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自己就蹲在床头柜边。
床头柜是拉开的,老妈进来的那瞬间他没来得及关上柜子。
老妈知道他在看什么。
但老妈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提起柜子里的东西。
晏安闭了闭眼睛,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找出江时予的电话,回拨了过去。
医院人挺多的。
江时予扯下口罩吸了口气,又戴上口罩,继续排队等叫号。
他一觉睡醒之后竟然有点儿发烧了,不知道是不是卸下了最后的重担之后太过放松导致的,有点儿头晕脑胀,十分脆弱。
不过他看见在三人的群里,谢兰兰发了句:我他妈居然感冒了。
江时予跟着回了句:我也是。
晏安没回,估计是还没睡醒。
旁边凳子上的小孩儿还没排上号,光是看着周围来往的白大褂医生护士们就已经哭上了,这会儿人又多,挺吵的。
江时予戴着耳机,音乐声能抚平一些他头昏脑胀的感觉,但耳机里的这首歌放了一半,突然停住了。
卡了?
耳机没电了?
江时予愣了会儿才回过神,是有电话打进来了。
他摸出手机一看,是晏安打来的。
电话还没接,江时予的嘴角已经勾了起来,接通电话:“嗯?”
“江时予,”晏安的声音有点儿沙哑,“你在哪?”
“医院,”江时予说,“我有点儿发烧了,来弄点儿药……你是刚睡醒么?”
“……嗯,是啊,”晏安说,“你打电话给我干嘛?”
江时予愣了愣,没说话。
挺稀奇的,晏安居然没追着他问发烧的事儿。
毕竟自己在他心里应该是个风吹就倒的人设,以前就觉得自己柔弱得生活不能自理,这次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不应该追着问为什么发烧,或者直接问在哪个医院么?
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么?
是没听清么?
你的小予哥哥发烧了!
睡醒了就发烧了!都到医院来拿药了!
“你……”江时予开口就顿住了,想了想,问,“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晏安那边一下就没了声音。
江时予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话,那边刚好叫到他,他进去,把药拿了再出来,抬手按了按耳机。
“江时予。”晏安在电话那头很明显地吸了吸鼻子。
“嗯,”江时予的心一点一点揪起来了,“怎么了?”
“……你下午什么时候去饭店?”晏安的声音还是那么哑,“老刘说了几点到么?”
“他说下午到就行。”江时予缓缓朝外走去,手机已经摸出来,打了一辆前往晏安家的车。
“哦,那……下午见面说吧,”晏安的声音一下压低了,变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被谁听到似的,“就,见面再说。”
江时予怔了会儿,心里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自从晏安对他们的关系彻底放心下来之后,他很久没有用这种偷地雷似的的音量和自己说话了。
他皱了皱眉,试探着说:“那我去你家接你?”
“不!”晏安马上说,“不用!你别来!我们直接去饭店就行。”
“好,”江时予也马上回答他,“我明白了。”
晏安又说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江时予把口罩拉下来,捏捏鼻梁,深吸了一口气。
他今天没戴眼镜,外面灿烂刺眼的阳光落在他眼里,变得模糊不清,和树影一起朦胧成一片,那么热的天气,江时予只觉得不安。
高考完第二天,明明是所有压力都释放出去的时候,晏安却出人意料的反常……只能因为是有什么突发事件。
不能让自己去他家的突发事件……
江时予没有取消去晏安家的订单,等车来了之后坐到上面去,手指放在膝盖上,不经意地点着,他望着窗外,眉毛很轻地皱起,没有松开过。
到了晏安家小区外,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街对面找了一家奶茶店坐进去,坐在一个能看见窗外,又不算太显眼的位置,这样晏安从里面出来的话他能第一时间就看到,能看看他的表情和情绪什么的。
晏安说待会儿见面说,恐怕不是一两条信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儿。
江时予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浓烈,他喝着柠檬茶,里面的碎冰从吸管爬到唇舌间,用力地抿了抿,冰块不多时化成一滩水。
晏安……
江时予捏了捏杯子。
是不是被发现了?
不……如果真的被发现了,晏安恐怕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也不会再和他解释什么,毕竟晏安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高三这一段时间,占据了晏安太多的思考空间,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想出柜的事情,江时予也不愿意他想,毕竟晏安的想法总是那么极端,太破坏心态了。
所以他们这事儿,一旦突然败露,晏安是完全没有准备时间的。
他会下意识地做出心底最基本的选择。
……不可能选我。
江时予顿了顿,没有朝着这个方向继续想下去。
不是选不选谁的问题,他现在更想知道,晏安究竟怎么了。
“咱俩一块儿打车过去呗,”谢兰兰在电话那头说,“还节约钱。”
“行啊,”晏安摸着小冰雹,回答,“那你赶紧出门,别每次都磨磨蹭蹭的。”
“我换双鞋,”谢兰兰说,“这鞋有点儿磨脚,上次都出血了。”
“得了吧,你有哪双鞋不磨脚么,还每次都磨出血才知道换,”晏安笑了下,但嘴角刚勾起来又重重地跌落下去,他吸了口气,继续把自己逗人的话说出口,“你是在滴血认亲吗?”
谢兰兰没搭理他,估计是在穿鞋。
晏安松开小冰雹,跟着走出门,他穿鞋比较简单,直接一蹬就进去了,老妈在客厅里嘱咐早点回来,他含糊地应了声,走到楼道里。
电话那头这才传来谢兰兰的声音。
“小安?”谢兰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应该是进电梯了,“你是……还……啊?”
晏安把手机拿开,看了眼,自己的信号是满格,是谢兰兰那边出了问题,干脆就挂断了电话,到楼下去等她。
今天天气挺好的。
六月而已,天气根本就还没有彻底热起来,阳光晒在身上暖烘烘的,这个季节很适合晒被子。
晏安低下头,捏着手机,好几次点开江时予的对话框,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所以退出来,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他的头像。
过了会儿,谢兰兰到了。晏安总觉得这是自己今年第一次看见她没穿校服的样子,就一件碎花的小短裙,配了个开衫,应该还化了妆,比平常看着白,挺好看的,整个人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哎,”谢兰兰盯着他看了会儿,“你没事儿吧?”
“什么我没事儿吧?”晏安看着她,“你没事儿吧?这么重的鼻音。”
“我不说了我感冒了嘛,江时予也感冒了,”谢兰兰和他一块儿往外走着,“你不会也感冒了吧?总觉得你音量……就,比平时要低沉一点儿,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晏安并不打算和谢兰兰谈论这件事。
但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他突然顿了顿。
江时予也感冒了?
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江时予好像是说了他感冒了来着?
晏安下意识地摸出手机,看了眼谢兰兰,定了定神,道:“你先走吧,我去找江时予。”
“哎,”谢兰兰愣了下,“我以为我们三个一块儿走呢?”
“我找他有点儿事儿,”晏安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你先去。”
“小安!”谢兰兰忽然喊了一声。
晏安停下来,扭头看着她,并没有用做什么应答,他只记得那一句“江时予也感冒了”。
他刚才太过于走神,竟然没有注意到江时予说他感冒了?
太不应该了。
江时予心里得多憋屈啊。
“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好好儿说出口,”谢兰兰挥了挥手,他们早就喊好的车已经停在了路边,她拉开车门,继续对晏安说,“千万别吵架!”
晏安点点头,很认真地说:“放心吧,不会吵架的。”
谢兰兰这才上了车。
她看见晏安一路小跑,最后变成狂奔,朝着江时予家的方向跑去,与此同时,一个人突然跟在了晏安后面,还挺眼熟的……是江时予。
谢兰兰没忍住“啧”了一声。
这俩傻逼。
又是闹什么鬼名堂。
第97章
晏安一路狂奔到江时予家楼下时,热得胳膊上都快冒汗珠了。
阮余正好从门口的便利店里出来,估计是刚打完工,或者是请假,得去参加同学聚会了,看见晏安就是一愣,抿抿唇问:“去哪?找江时予?”
“啊,”晏安有些匆忙,扫了他两眼就想往里进,“对。”
阮余疑惑地看着他,更加疑惑地往他后面看了两眼:“你俩在玩儿捉迷藏么?好有情趣啊?”
“什么捉迷藏?”晏安愣了愣,一回头,看见江时予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跑过来。
“哎!”晏安连忙喊了一声。
江时予抿紧了嘴唇,快步朝着他跑过去,手里的药袋子摔得一阵碎响,晏安直接几步冲过去,抓着他的胳膊往旁一拽,低声骂了句“操”。
“操什么?”江时予眯缝了下眼睛,看着他。
“操你大爷!”晏安对答得十分大声,“就在我后面你怎么不喊我啊你!生着病还往外面跑生怕病得还不够严重是么,你能不能摸摸你这胳膊,能他妈烫个荷包蛋了!”
江时予无奈地笑了下,看向后方的阮余,阮余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改变,很是认真地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另一条路走去。
“我喊你了,看见你的时候就喊的,”江时予说,“你跑得跟后面有头驴……”
江时予没说完,总觉得不太对,于是改口:“有什么东西在追你似的,根本没听见我喊。”
“真的假的?”晏安瞪着他,“我完全没听见啊。”
因为我压根儿就没喊啊。
江时予偏了下视线。
他不太想让晏安知道自己去他家楼下蹲他了,毕竟……挺尴尬的。
人晏安都说不要他去,他还是去了。
听着很像一块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你出去干嘛了?”晏安又抬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挺烫。”
“跑热的,”江时予笑了笑,“我出门去拿药啊,和你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了么?”
晏安愣了愣,抬手挠了挠脑袋,没吭声。
“先回去吧,我把药放下,吃个药再去饭店,”江时予看着他,“顺便……说说你的事儿。”
“嗯?”晏安抬眼看着他。
“我妈妈不在家,”江时予说,“她去找她什么闺蜜吃饭了,晚上才回来,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嗯。”晏安应了一声。
从小区门口到江时予家门口这段距离,两个人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沉默是块石头,压着他们两个无法正常交流,好不容易高考结束了,以为能轻松两天了,又出了这种事儿。
晏安突然有点儿烦躁。
他等江时予打开门,走进去,先去帮江时予烧了水,又拿过药来看了眼,说:“你吃了药,晚上记得别喝酒了,当心越喝越有。”
“哎哟。”江时予往沙发上一靠,乐着看着他。
晏安没搭理他,等水烧热了再拿过来,把药打开放在江时予面前,想了想又看着他:“你吃饭了么?”
“吃了,别操心了,”江时予看着他,“你呢?出什么事儿了?”
晏安皱着眉,又是一阵烦躁。
那种不安感被强压下去之后,只剩下一阵又一阵无能为力所牵引而起的烦躁。
很奇怪,这种烦躁感在见到江时予之前分明是没有的。
并不是见到江时予就烦,而是……好像找到一个能宣泄情绪的人了似的,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直接涌了上来。
他挠了挠头,看着江时予把药吃完了,才低声说:“我妈……可能发现了点儿什么。”
江时予手里的水杯还没来得及放到桌子上,杯底在桌沿磕了下,他抬起头,眼神却没有晏安想的那么震惊,仿佛早就猜到了什么似的,十分凝重。
“我把你送我的那些东西和你的照片……放枕头下面了,”晏安咬咬唇,隔了会儿才继续说,“她给我换床单,看到了,然后帮我放到了床头柜里。”
“……什么也没说?”江时予问。
“什么也没说,也没问,”晏安抬眼看着江时予,手不受控制地攥了起来,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的肉里,“而且,今天我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刚拉开床头柜看见那些东西,她进来看见我,看见柜子是开着的,同样什么也没有问。”
“那些东西……”江时予想了想,看着晏安,很认真地说,“或许并不能看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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