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都偏科,但总体分数排在班级后面,江时予看着自己考的那点儿分,居然是三个人里考得最好的,好他妈神奇。
三班不算什么重点班,不过成绩好的人还是挺多的,坐在江时予后两个座的那个男生竟然考了个全校第一,平时看他上课也不怎么认真,老是被点名,还老是因为吃东西被点名,居然是全校第一。
可能这就是差距吧。
江时予把卷子往书桌里一塞,按了按眉心。
眼镜是之前重新配的,晏安带着他去眼镜店买了一副细边框的镜框,边框是银色带一点儿黑的,据店里的小姐姐说这是很流行的款式。
江时予没琢磨出那里流行了,他其实不怎么喜欢戴眼镜,但更不喜欢那种看什么都很模糊的感觉,按照小姐姐的推荐买了一副,回去之后谢兰兰直呼帅哥。
“真的,你之前戴那种黑框眼镜真的很封印颜值,”谢兰兰说,“早点儿换细框多好啊!”
“哎。”江时予不知道怎么回答,感觉有点儿尴尬。
放了学,江时予在开门的一瞬间就知道妈妈不在家了,他没什么表情,也没有更多的情绪,点了外卖之后摸出练习册开始写作业。
家里很安静,每到这种时候江时予就会觉得家里安静得可怕。
妈妈多久没回来了?
一个星期?两个星期?
江时予记得自己上次打电话过去时,她说是去外地出差了,没有给一个准确的回来的时间。
他甚至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时候走的。
笔写了一半没墨了,江时予把整个书包和书桌都翻过来找了一轮也没能找到第二支笔,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把笔丢在课桌上了,没收拾,放学的时候晏安催得急来着。
他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突然就没了什么写作业的心思。
刘老师之前找他谈了会儿,具体谈话记不清了,大概是问江时予,在之前的学校里学习都还算不错,为什么到了这儿成绩下降得这么厉害?
随堂测验的知识点记不住,月考成绩烂得一塌糊涂,为什么会这样?
江时予抬起手在眼皮上使劲儿按了按,手撑着桌子边缘使劲儿一推,连人带椅子退出去一大截。
没什么心情继续写下去。
没心情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做。
手机在这时候震了下,铃声紧接着传出来,江时予不想接,任由铃声响了很久,直到对方打来第二个电话的时候他才摸出来看了眼,是晏安的电话。
“嗯?”他把手机放到耳边。
“来不来吃饭?”晏安在电话那头说着,语调很轻松,“我妈今晚试菜,叫你们来做试吃员。”
“我们?”江时予看着天花板,想了会儿才想起来,“还有谢兰兰?”
“肯定的啊。”晏安说。
“我作业没写完呢。”江时予说。
提到作业,晏安的声音很明显地顿了下:“哎呀,你吃完再回去写嘛,今天作业又不多。”
“你知道今天作业是什么么?”江时予扯了下嘴角。
“……我跟你说,江时予,”晏安压低了声音,“语文作业我还是知道的。”
江时予长叹一口气,过了会儿又无奈得想笑:“行,我过来。”
晏安挂了电话,一把抓住旁边盯着他的小冰雹,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爪子:“你的救命恩人要来了,激动吗?”
小冰雹喵了一声,蓝色的眼珠子盯着晏安看着。
“激动一下,”晏安在它鼻尖点了下,“待会儿挠他,就像挠我那样,知道了吗?”
“缺不缺德啊你。”谢兰兰在旁边说。
“你不缺德,”晏安扭头看着她,“你想好怎么和你爸妈说你月考成绩了吗?”
“算了,”谢兰兰往椅子上一瘫,“你还是当我缺德吧。”
晏安嘿嘿乐了一会儿,很快就乐不出来了。
可能是过年的时候松懈,那股劲儿到现在都没缓过来,晏安考了一个能把他爸气得把他放架子上烤了的分数。
他成绩虽然一直不怎么样,但从来没这样低过,很有可能活不过今晚了。
历史最低分。
谢兰兰还好,她家虽然也打她,但再怎么也不会像揍男生那样往死里打,小时候谢兰兰被她妈妈打了手心,跑到晏安家哭了一下午,晏安还以为她被抽耳光了呢,安慰半天结果只是打了手心。
多娇贵的小姑娘啊。
晏安想。
他小时候被他爸追着打一下午都没哭成那样呢。
“吃饭啦!”晏妈妈敲了敲房门,“赶紧出来。”
“好!”晏安应了声,把小冰雹放下了,走过去拉开门,妈妈竟然还站在门口。
“我给你说,晏安同学,”晏妈妈低声说,“你爸已经知道你的月考分数了。”
晏安扯了扯嘴角,笑得很干。
“待会儿好好吃饭,”晏妈妈说,“吃好了好上路。”
“亲妈。”晏安冲她竖了竖拇指。
“必须的。”晏妈妈笑着应了一声。
江时予很快就到了晏安家,一进屋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晏安父母已经坐在了饭桌边,谢兰兰也坐在那儿,冲他笑了笑:“快来,开饭啦。”
“你穿这双,”晏安从鞋柜里给他拿了拖鞋,低声说,“你待会儿吃完了多坐一会儿。”
“嗯?”江时予看着他。
“我怕我爸抽我,”晏安呲了呲牙,“这不是没考好么?你妈揍你么?”
“……嗯,”江时予低头换了鞋,想了想,对晏安说,“我家没人管我。”
“这么爽?”晏安有些惊讶。
“大概吧。”江时予说。
晏妈妈的菜做得很好吃,大概是按照菜谱学的东北炖菜,没有江时予之前在北方吃的那种味道,但很好吃,粉条炖得软烂,江时予吃撑了,晏妈妈还在给他添饭。
吃完了,三个小孩儿对晏妈妈的试菜做出了高程度的赞扬,晏妈妈笑着踢了晏爸爸一脚,叫他去洗澡洗碗,晏爸爸又推了推晏安,晏安想了想,推了推小冰雹。
“有病啊你,”谢兰兰说,“小冰雹还没水池高,能洗碗么?”
“……它就算有水池高也❥口合 禾刂 氵皮 特❥学 阝完不能洗碗啊。”江时予无奈地说。
“哦,也是,”谢兰兰点点头,推着晏安,“你快去洗碗啦!”
晏安叹着气进了厨房。
第18章
晏安去洗碗的时候,江时予和谢兰兰就坐在沙发上逗猫。
小冰雹长胖了,爪子踩在腿上时能感受到它的重量,江时予目测了一下,虽然还能揣进外套里,但绝对不像刚捡回来时那样了,现在的小冰雹再揣外套里,起码四个月的身孕。
“来,我问问你们啊,”晏妈妈端来一盘果盘,笑着问,“这次月考考了多少分?”
“阿姨,问这个很容易伤感情的。”谢兰兰用牙签戳了块苹果吃着。
“哎哟,还怕伤感情呢,”晏妈妈故作气恼地瞪了谢兰兰一眼,“要问个分数就伤着感情了,我们也算白处了。”
谢兰兰嘿嘿乐了两声。
“说真的,我问问你们的分数,”晏妈妈往厨房看了眼,估计是在看在泡茶的晏爸爸,“待会儿你们晏叔叔打小安的时候我好掌握一个劝架的度。”
“度?”江时予没听明白。
“哎,就是根据我们分数的差距,决定小安要被揍成什么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嘛,”谢兰兰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拍拍晏妈妈的膝盖,“阿姨您放心,这次我们都没考好。”
晏妈妈笑了半天,说这算什么放心啊,哪天你们都考好了才叫真的放心呢。
江时予捏着小冰雹的肉垫没说话,等谢兰兰说了她的分数之后江时予才说了自己的分,虽然大家都很烂,但江时予烂得比较轻微,毕竟英语和数学超出及格线不少,得到了晏妈妈点名表扬。
吃了饭坐一会儿,他们必须得回去了,晏安把谢兰兰送回家,又把江时予送到小区门口,一脸沉痛,江时予看他那副表情有些想笑,想了想,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再搭在他肩膀上:“你这么怕你爸啊?”
“不是怕,是敬重,”晏安说,“主要是他每次揍我下手都很重。”
“那你好好儿学习啊,”江时予说,“努把力,至少超越上一次的成绩,他不就不会打你了么?”
“这话说得,”晏安望着天空叹了口气,“我每次开学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江时予看着他。
“开学的时候就琢磨啊,这学期我一定要认真听讲,作业按时完成,我要成为这个班里最牛逼的学霸,”晏安低下头,冲江时予竖起两根手指,“不超两天,我立刻恢复到混吃等死的状态。”
“没什么压力吧,”江时予轻声说,“没压力就……觉得自己学得再烂也没关系。”
“谁说的,”晏安斜他一眼,“我爸揍我的时候我压力可大了。”
怕成绩不好,怕被揍,怕各种各样因为学习烂带来的影响,但就是不好好儿学习。
这么一想自己还挺叛逆的。
晏安无声地乐了下,目送江时予走远后自己走回了家里。
南方已经进入了雨季,就从家门口走到小区门口这几步路,雨云已经积得快要落下来,地面是湿的,是上一场雨留下的痕迹,到处都是水洼,空气也是润的,风迎面吹来后感觉满脸都是水雾。
江时予走到自己家楼下了才想起来笔没墨,得倒回去买笔,他叹了口气,拉紧衣服,有点儿受不了这种夜晚的湿冷,感觉裹多少件身上都是冰冷的,都是湿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他自认为习惯了南方,习惯了这里不下雪的冬天,习惯了这里辣又鲜甜的食物,雨季的到来又把他打回原形。
根本没有适应。
没有办法适应,他不能很快地从生活了十年之久的北方生活里迅速切换到这边的状态并且融入进去。
而且,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没有人会提前告诉他,内裤晾阳台上四五天不干是常事,贴身衣物拿下来直接穿上会有洗澡没擦干就穿衣服的那种黏腻感。
毕竟他是一个人在生活。
小区外头有一家小超市,江时予掀开门帘走进去,问:“你好,有笔吗?”
问完就愣住了。
阮余站在收银台里也愣了会儿,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你要哪种笔?”
“……普通的中性笔就行。”江时予说。
阮余应了声,转身从后方柜台上拿了一盒笔下来让江时予自己挑。
江时予随便挑了支黑笔,想了想,说:“给我拿包烟吧。”
“嗯?行,”阮余应了声,“要哪种?”
江时予往货架上扫了眼,指了个平时抽的牌子,阮余把烟递给他,顺便送了个打火机,说是谢礼,江时予有些无奈,一个打火机而已,他也不好推辞什么,说句谢了就离开了小卖部,期间两个人没有再说过什么话。
阮余应该是在到处打工。
烧烤店,小吃摊,利用各种休息时间打工。
江时予把买来的东西揣进外套兜里,沉默着,想,算了,也不关他的事,回去写作业要紧。
回去之后也没有写作业,江时予蹲在阳台上点燃烟,看着外头亮起的星星点点的窗格子,青烟从他指尖的火星处升腾,一根烟没抽几口,全在发呆的时候燃成了灰烬,江时予又点燃了第二根。
打火机按下的那一刻,房门忽然传来了一阵开锁声,江时予一愣,看着手里刚点燃的烟,迅速把烟掐了,烟灰烟头都有一个小瓷碗装着,他把碗踢到角落里,走回客厅里,妈妈正提着行李往屋里进。
“你,”江时予顿了顿,忽然清了清嗓子,“你回来了?”
“嗯,”妈妈的表情很疲惫,看了江时予一眼,“你在阳台上干嘛呢?”
“……没干嘛,”江时予说,“就……发会儿呆。”
妈妈看他一眼,把行李箱放到屋里去又走出来,站到江时予身前闻了闻。
“抽烟了吧?”妈妈叹了口气,“我听说你们月考成绩下来了,你考得不好?”
“啊。”江时予愣愣地应了声。
“是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么,还是不适应教育方式?”妈妈问,“你以前成绩挺好的,是怎么回事?”
“……不适应。”江时予说。
妈妈又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
江时予就坐在客厅沙发上,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有些走神,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妈妈已经洗完澡出来,准备回房间睡觉了。
“你还走吗?”江时予突然问了一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一句,问出口的时候手不自觉地攥住了另一只手。
“看公司安排,”妈妈轻声说,“你还有钱吗?”
“……有。”江时予说。
“好。”妈妈点了点头。
刚要转身回房时,忽然问道:“你换眼镜了?”
江时予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妈妈。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一个月以前就换的。”
妈妈显然懵了一瞬,很快又将表情调整回来,皱起眉问:“怎么突然换眼镜?”
“没什么,”江时予抿抿唇,低声说,“谢兰兰说细框好看,晏安就带我去换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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