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予正准备打过去的手僵了下,扭头看向晏安,晏安没说话没吭声,手揣在兜里,眉毛皱得很紧。
操了。
江时予把手收回来。
死也没想到是这个剧情。
“你说你喜欢我的,”齐放死死地抓住阮余的胳膊,声音很低,里面还裹着释放不出的怒意,“这么快又和别人搞在一起了,你们同性恋……”
“我瞎了,”阮余说,“我喜欢你因为我瞎了,不行吗?你好凶哦,还不准别人瞎的。”
齐放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要讲什么,手因为用力而发颤,阮余被他握痛了,眉头皱起来。
“对,我是喜欢过你,”阮余看着他的眼睛,说得很慢,“但是你凭什么认为你叫一堆人把我抓厕所,一幅要打我的样子,又特地跑到我打工的地方来侮辱我一顿后我还喜欢你啊?”
齐放没说出话,阮余又补上一句:“我是瞎了,又不是傻了。”
“我,我没想打你!”齐放的手稍微松开了点儿,“我想叫他们吓唬吓唬你,没和他们说原因,没想到他们一进去就把你推地上了……我不是想打你,就是……”
“就是有个同性恋突然给你告白了,你想吓唬吓唬他,让他别喜欢你了,是么?”阮余歪了歪头,脑袋靠在墙上,江时予突然明白过来那天阮余那种忍耐的表情是为了什么。
阮余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来,问:“你不觉得这样更恶心么?”
齐放哑口无言,对上江时予时那种我他妈下一秒就扑上来咬你的气势没有了,所有的怒意都在他身上消退,他看了眼江时予和晏安,又看了看阮余。
“撒手,”阮余说,“我要去吃饭了。”
齐放缓缓放开他,视线一直黏在阮余身上。
江时予和晏安当了一次旁观者,两个人半声都没吭,等阮余走过来之后和他一块儿往前走着,路灯把他们三个的影子映得斜长,有点儿像动漫里的三剑客,走在夕阳下,追逐他们还没有逝去的青春。
还好没有和齐放打起来。
江时予按了按肚子。
他这会儿还是挺撑的,如果刚才真和齐放打起来了,很难保证不会吐他一身。
“好啦,就送到这儿吧,”阮余说,“我回家了。”
“嗯?”晏安还没反应过来,“你不是去吃饭么?”
“我自己去吧,你俩身上一股干锅味儿,”阮余说,“刚吃完回来吧?”
“……哦,”晏安挠挠头,“要我送你回去么?万一齐放又半路……”
“不会,”阮余看着晏安,叹了口气,“你不用送我,你不是恐同么,没必要靠近我,谢谢你们,下次请你们吃饭。”
江时予皱了下眉。
阮余又说了很多次谢谢,像生怕欠了谁似的,感觉江时予替他打架那次但凡多受一点儿伤他这会儿都得磕头道谢了,最后他终于走了,晏安还在那边愣神。
“哎,”江时予说,“想什么呢,回家了。”
“……我不是,”晏安拧着眉毛,很艰难地说,“我没……我不恐同。”
“啊。”江时予看着他。
“我就是……就是,”晏安顿了会儿,没能从大脑里搜刮出什么足以表达心情的词汇,“他和我说他是同性恋的时候,我被吓到了,现在想想,我当时可能挺过分的……”
“胆子挺小,”江时予左右看了看,指着对面街一家饮品店,“去聊聊?”
“……不了,”晏安拧着眉毛做了个深呼吸,“我不想聊,我就是想说……我不恐同。”
“我不问你为什么,我就是听听你做了什么事儿,帮你判断一下,”江时予放缓了声音,问,“可以么?”
“啊,”晏安愣愣地看着他,吸了下鼻子,“行,行吧。”
第23章
饮品店这会儿人挺少的,前台只有一个小姐姐,撑着脸满脸无聊地玩儿着手机。
江时予和晏安挑了个隐蔽的位置,等喝的送过来,小姐姐离开后,江时予才挑了下眉毛,说:“说吧。”
“不知道怎么说,哎,”晏安手搭在桌子上,往椅背上靠了靠,“就是……一开始,你还没转来的时候,寒假开始没两天吧,我刚被我爸揍了一顿……”
“不用做背景介绍,”江时予挥挥手打断他,“说重点。”
“哦,”晏安喝了口饮料,“我们关系一开始挺好的。”
江时予点了点头。
“他……一开始问我齐放的事儿的时候,我没多想,就觉得他挺关注齐放的,”晏安皱起眉,说,“然后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喜欢齐放。”
“你忽略得是不是有点儿多?”江时予皱起眉,“只是不用背景介绍而已,其他的还是可以讲讲。”
“没有,就是这么突然,”晏安说,“就是这样,我们俩坐一块儿,面对面的,谢兰兰那天去练琴了,刚打完球,他突然和我说……”
看得出来晏安其实挺紧张的。
虽然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仿佛突然在朋友面前出柜的是他似的,但能从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叙事看出来他很紧张。
“他突然和我说他喜欢男的,喜欢齐放。”晏安一口气说完这句之后低头喝了一大口饮料。
江时予没吭声,从阮余的态度和那天晚上那两条消息来看,他基本可以猜到晏安是个什么反应。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走了,”晏安捏了下手指,咔吧一声,“是不是挺过分的?”
“是。”江时予没有一点儿犹豫地说。
“我真不是恐同,就是……”晏安停顿了会儿,咬了下嘴唇,很明显地绕开了什么,继续说,“他说得太突然了,后来我一直没理他,他说聊聊我说不聊,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办了……怎么说啊,他说他喜欢男的,我说真的吗太好啦恭喜你啊还是直接给他包个红包啊?”
江时予啧了声。
“我不是那个意思,”晏安烦躁地揉了把头,“算了,就是我觉得我挺过分的,不应该那样……就算我真的恐同,但是他是我朋友……”
“你是刚觉得你过分么?”江时予问。
“……没,”晏安偏开头,“一直都觉得,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去道歉吧,”江时予说,“你这个情况,是得给阮余道个歉。”
“啊。”晏安看着他。
“一般……不管是对家人还是对朋友,出柜需要信心和信任,他能和你说肯定是因为信任你,”江时予说,“你那种态度,难怪他阴阳怪气的,是我我也阴阳怪气。”
“他阴阳怪气了?”晏安愣了愣,“没听出来啊。”
“……你自己也觉得过分吧?”江时予懒得和他解释,“他对你出柜是真把你当朋友了,你那种态度挺伤人的,更何况……”
更何况你坚持你自己不恐同。
不恐同,对出柜的阮余却是那个反应,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我“恐的不是同性恋,而是你”么?
我还恐傻逼呢。
当然没有说晏安是个傻逼的意思。
如果二愣子不算傻逼的话。
“所以我就想,我是不是得道个歉啊?”晏安捏着手指,捏一下响一声,“……我真不是恐同,就是……”
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就是什么来。
江时予看他跟便秘似的,也不催他,两个人就在饮品店坐着,听着歌,时不时地看手机一眼。
“所以后来你一直挺担心这事儿的,是么?”江时予问,“一直在打听阮余有没有说什么。”
“是,”晏安说,“被喜欢的人揍了一顿那心里得多别扭啊,齐放个傻逼。”
“没揍,就推了一下。”江时予说。
“那阵仗已经够吓唬人的了。”晏安说了句,把饮料喝得一干二净,刚消化下去,胃里腾出来的缝儿又被填满,他揉了揉肚子。
“走走吧,”江时予拿着手机起身,“再溜溜食儿。”
晏安点点头,说好。
再出去时街上的人已经没有刚才多了,两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在街口碰到一个卖唱的小姑娘,穿着一身黑,看着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背着一把吉他,声音很温柔,慢慢拨动着弦,闭着眼睛唱得很沉醉。
歌很好听,加上小姑娘柔和略带沙哑的声线,仿佛将他们从这片城市中带走,飘到了她所唱的世界里。
晏安侧过脸,看见江时予很专注地看着那个卖唱的小姑娘,嘴唇微微抿着,他这会儿才发现江时予的眼睛颜色其实挺浅的,在这种光线不算明亮的地方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他放大的瞳孔,是双眼皮,眼尾偏偏又有些上挑,像小冰雹的眼睛。
“嗯?”江时予扭头看着他。
“没什么,”晏安挪开视线,重新看向那个小姑娘,“我找个机会给阮余道歉吧。”
“嗯,”江时予说,“道一次就够了,如果他不接受你以后也不要再去烦他,别跟齐放似的。”
“骂谁是傻逼呢?”晏安瞪着他。
“我只是做个比方,”江时予说,“别死缠烂打,越缠越烦。”
“……行吧,”晏安说完这句,像松了口气似的,“道歉是肯定要道的,但是接不接受是他的事,是么?”
“对。”江时予点点头。
“我知道了。”晏安也点点头,继续盯着小姑娘,过了会儿,长舒一口气。
等小姑娘唱完一首,两个人即将离开的时候,晏安看了她一眼,嘀咕道:“长得挺像湛乐的。”
“是么?”江时予扭头去看,看了两眼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儿没记住湛乐长什么样。
明天就知道了吧。
要一起打球呢。
两个人走到路口,一路上聊了些有的没的,看得出来晏安把对阮余的愧疚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没有那种便秘一样的表情和语言组织能力了,扯淡扯得很流畅,到最后还拉着江时予站在路口聊了半天,直到想上厕所了才分开。
“晚安。”江时予说。
“说过晚安了。”晏安说。
“再说一次,”江时予说,“晚安。”
“晚安。”晏安笑了笑,转身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进了电梯,江时予的情绪才一点点落下来,回到家里先把门反锁上,换了鞋,拿上换洗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路过妈妈的卧室,江时予顿了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想那么多,只要不去想那么多,他根本不会有多难受。
今天……大概是因为憋不住了,和晏安的心事一样,憋不住了,需要一个人倾听。
那些烦躁,疑惑和不安憋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和妈妈的吵架后抒发出来,融进眼泪里,江时予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出来,当然,小时候的不算。
也是第一次见能跟着别人哭出来的人。
作业是写不了了,江时予打算明天打完球再回来写。
打完球可以顺便去剪个头发,挺久没剪了,有点儿遮眼睛。
手机震了下,江时予摸过来一看,是晏安发的消息:我到了。
谢兰兰回复:知道了。
-?
-你发群里了,啥b。
-……
晏安发了张表情包:离开也很体面.jpg
江时予勾了勾嘴角,点开晏安的对话框,打字:知道了。
-找个机会把谢兰兰暗杀了吧。
-祝你成功。
-你知道了我的计划,现在你是从犯了,你得和我一块儿套她麻袋。
-不。
晏安发了张表情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喜欢,撤回去.jpg
江时予也给他发表情包:哭够了吗?哭够我去睡了.jpg
和晏安斗了会儿图,江时予终于感受到一丝困意,和晏安说了一声后看了眼小群,谢兰兰在群里问:大家好,我第一次在这个群说话,请问这个群是只有我一个人吗?
江时予笑了会儿,给她回:明天见。
谢兰兰发了条语音,说:“明天见啦,对了,你们两个明天能不能早点来找我?”
-干什么?
“我想……那个,明天把饼干送给孙刻,”谢兰兰提起孙刻时,声音小了很多,“你们俩早点来,指导我一下。”
-行。
-完全OJBK。
互道晚安之后,江时予把手机放到床头,插上充电器,深吸一口气开始酝酿睡意。
即将睡着的时候江时予又摸过手机,给妈妈发了条:什么时候回来?
发完之后他就把手机丢开,关了震动又关了铃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不让自己看手机。
这样强迫性的入眠导致他半夜时醒了一次,习惯性摸过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
妈妈给他回了句:不确定。
江时予把手机放下,盯着天花板愣了愣,过了会儿又翻过身把脸埋进被子里继续睡觉,一夜过得昏昏沉沉,做了不少噩梦,但醒来时完全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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