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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想情敌(近代现代)——秋绘

时间:2021-05-14 16:09:12  作者:秋绘
  “你不回去么?”晏安出了超市,对江时予说,“你妈妈又不在家啊?”
  “待会儿就回。”江时予把买来的那一盒笔芯随手揣进兜里,拉开外套在内兜里摸了会儿,摸出一盒烟,“抽么?”
  “不会抽。”晏安说。
  “介意我抽么?”江时予换了个问句。
  “不介意,”晏安看着江时予的表情,犹豫了下,对他说,“要不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你回去吧,没事儿,”江时予叼着烟,把打火机摸了出来,“我抽完烟就回去了。”
  晏安看了他两眼,最后还是没有离开。
  江时予其实没什么表情,整个人都倾向于一种平淡或者说是压抑的状态里,晏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但他能听得出来,江时予的语气里有那么一丝丝熟悉的疲惫。
  和他第一天来到这里时的语气很像。
  “真的没事儿么?”晏安问。
  “啊。”江时予应了声。
  “那要不去我家吃饭吧?”晏安说着,拉了下书包带子,“我妈今天下班早,应该做了挺多好吃的,你去么?”
  “不了,”江时予抽了口烟,感觉整个肺部都被烟雾充满膨胀,又在他呼出去的那一刻变成变得扁平,像块湿透的纸巾一样软趴趴地留在身体里,他顿了会儿,看着晏安,“你回去吧。”
  “哦,好吧。”晏安不好再说什么了,他转身走回超市里,犹豫了会儿对站在柜台里的阮余说,“如果齐放再来堵你,你就来找我们。”
  “谢谢。”阮余笑了下。
  晏安点点头,退出超市,走之前扫了眼站在电线杆下面抽烟的江时予,有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感觉,好像他们之间那种混熟了的感觉只是他的错觉似的。
  怎么这么闷啊。
  江时予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憋死吧。
  晏安把兜里的口香糖摸出来,往嘴里塞了一颗。
  直到手里烟抽完,江时予才动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出来买笔时妈妈正在收拾资料回房间,估计是不想看到他了,从身边走过去也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
  江时予一点儿也不想和妈妈吵架,但是他真的不能理解妈妈想的那些事情还有她的所作所为。
  江醒觉得他和妈妈离开了北方,离开了他这个父亲、丈夫的身边就一事无成,活不下去,女人和孩子始终要依赖家庭,他觉得他们一定会回去找他。
  妈妈参透了江醒的想法,所以疯狂工作,要爬到高位,要证明她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她希望江时予也要优秀,这本来是一件很励志,很向上的事情。
  但有一些东西,早就在潜移默化间不对劲了。
  江时予把头靠在电梯墙上,闭着眼睛,等电梯停下后看了眼楼层数才站直,走出去的同时摸出了钥匙。
  钥匙插进锁孔的那一刻,江时予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动作,一切都是僵硬的,门锁是反锁的,妈妈不在家,她又走了。
  他把钥匙揣进兜里,手抽出来时碰到笔芯盒子,盒子从兜里跌落下来。
  写作业。
  吃饭。
  看会儿书,洗澡睡觉。
  这些事是每天都要做的,不管做得多心不在焉,总要做下去。
  江时予坐到书桌前,愣了快十分钟也没想起来自己究竟要做什么,题写到哪一道了,他只能听到家里家电运作的声音,一阵一阵的,传到耳朵里被无限放大,干扰着他做任何事情。
  这次没有手机震动,没有人在小群里嚷嚷着“我爸居然没打我”,江时予把手机抓过来看了很久,点开晏安的头像又退出去,手机摁亮又息屏好几次,犹豫不定。
  最后他长叹一口气,手指攥紧了,把草稿纸攥成一团,紧紧捏着,眼眶酸胀得要死,近乎喘不过气来,干脆把草稿纸丢开,脱了外衣外裤躺倒床上,做着深呼吸调节情绪。
  晏安的家庭很幸福。
  能看出来,他爸妈是很开明的人,不然也不会养出晏安那种傻乎乎的性格。
  羡慕吗?
  江时予把胳膊压在眼皮上,不断吞咽着,想把喉咙里那种酸胀的感觉咽下去。
  他不是离不开妈妈的小孩儿了,但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太难安心。
  一开始她只是两三天不回来——江时予不明白什么公司会让人在一个星期内加两次三天三夜的班——然后是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走多久。
  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她和江醒离婚后一直都是强撑着,逼迫着自己往前走,往公司上层爬,就是为了争口气,让江醒看到她有多好。
  这种强撑能撑多久?
  等她撑不下去的时候,她会选择什么?
  她会不会从此离开这里,就像江醒那样,离开这个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的地方?
  叩门声是在这个时候传来的,江时予把胳膊挪开,瞪着天花板愣了一瞬,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几步跑去一把拉开了门,门外站的却不是妈妈,是晏安。
  “你怎么来了?”江时予看着他。
  “大哥,我给你打了十多个电话,”晏安无语地看着他,“你电话都不接了,还不准我来看一眼啊,这会儿又没到睡觉的点儿。”
  再说他们两个的家隔得又不远,跑一趟的功夫,晏安还是很肯挪地儿的。
  “……什么事?”江时予松开门把,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他。
  “常则他们约了明天打球,”晏安推开他,进了房里,自己找了双拖鞋来还,“你去不去啊?”
  江时予看着晏安走进屋了,关上门,跟在他身后轻声说:“不去。”
  “哦,”晏安挠了挠头,“那我自己去了啊,谢兰兰也去,我们和七班的人约的,和孙刻他们打。”
  “啊。”江时予盯着他。
  “你吃饭了么?”晏安走进了厨房,“要不要我给你做点儿?我还没给别人做过饭呢,谢兰兰都只吃过我做的炒饭,你……”
  “你到底要问什么?”江时予跟着他,靠在门框边,皱着眉问,“不用找这么多话题。”
  晏安顿了会儿,回过头叹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你脸色特别难看?”晏安别开脸,看着其他地方,小声说,“放学的时候都还好好儿的,突然就这样了,问你你又不说。”
  江时予看着他,没吭声。
  “我知道这是你的隐私,你不想说,我……不是非要问出个什么,”晏安摆摆手,“你不想说就别说,我先做顿饭……饿死了,我以为我妈在家呢,结果根本不在,家里也没菜。”
  他说着,拉开冰箱门,愣了下:“你家也没菜啊?”
  “煮面吧。”江时予说。
  “好,”晏安从冰箱里取了几个鸡蛋出来,“你喜欢吃什么样的?”
  “嗯?”江时予看着他。
  “煎鸡蛋还是煮鸡蛋。”晏安换了个问法。
  “随便你。”江时予说。
  晏安点点头,从碗柜里拿了个碗,把鸡蛋磕开了,一愣,把鸡蛋壳一丢,捧着碗冲江时予喊:“我靠!双黄蛋!”
  江时予愣愣地看着他:“……牛逼。”
  “我靠,我好久没磕出过双黄蛋了,”晏安把碗放下了,拿了个蛋抽,“不愧是我。”
  江时予没接话。
  晏安弄了点儿油,把打好的鸡蛋倒下去,煎熟了,像炒鸡蛋那样翻炒一会儿,又倒了些水进去,把水烧开再往里下面,就着蛋汤往里倒了点儿生抽和调料,家里还有些辣椒,晏安先把江时予的面盛出来了,再往里面撒了些辣椒面,一锅面立马变得红彤彤的,看着就很辣。
  “你妈妈还没下班啊?”晏安随口问了句。
  江时予捧着碗没吭声,等两个人都坐到餐桌边了,他才看了眼已经闭嘴不问了的晏安,缓缓道:“走了。”
  “出差?”晏安看着他。
  “……我不知道,”江时予的筷子在碗边点了点,“晏安。”
  “嗯?”晏安应了声。
  “为什么这么关心我?”江时予问。
  “说的什么屁话,”晏安皱起眉,“小冰雹脸色不好我都关心着呢,更何况是你。”
  “猫也有脸色么?”江时予继续问。
  “……啊,不知道啊,”晏安被他问得愣了下,“操,我没观察过,它一直都是白色的脸,有一次我忘了给它擦眼屎,那脸看着就有点儿黄不拉几的,不过猫心情不好应该不显在脸色上吧,毕竟……”
  晏安说了一半顿住了,咬着牙说:“他妈的,跑题了。”
  江时予没憋住,埋头冲着碗乐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乐,但是眼睛被碗里热乎乎的面条的蒸汽蒸得很酸,整张脸都湿漉漉的。
  “小安,”江时予低声喊,“你知道那种留守的狗么?”
  “啊。”晏安不知道怎么接话。
  “每天在家里等着,不知道主人会不会回来,主人是不是不要它了?”江时予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个和他无关的故事,“狗离了主人就活不了了吗?也不是,它能够自己活下去。”
  “但是为什么呢?”江时予说,“为什么不要它了?”
  “可能,”晏安犹豫了下,“有事儿?”
  “她能有什么事儿?”江时予突然抬起脸,晏安看见他的眼眶是红的,“我去他们公司问过,在她和我说她出差的时候,他们公司前台告诉我,那周并没有安排她出差,她只是不想回家,她可以去任何地方,但是她不想回来,不想看到我!”
  晏安站起来,绕过桌子快步走到了江时予身边去。
  “为什么?因为我和江醒长得像?她看到我会觉得恶心?”江时予在晏安靠过来的一瞬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为什么?我不知道,我想不通,晏安。”
  “你别这么想,她可能,”晏安实在搜刮不出什么词汇来安慰,“你妈妈可能只是出去散散心,她看着你怎么会觉得你恶心,她是你妈妈啊?”
  “你知道她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么?”江时予用力抓紧了晏安的手,“你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么?”
  “……不知道。”晏安愣愣地说。
  “我也不知道。”江时予说完,勾着嘴角笑了下,在眼泪滚下来的一瞬间别开了头。
  晏安愣了很久,突然张开双臂英勇就义一样很用力地搂住了江时予。
  不知道江时予会不会条件反射把自己摔出去。
  或许会一脚踩进地板里抠都抠不出来。
  谢兰兰来抠自己的时候要不要带个挖掘机呢?
  不知道。
  不管了。
  晏安看见江时予哭了的那一瞬间,眼眶跟着发热,眼泪一下子就滴了下来,刚好落在江时予头顶。
  “你哭什么啊?”江时予把脸埋在他肚子上,闷声问。
  “我他妈怎么知道!”晏安抬手用力抹了把脸,很理直气壮,“就哭了,怎么着吧!”
  江时予顿了会儿,抬手抓住晏安的衣服,声音颤抖着,低声骂了句:“傻逼。”
 
 
第21章 
  江时予哭得很平静。
  晏安觉得一个人哭泣的时候是很难用平静来形容的,眼泪是情绪的集合体,不管是痛是笑是悲还是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是到达顶峰了,眼泪才会流出来。
  不应该这么安静。
  江时予就这么把脸埋在他肚子上,不知道到底哭没哭,但攥着他衣服的手很用力,用力到手腕颤抖,所以应该是哭了。
  晏安想起学校后面那条河,也是这样安静地流淌,河岸上的人脚步声略微响一点就完全听不见水声,落叶荡在水面,和水纹一起寂静地落到远方。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江时予哭了,晏安终于有了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抬手抹了抹自己眼眶里的眼泪。
  “面坨了吧?”江时予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出去吃吧,”晏安说,“我有点儿想吃你家楼下那家干锅,不辣的,吃么?”
  “我能吃辣。”江时予把头别开了,很慢地松开了晏安的衣服,站起来,没让晏安看到他的脸,“我去洗把脸。”
  晏安点点头,在江时予洗脸的时候把两碗面倒了,顺便把锅和碗都清理了一下,只有两个碗,洗得挺快,等江时予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把碗放好,把垃圾提到门口,待会儿一起带下去。
  “你……”晏安扭头看着江时予。
  “你共情能力挺强啊,”江时予揉着眼睛,说,“这样你都能跟着我哭一趟。”
  “啊,是,”晏安乐了下,“小时候隔壁哥哥被他妈妈揍我都能跟着哭两把。”
  “泪腺真发达。”江时予拍拍他的肩膀。
  在这儿住了这么久,江时予还真没发现楼下有什么干锅店,晏安带着他绕了很多路,就算他记不住路也能感受到,晏安带着他走了很大一截,已经脱离楼下这个范畴了。
  “晏安。”江时予喊了声。
  “怎么了?”晏安侧过脸扫他一眼。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没出城,都算我家楼下啊,”江时予无奈地说,“绕半天了,在哪呢?”
  “快到了,”晏安乐了下,“前方直走五百米处,左拐,到达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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