎湃的心绪,一瘸一拐地上了车。
车上只有寥寥数人,空位置很多,但即使这样他也不敢往下坐——他的尾椎摔着了。
平时这根骨头不疼的时候,总是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既不像胳膊那样每天都能用得到,又不像头那样重要,还是个未退化完全的器官,长在令人羞于启齿的位置,摸不着看不见的。一旦它疼起来,那可就是哪哪都有它,处处都是它,没一个动作碰不着它、连不上它,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举一动都是折磨。
所有能用得到腰的动作,都会牵扯到他的尾椎伤,疼得他龇牙咧嘴,跟被烫着似的扭曲半天,所以他只能站着,尽量站稳,防止一会儿开车的时候的晃动让他闪了腰,牵动了伤。
虽然一路上遇到的转弯柱让他吃醉不少,但还好没有再次在公交车上遇到什么灵异事件,大大减轻了他的负担。
一路艰辛,好不容易才到了公司,又是一番龇牙咧嘴,终于坐在了凳子上,闫云书喘着气,心说幸好今天来得早些,要不然就刚刚那个楼梯,都能够他喝一壶的。
“哟,小闫,来得挺早啊,吃饭了没?”同事见了他还挺新奇,“今天没开车啊?”
闫云书只能笑笑,解释说:“那是朋友的车。”
“哦哦,是女朋友吧?你看你别藏着掖着吧,谈女朋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过两天出差,到时候你就带着女朋友去吧怎么样?还能跟人家好好玩玩。”同事。并没有真的想从他这里得到真实的爱,只是礼貌性地寒暄了几句就走了,独留闫云书一人坐在位置上尴尬非常。
本来他还觉得没什么单位,同事这样一说,他反而觉得他出差时要和仝阳住在一起这件事情,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人家带着老婆去带着女朋友去都是天经地义,他带着仝阳算什么?
总不能真的像上司说的那样是去玩儿的吧,人家那么说只是礼貌性地缓和一下气氛,他还真能把它听到心里去不成?那也太不知好歹了点。
他这样想着,一会儿觉得不妥,一会儿又觉得没事,一时间矛盾极了,思考了一阵子还是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干脆把这件事放在一边,不再去想,反正到时候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现在着什么急。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就这样过了一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平静得好像他真的回归了以前的上班生活。
只是他的心境却再也和从前不一样了,他的世界里没有云端,只有仝阳了。
下班之后,他不敢再在公司逗留,想回家,又害怕在家里再遇到昨天那种情况,可是,除了家他也无处可去。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前的石符,硬硬的,还带着他的体温,虽然这东西现在已经没有了以前那样的效力,但是还是能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他不少的心灵慰藉。
下班时,天色还没有晚,这让他的心里有些轻松,但他还是悬着一颗心,坐公交车、乘电梯、上楼、回到家,等他到了家里把灯开开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一些不可置信,他居然在这一整天里什么事情都没有遇到,好像是白捡了一天的平静似的。
但这一天越是平静,他越是不敢真正的放松下来,谁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等着他,他甚至在心里期盼着,快点儿来吧,噩梦快点到来,好让他的心能够安稳地落下去。
天色渐晚,他提心吊胆地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窗外,什么事都没有,太安静了,太安静了。
一直到吃完饭时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甚至收拾碗筷时不小心被一根掉到了地上的筷子给吓了个半死,却一件真正让人害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闫云书坐立不安,连客厅里钟表的滴答声都让他感到惶恐,他现在已然算得上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他一边心存侥幸想着是不是今天不会再出现那样闹鬼的事情了,一边又为时间的流失而感到恐惧。
不是上一秒,就是下一秒,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可是迟迟没有动静。
“哒、哒、哒、叮。”
秒针走到了十二,时针转到了九,现在已经九点整了,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忍不住了,勉力扶着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牵扯到臀部的伤,一步步挪进了浴室,开始洗澡。
浴室里,倒映着人影的镜子让他感到恐惧,反着光的瓷砖让他感到害怕,泛起水雾的玻璃让他心惊肉跳,他不敢乱看,只能虚虚闭着眼,生怕因为他眼神乱瞟,看到了什么,而导致了灵异事件的发生。
浴室里热气蒸腾,水雾弥漫,热水从头上倾泻而下,因他手足动作四下飞溅,砸在地上的水面上,击散了他在水中的投影。
水影斑驳,看不清影中人的面目。
“唉。”闫云书叹了口气,慢慢的,他因热水而放松了身体睁开了眼睛。
什么都没有。
他终于松了口气,怀着侥幸心理想,也许今天他不会再碰到那样的灵异事件了。
他洗完了澡。
没事。
他穿上衣服。
没事。
一直到他躺在床上,沉沉地进入梦里,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恐怖的画面都没有看到。
这是偷来的一日平静时光。
第35章 黑眼鬼童
一夜无梦,闫云书清爽地醒来,还有些恍然,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这样平静的生活了。
他昨天一整天都没有遇见灵异事件,晚上的时候也没有做噩梦,这无疑给予了他一段喘息的时间,让他养好了精神。
他昨天本以为会遇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但却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整天,他以为白天即使白天没有生事,晚上也会做一些恐怖的梦,可他晚上也没有做梦。
也许是太累了的原因,一整晚他都睡得很沉,什么都没有梦到。
今天是仝阳走的第二天,没有热腾腾的早餐等着他了,他今天只能再一次回归吃包子喝豆浆的早餐生活了。
独居的生活太过安静,让这个月以来每天与仝阳一起交谈闲聊的他有点不习惯,太过静谧的早晨,总是容易让人想东想西,他为了遏制自己慢慢兴起来的想法,便打开手机,随便点了一个新闻来读。
闫云书一边刷牙,一边听着手机那机械的声音。
“昨天下午十一点,我市南湖景区发生一起溺水事件,造成两名人员死亡,一名人员受伤,昏迷不醒,据悉,此次事件发生的原因是暑假天热,小学生瞒着父母,下水学习游泳,再次向本市市民强调,生命远比游戏重要……”
听到这样的新闻,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伸手关掉了它。
这样的新闻总能让他想起云端来,他虽然已经不记得当初事情发生的始末,但从后续遭遇的灵异事件中云端的形象,他也能多少猜到几分,后来又从陈霜芥那里调到了官方判定,也是对他猜想的证明。
外人所知的那个云端是淹死的。
因此在听到这种和溺水有关的新闻时,他便会刻意略过。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劝慰自己,不要再想了,弯腰打开水龙头,打湿了毛巾,开始洗脸。
他把毛巾捂在脸上,便浑身僵硬了,几乎不敢动弹,保持着这个姿势弯腰站在那里,心跳如鼓。
因为他刚刚把毛巾捂在脸上之前,他好像在身后的地上看到了一个黑影。
是人型的黑影,像是一个人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来了。
终于来了。
他就知道昨天那样的平静,绝非偶然,那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罢了。
他不敢动,不敢把捂在脸上的毛巾拿下来,他甚至不敢从镜子里往后看一看,后面到底是否真的有人,他只怕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待自己把毛巾拿下来之后,那个东西就越来越近,直到扼住他的脖子。
什么时候来的?看了他多久了?这东西是人是鬼——最后一个问题显而易见,这间房子里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而这间房又是高层,刚刚他也没有听见敲门声,如果对方是人的话,总不能从窗户爬进来吧。
只是他这样越想,心里越觉得恐惧,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他已经受够了。
整个屋子里静谧非常,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包括他自己呼吸声和对方的呼吸声。
他把头闷在毛巾里,憋得不轻,几乎要撑不住了,可是他依然还在坚持,仿佛这毛巾就是他的盔甲,是他的保护罩,是他的防护网,可以护他在恶鬼的利爪下,安全度日。
就像他小时候,面对每一个令他恐惧的黑夜一样,他总会选择把自己的头埋在被子里面,自我安慰,认为只要这样做外面的鬼和怪物就不能伤害他了。
他的心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雷声似的,震得他耳膜发痛。
那东西还在吗?
那东西走了吗?
他想要知道,但他又不敢知道。
屋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他也无从得知那个站在他身后的东西到底是不是人,又或者是不是鬼。
毛巾上的水滴下来,啪哒打进了光洁干净的面盆里,发出了“啪”的一声,吓得他浑身一抖。
这次没有人再来救他了,他绝望地想着。
湿透的毛巾捂住了口鼻,裹住了他所有呼吸的孔道,让他憋得脖子上青筋毕露。
不能再等下去了,哪怕为了新鲜的空气,也要把这毛巾摘下来了,他牙一咬,心一横,一把把脸上的毛巾取了下来,但他还是不敢转身,只敢从弯腰时眼角的余光里看一看身后。
只是这么一看他就愣住了,只见身后一片光明敞亮,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从窗子里照射进来的晨光。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浑身放松,这时候才能感受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全身出的汗浸透了,待会儿一定要好好洗个澡,安抚一下自己受惊的心灵才行,他这样轻松地想着。
原来什么都没有吗?只不过是他自己吓自己罢了,原来他现在胆子这么小。
他不由得感觉到有些好笑,便把眼神收了回来,顺手打开了前面的水龙头,准备再湿一下毛巾,上面的水都有些干了。
可是他伸出手去,却碰到了什么东西。
柔软而有弹性的触感,冰凉发寒的温度,和他身上的皮肤几乎一模一样。
闫云书呆呆地一点点抬起头,看到一个浑身青白发紫的孩子蜷在他的面盆旁,纯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
那黑色的眼睛里全部都是瞳孔,漆黑无光,像是深色的夜。
正是那个长着云端的脸的小鬼。
鬼童与他对视着,面无表情,面部僵硬浮肿,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能看得清皮下隐隐露出的斑。
“啊!”闫云书惊叫一声,往后一跳,把毛巾狠狠往那处一甩,连滚带爬地就要逃出去。
那小鬼一点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看着这人“砰”地把门关的一声巨响,慌不择路的,一路上绊倒了很多东西。
他跌跌撞撞地奔向门口,连鞋也来不及换,按一下门把就要疯了似地跑出去,却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看到门外不知何时来到门口的鬼童。
那鬼童依旧是那么个姿势,坐在门口,双腿蜷缩,两手抱住膝盖,静静地抬头看他,平静冷漠。
闫云书心里一紧,还没等门全部开开的时候,便又迅速关上了门。
门外已经是不能去的了,现在往哪里跑,往什么地方去,他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要逃。
趁那鬼童还没进来,他疯狂地直直跑向了自己的房间,猛地把门一关,上了锁,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能不能抵挡得住对方,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可能只是给予他一点心理安慰,但他确实无处可逃。
他紧靠着房门,眼神警惕地满屋子乱转,并没有在房间里发现鬼童的身影,这样真的可以挡住对方吗?他有些不敢置信。
不管怎样,只要他看不到它就好,无论它在哪里,只要他看不到它就好。
他浑身脱力,湿透了的衣服粘着后背,冰凉地蹭着他,宣示着自己的存在,黏腻腻的,让人不免心生烦闷,但现在他确实是顾不及换衣服,只能忍耐。
“咚!咚!咚!”
有什么东西在砸门,震得他身体都开始发抖,看样子是那鬼童,它似乎确实进不来。
他终于真正松了口气,一张门板慢慢的滑了下来,坐在地上,感受着门板传递过来的让他安心的震动,虚弱地笑了笑。
但他心里明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并不是长久之策,他总归是要出去的,他还要上班,还要吃饭,还要出门,即使他不出门,他也要熬过这两星期,直到仝阳出差回来。
自己的房间里面有没有足以让他安稳度过这两星期的食物储备?不是两星期也可以,只要有食物就行,他要尽可能的支撑自己多过一段时间。
即使不出门也可以,不上班也可以,只要不要让他遇到那东西。
食物……
他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房门因敲击不断传出的“咚咚”声音竟然成了一种令他愉悦的响声,尽管对方还在,但它和他相隔了一道门。
他尽量避免去想那东西万一突破了门该怎么办,尽量避免去想自己是否真的能依靠着曾经买的一些零食,撑过两星期,撑到仝阳回来,他就这么自欺欺人着,真的开始在自己的房间里寻找起食物。
他已经受不了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那天的勇气可以拎着板凳击散对方,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再去攻击对方能不能一举击退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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