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爹真的会将你扶正?”
徐氏不由得蹙起了秀眉,“敏儿,这是什么意思?”
细看王敏眼神中满是担忧,“如今,我爹嘴上和娘说的会尽快将你扶正是假,独占施家家产才是真。”
施家手上的铺子有十二间,能在涟州城众多的商铺中占有一席,日赚斗金,可施家并不信任王家贵。
“说起来,施家十几间铺子,可如今我爹真正接管的铺子其实只有两个,一间是药铺,一间是酒楼。”
王敏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娘,我爹虽然明面接手了悦来酒楼,看似风光,可却被施家的人盯着。”
酒楼里上到管事下到跑堂的都是施家的人。
“娘,你说只要我姨娘不死,我就永远是庶女这句话或许是对的,可她一走,就没有人牵制我爹了。”
徐氏越听越觉得浑身发冷,不由得双手抱臂轻轻搓了搓裸.露在外头的皮肤,催促女儿赶紧说下去。
王敏无奈的理了理思绪说:“你说,万一我爹真的顺利拿到施家手上的铺子,我们会不会过得更糟。”
“他敢!”徐氏立刻做出一副随时鱼死网破的姿态。
“不说别的,就说下药一事,是你爹让我趁着夜色悄悄地去家里药铺取的药,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听了女儿的分析,形势不妙,徐娆二话不说立刻将全部罪责甩到王家贵头上,把自己是撇的干干净净。
王敏对此忍不住翻个白眼,“娘,你最好是祈祷没有东窗事发,我爹没检举,否则你猜他会怎么说?”
以王家贵的为人定然会说,是因为徐氏嫉妒施晴得宠才去家中的药铺取药,又命丫鬟小玉下毒害人。
而就算询问药铺中的管事,都会说正是徐氏在他们药铺中买了不少的药粉,因为这是他们亲眼所见。
如此一来王家贵就可以全身而退。
既明和唐弈心中齐齐感慨,王家贵看起来老实憨厚可做起事来却滴水不漏,竟然还能想出如此毒计。
“前些时候把我送到舅父家,我当天就觉得你跟我爹在背地里筹划着什么事,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虽然是王家贵率先提出来,可一切安排和实施都是徐娆受他的指点做下的,这之后他还能全身而退。
拿下铺子还能撇掉徐氏母女岂不是两全其美。
徐氏此刻才终于开了窍,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乱转,说:“要不然我们来个先发制人。”
施宁道:“娘,你手上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跑到衙门告状等同于自投罗网,岂不让王家贵逍遥法外。
徐氏失望地摇了摇头,“敏儿,不然我们快跑吧!”
“能跑多远跑多远。”
唐弈不禁也跟着摇摇脑袋,眼下这个形势逃跑无非是对徐氏最不利的选择,等于让王家贵抓到把柄。
“娘,你这一跑我爹如果检举,岂不是真就直接坐实了因你善妒杀了我姨娘,然后畏罪潜逃的罪名。”
王敏颇有微词地说道:“要被官府全城通缉的。”
徐氏急得直跳脚,夸张的捂住耳朵,“敏儿,你快去收拾好行李,我们赶赴瑸州,对,回到娘家躲着去!”
“娘——”王敏想拉住她却被甩开了手。
见劝不住,王敏索性由着她,杵在原地亲眼目送母亲离开回头跑到柴房门前,推开房门把施宁放出来。
唐弈的腿脚早已经蹲麻了,眼见这两个小姑娘手挽着手的离开,松了口气,身体放松差点跪在地上。
既明抬起手扶了他一把,青年在花圃中跺了跺脚才感觉到恢复了点知觉,二人立刻往院中小路走去。
“徐氏还不如一个十三四的孩子想的通透。”
不过看王敏待施宁还不错,居然在能充满了算计和狡诈的王家,情如手足,这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
唐弈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来,他原本只是想看看生死簿中的濒死的人的情形,却没想到卷进了场阴谋。
他现在真想立刻就飞到周记成衣铺。
——
“道长,瞧得怎么样了?”王家贵站在正房外等待。
他不安地转着手上的扳指,一张肥头大耳的一张脸上挂着一丝讨好的笑容,让人看了觉得十分虚伪。
唐弈皮笑肉不笑地说:“房间没有什么问题。”
王家贵心底终于松了口气,只是想起施晴的冤魂还停留在府又是一大心患,立刻询问有什么好办法。
男人漆黑的眼眸盯着他看,一张阴沉的脸让王家贵的心里头不禁毛骨悚然,既明只是说马上要走了。
闻言,王家贵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在目送着二人离开的时候,他甚至觉得今天和煦的阳光是从未有过的明媚,新的生活终于要来临了。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接下来只要让小玉把徐氏下毒的桑皮纸交给他,就能够将徐氏彻底压死。
至于王敏,打小主意就多的很,把她留在身边日后说不定还会成为一个隐患,得找个借口送她回徐家。
丈人丈母眼下年事都已高,施家如今就剩下这施宁一个孙女还在王家养着,这个贤婿他还得装一阵。
等施宁接手施家全部铺子,才是他王家贵即将飞鸿腾达的日子,施宁一死,十二间铺子就尽收囊中。
徐氏还想要把宁儿嫁出去,一旦施宁嫁出去十二间铺子只会成为她的陪嫁,他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真是,妇人之见,王家贵心想。
唐弈看着王家贵转身进院,青年无声却又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勾起了唇角,压抑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想起方才王家贵的询问后,既明却只是客客气气的冲他笑了笑,会离开的,男人对他说马上要走了。
当然有人会离开了,只是,马上走的人是你。
☆、红缨枪
“虎毒都不食子呢,况且是亲生女儿。”
唐弈幽幽地感慨一句,愤然地甩着衣袖走了。
既明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只是复杂的目光落在了青年的腰间,若有所思,“这荷包的样式好特别。”
唐弈从来不戴荷包,香囊,这类装饰的小玩意。
所以乍一听既明说的时候,青年真可谓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低头一瞅,月白色的荷包挂在腰间。
“这不是我的。”他解下荷包来,十分肯定地说。
荷包上绣的还是鸳鸯戏水,更关键的是荷包上的刺绣绣工极好,栩栩如生,更像是定情信物一类的。
他一个穷酸道士是不可能收到这类小物件的。
既明道:“看看里头。”
唐弈依言将荷包打开,发现里头是几枚飞钱。
“是飞钱凭信!”青年不禁愣住了,仔细一瞅发现凭信上头还刻有‘锦源’两个字,锦源柜坊的飞钱凭信。
“一百两白银的飞钱凭信。”既明眼前立刻浮现出青年伸手扶起施晴的一幕,他笑道:“就是施夫人的。”
唐弈闻言,不禁回想了一下,起初施夫人确实是态度诚恳就要作势下跪谢他,他手疾眼快拉了人一把。
因此施夫人撞到他身上,又立刻起身向他道谢。
就是在那时候把荷包挂到他腰间的。
唐弈这才恍然地点点头,“所以,这枚飞钱应该是让我交给她女儿,只是施宁被关,只得出此下策。”
如果飞钱一直放在西厢房,迟早有一天就会被王家的仆役发现,迫不得已,用荷包让他顺利带出府。
所以说,西厢房里翻动的痕迹,其实是王家贵派仆役找这几枚飞钱凭信,因此,床铺上才会一片凌乱。
“既然这样,你我就不用担心了,毕竟施宁那头还有她的妹妹王敏来照顾她。”既明捋清思绪开口说。
王家贵现在没有拿到铺子,所以一时半会儿不会对宁儿动手的,思及至此,唐弈将荷包收到怀里去。
这可是几百两白银,必须要妥善保管好。
瞧见青年十分谨慎的模样,既明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太可爱了,小道长像只护食的松鼠。
唐弈一愣,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笑的这么开心,情不自禁跟着他笑起来。
“几百银两我要不吃不喝几年才能攒下来。”
青年嘟囔着轻捶了一下他,捶完又忍不住瞪大眼睛瞅了眼拳头,真是见鬼,他居然还真敢下得去手!
而且还捶得这么顺手,就像老夫老妻在调.情!
伸手抵在唇边咳嗽一声,唐弈立刻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背过手去,“咳咳,该去拜访周婶了!”
——
周成芳在检查新来的布料,近些日子店里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了,进点布料,打算做一点新颖的款式。
“周婶!”唐弈一手掀起布帘,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周成芳一见来的人是青年,一张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慈爱的笑容,起身倒水,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既明。
“周婶,这位我的朋友,既明。”
唐弈接过瓷碗一饮而尽,又郑重的和周婶介绍他。
“好,一看就是好孩子,长得一表人才!”周成芳热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嘴角噙着笑,显然对他很喜爱。
既明道:“谢谢周婶夸奖。”
他看得出来青年真的高兴,见到周婶后笑容都就一直挂在脸上,眉眼带笑,双眸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架子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布匹,唐弈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柔软光滑的料子,“周婶,店里头最近很忙吗?”
“是呀,近来店里人手不够,前些天又有几个客人在铺子里订了几身的衣裳,节前抓紧把它们做完。”
“周婶,你说这不赶巧了嘛,我身边正好有个名唤阿怜的小姑娘,聪明伶俐。”青年张嘴就是一顿夸。
“只可惜,她父母好赌,把她抛下了。”青年这才开始此行前来的目的,“我就想着,回头问问周婶店里头缺不缺人,好让丫头有个一技之长,足以温饱。”
“她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周成芳听罢,缓缓地长叹了一口气,顿生同情,“小唐,你就让她过来吧!”
“好,明天我就把她送来。”唐弈眼睛里透着愉悦。
“对了,小唐,有件事想拜托你。”周成芳表情颇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看样子有难言之隐。
唐弈露出淡淡的笑意,“周婶,你不用和我客气。”
“别看我现在是孤家寡人,可在三年前的时候我还有一个弟弟,血溶于水,小时候我们俩相依为命。”
周成芳提起弟弟一脸落寞,敛着眉眼叫唐弈和既明二人看着觉得十分揪心,男人掏出一张手帕给她。
“我弟弟品行端正,待人又十分和善。”
她脑中掠过当年的一幕幕,“后来成了家,弟弟和弟媳伉俪情深,为人所羡,直至我弟媳因病离世。”
周成芳强忍着泪水,“他就一个人,离家出走了。”
“至此,音信全无。”
唐弈此刻的内心十分震惊,他在镇上捉鬼回来经常会周记成衣铺讨口水喝,没有想到她还有个弟弟。
而其中的牵挂怀念可想而知。
唐弈立即反应过来,“周婶,你希望能找到他。”
“是,”周成芳点点头,擦了擦眼泪,“他走的时候身份文书都没带,我一直保管着,你们可以来看看。”
唐弈点点头,接过来翻了一下,名字叫‘周成旭’。
虽然三年时间不算特别长,但是想要找到一个早就杳无音信的人谈何容易,只怕是白费力气的下场。
“小唐,我没有想要去为难你,”周成芳只一眼就看得出青年脸上的纠结,“我只是想你帮忙留心一下。”
“周婶,你别太担心了,我会帮你留心的。”
其实,唐弈一点把握都没有,更为重要一点是因为涟州城在当今天子的脚下,来来往往的商队非常多。
每天进出城的人流量十分大。
在这种情形想要找人很难,况且还有黑白无常二人交代的逃出来的半灵体,唐弈想一想就头疼得很。
青年难得露出迷茫的神情,二人出了成衣铺他竟看见既明的佩玉亮了一下,忙抬手拉了他一把提醒。
三界各处联络的手段不同,就像清峰观内师兄弟偏爱用符纸折成飞禽传言,酆都鬼魂则使用佩玉。
既明伸手在佩玉上抚了下,微闭着眼睛摩挲着佩玉身上的纹路,缓缓睁眼,眉头微不可察的轻蹙着。
“我先去取一些东西,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唐弈点点头,“好。”
既明走后青年百无聊赖地站在街头。
暮色将近,红日慢慢坠下来,有一些小摊贩正在收拾摊子上的物件打算回家,行人的身影被拉的老长。
一旁的兵器摊的摊主倒是吆喝的挺起劲。
他定睛一瞅,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壮汉身旁的兵器架子上放置不少的兵器,看得出是个练武的行家。
唐弈稍显吃惊,他常在这条街上走,但却从来没有发现还有个卖兵器的摊子,而且摊主又是个生面孔。
十有八.九是刚到这里的外地人。
壮汉嘴里头吆喝的起劲儿,不少好事的百姓见状凑过来对着兵器指指点点,他不由得走上前看热闹。
唐弈还挺喜欢各种兵器的,想当初他手里的通天剑是师父亲手交给他的,说是他的佩剑,物归原主。
他只当师父是在开玩笑。
“可以来试试,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这应有尽有。”
摊子前围观的人摇摇脑袋,往后缩了一下,唐弈在人群中忍不住喊了一句,“好汉,真的可以试试嘛!”
“当然,兵器要用的顺手才是,我牛二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少侠大可放心随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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