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挺奇怪的,他的衣柜里挂这么多江时予的衣服,甚至还有一件外套。
江时予走了多久了?
晏安不敢想,一想他就想给小冰雹梳毛,小冰雹都快给扒拉秃了。
但……挺久了吧?
暑假本来就没多少天还走这么久。
不会是等暑假结束才回来吧?
还是说……不打算回来了?回北方了?
晏安把衣服往衣柜里一丢,合上柜子门,皱着眉毛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把手机摸了出来。
“有点儿吵啊!”宋关声嚷嚷着,“那边有卖糖葫芦的!”
“啊!”江时予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周围烟火声太响,混入嘈杂的人声,吵得江时予脑袋疼。
“你要吃什么!”宋关声继续嚷嚷。
“都——行——”江时予拖长了尾音,懒得吼了。
这会儿天空中炸开的烟花声实在扰人,宋关声买了个苹果糖给他,自己吃着糖葫芦朝前去了,应该是要去和朋友会合,江时予没有跟过去,打算看一会儿就自己回家。
人们举着手机拍摄着天空上不断炸开的绚丽的光,空气里都是火药味儿,江时予会感觉那些火星好像跳到脸上来了,回过神时又察觉到自己离那些光很远。
他摸出手机,抓准时机拍了一张还不错的照片,身后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一把,他没有回头去看,把这张照片点开看了很久,想给晏安发过去,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发。
他和晏安很久没联系了,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另一方面是因为晏安那股莫名其妙的劲儿还没有过去。
晏安是个直男,是个疑似恐同的直男。
江时予就差把这句话打印出来挂房间里,每天对着横幅拜三拜止住自己止不住弥漫的心情,他太清醒。
对于湖底根本捞不起来的月亮,他做出最好的止损就是不要去湖边,一步都不要靠近。
感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江时予也不明白,可能是因为晏安太好了,就像上天把他前半辈子没有体验过的好都塞到晏安身上,让晏安不求回报地带给他。
不能喜欢晏安。
这种注定得不到回应的喜欢是没有必要的,等高三毕业拉开距离,他们的感情一定会疏远,就像江醒和妈妈那样,结婚十多年了不也会在潜移默化间抹消掉所有的感情吗?
喜不喜欢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最主要的是……晏安有喜欢的人,不会喜欢他,甚至会排斥他。
江时予把手机揣回兜里,手刚要从兜里抽出来,一串震动让他回过神,下意识地把手机摸出来,是晏安发来的语音通话。
语音响了两秒又挂断,没有再回拨过来,江时予等到屏幕自动息屏,一个视频直接弹了出来。
江时予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点了接受,晏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好像瘦了,好像又没有,但绝对黑了,晏安那个性格不可能不在外面瞎溜达。
“江时予?江时予!”晏安嚷嚷着,江时予回过神,把耳机摸出来戴上,晏安的声音完全灌到他耳朵里,音量开到最大才勉强听清。
“我操,你干嘛呢,”晏安瞪圆了眼睛,“好吵啊!”
“嗯。”江时予盯着屏幕上的人看了会儿,把摄像头调整了下,对着天空,“看烟花。”
“……哦。”晏安专注地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江时予也盯着屏幕看。
烟火表演的间隙,整个广场都静下来,刚才被烟火声炸得有些耳鸣的人们开始笑闹着往其他地方走,江时予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把手里的苹果糖在摄像头面前晃了晃。
晏安没在意他的苹果糖,“你现在住在酒店么?”
“没,”江时予犹豫了下,把摄像头转到前置,“住在我姑姑家。”
晏安看着屏幕上突然出现的江时予的脸愣了会儿。
两个人忽然之间都不说话了,盯着屏幕互相发呆,江时予蹲坐在一根电线杆下,头顶橙黄的灯落下来,脸又被屏幕的光照亮了点儿,晏安甚至能从他的眼镜的倒影里看见自己模糊的影子。
沉默引来一大片尴尬,他们好像分开了一个世纪似的,再也找不到话题聊了,晏安突然问:“你要在那边呆多久啊?”
“再待几天吧。”江时予说。
“暑假都快结束了,”晏安把手机固定好,趴在桌上,嘟囔着,“就……那什么,你不早点儿回来看看小冰雹啊?”
“啊。”江时予应了声。
“谢兰兰快过生日了,刚好暑假最后一天,我……”晏安顿了会儿,小声说了句什么,旁边的烟火又升腾起来,炸开,把晏安的声音完全盖了过去。
江时予抬手把耳机用力地按住,盯着屏幕:“什么?”
晏安张着嘴没吭声,他刚才要说什么?差点儿脱口而出一句什么?不管想说什么,好的是江时予没有听见。
他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气,刚要说话,江时予开口:“后天吧。”
“什么?”晏安问。
“最晚后天,”江时予说,“我就回来了。”
晏安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松了口气似的笑了下:“我知道了。”
第50章
知道江时予还会回来后,晏安明显松了口气。
挂了视频把手机往旁一丢,心里压着的那点儿东西忽然消失了。
还好,还好江时予没有打算就这么回到北方去。
晏安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回路接到哪去了,反正确定江时予还会回来,他没由来的一阵轻松,把之前那个手很像江时予的美食博主的视频拉出来看了好几次。
视频一个一个地刷上去,晏安注意到这个博主今年还换了次拍摄场地,不知道是布景变了还是灯光问题,晏安觉得他换了场地后的视频要好看很多。
看完视频,晏安点开软件看了眼航班时间。
江时予说最晚后天回来,后天到达这儿最早的一班航班是十一点半,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都有航班。
晏安想了想,他这儿去机场有一段距离,早上八点多就得起。
放暑假后他很久没有起这么早了。
珍惜吧小予哥哥。
这是我最后的早起了。
晏安定了个八点半的闹钟。
“今天就走呀?”奶奶拍着江时予的手背,苍老的手掌拂过手背,“不是没开学吗?”
“过两天就开了,我作业还没写完呢,”江时予坐在奶奶身边,慢慢说着,“得提前回去啊。”
“声声都没开学呢。”奶奶说。
“他高二啊,比我晚开学几天,”江时予说,“我高三了嘛。”
奶奶不服气,又说了几句,她是想让江时予留下的,但江时予确实得回去了。
不光是因为学校快开学的事,主要是因为他答应了晏安,最晚后天回去。
今天就是最晚的后天,机票都订好了,他必须回去。
江时予用这几天的空闲想得很清楚,他和晏安的关系没有必要拉得太远,只要他憋住自己的情绪,不让晏安察觉到什么,他们就可以继续相处下去。
高三之前注定不能分离,那他就藏好自己,晏安……晏安那边那种稀奇古怪的情绪应该已经没有了,从之前的视频来看,晏安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里。
那么他也要恢复到之前的情绪里去。
只要他忍住,他们就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忍而已。
江时予从小到大不知道忍过各种情绪多少次了,这次面对晏安,他觉得自己没问题。
陪奶奶吃完早饭,奶奶叫江醒来送他去机场,江时予再不情愿也只能上了车,先去姑姑家拿行李,被宋关声缠了好半天才下楼回到车里。
江醒坐在驾驶座上,乐了会儿:“声声挺喜欢你的。”
江时予坐在后座,没吭声。
“过年的时候回来两天吧。”江醒发动车子,自顾自地说着话,江时予没搭理他。
车外的风景飞快倒退,被拉成一根根的线条那样,江时予看着窗外出神,突然有些犯困,手指在后座座椅上随便划拉了下,指尖忽然碰到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心一下收紧了。
江醒还在劝他过年回来呆两天,丝毫没有察觉到后座的不对劲,直到路过一个红灯时,他往后视镜里扫了眼,看见江时予正盯着后座发呆。
他回头看了眼,一眼就看见了卡在座椅缝隙里那个艳红色的包装。
四四方方的小东西,卡在那儿了,什么时候卡进去的?江醒自然不会记得这种事情。
本来就不怎么活跃的气氛一下降到冰点,红灯倒数卡点上心跳,江醒抿抿唇,继续开着车朝前去。
过了会儿,他听见江时予倒抽了口气,用很疑惑很不能理解的语气问:“你真的不会觉得自己恶心吗?”
“你指什么?”江醒问。
“……这个,”江时予手指收回来,看向前方,“你真的……”
“你十七了,”江醒说,“不需要我给你解释这是什么吧?”
江时予完全愣住了,胃里一阵又一阵的泛酸,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卡着,不上不下,难受得要死,他想吐。
后续江醒和他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整个人都被那种恶心到想吐的感觉笼罩着,下了车被风一吹才好受了很多。
江时予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发现江醒出轨的,如果按照此时此刻来判断,江醒似乎根本没有刻意去遮掩什么,他粗心大意惯了,不觉得这有什么,连避孕套都能随便丢放在车上,完全不怕别人发现。
坦荡到恶心。
“哎,”江醒走到他身后,“等今年年底……”
“我不会……”江时予忽然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江醒的眼睛,“不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江醒的眼睛稍稍瞪大了。
“就算回来也和你无关,我会回来看奶奶,但是和你,江醒,没有半毛钱关系,”江时予从他手里接过行李,手在抖,那种恶心的感觉像涨潮,弥漫上来,“你让我感到恶心。”
江醒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竟然笑起来:“我什么事让你感到恶心?车上那个避孕套?还是……”
江时予抬眼冷冷地注视着他。
“我是同性恋,”江醒低声说着,“让你觉得恶心了?”
他说着,嘴角的笑容愈发增大,好像刚去相声剧场转了一圈儿似的,嘴角收不下来:“你不是和我一样么?江时予,你也喜欢男人,你和我一样,你凭什么觉得我恶心?”
“不一样!”江时予的声音一下放大了,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一样!我不会在明知自己喜欢男人的情况下去娶一个女孩儿!更不会在确定对象后出轨!”
江时予说着,克制不住地吼了起来:“我就算一个人过到老都不可能和你一样!你毁了我妈前半生你他妈就是个人渣!”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江醒猛地扬起手,一巴掌即将落到江时予脸上时,江时予抬手攥住了他的手,咬着牙把他手推开,连带着将江醒都推了出去。
安保已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快步朝着这边赶来,江时予拎着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去,再也没有看江醒一眼,进了候机室,江时予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着。
江时予坐了会儿,突然把手机摸出来,把江醒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然后点开了晏安的对话框。
说什么?
要说点儿什么?
江时予的手指在发颤,那种呕吐前的眩晕感一阵又一阵地在侵袭,他捏着手机想了很久,突然回过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产生负能量的时刻都会下意识地想到晏安,上次也是,无意识地拨了一个电话过去,立刻就被接通。
最可怕的是晏安一定会给他回应。
不能再依赖晏安了。
江时予把手机放回兜里,不断做着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一个挺高的男人走过来,坐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一盒饼干:“吃点儿?”
江时予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我刚才听见你和你爸吵架了,不好意思啊,”男人翘起二郎腿,把饼干往嘴里塞,嚼得咔嚓咔嚓,“听得挺全的……”
江时予提起行李,正要往旁边坐,那个男人笑了笑:“别紧张,我也是。”
江时予坐到了最前面一排的位置上去。
男人没有再追过来,江时予登机的时候发现他还坐在原地,笑得神经兮兮的,饼干已经吃完了,正望着这边笑着。
烦躁。
恶心。
江时予坐到位置上,把遮光板拉下来,靠着深呼吸不断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三个多小时的行程,江时予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就会睁开眼睛,看一眼时间,再闭上眼睛,睁眼闭眼无数次后终于回到了南方,江时予下飞机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到家了的感觉。
人真的是一种很容易随着环境改变的生物,江时予大半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还各种不适,此时感受着空气中那种烈阳都无法晒尽的湿润却各种舒适。
这里永远晒不干的内裤,连绵不绝的雨季还有空荡荡的房屋都比北方的家要好太多。
或许不是有亲人的地方就可以叫家。
江时予对这个地方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归属感,浑身上下都舒畅了似的。
他把手机的飞行模式关闭,等信号回归后弹出几条消息,宋关声也发了几句语音过来,江时予没听,点开打车软件打了个车。
然后就是要快点儿走出机场。
江时予抬起头,拎着行李正往外走的时候,外头接机的人里突然出现一个挺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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