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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表，表痕深深地印进指腹上，甚至有一个地方有星点大小的血渗出来，他淡淡道：“陆方时。”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林游身上，这是今晚这位林家小公子第一次主动搭话，却看到这位小公子脸色冷若冰霜，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周遭所有人的脸，一字一句道：“是我包了的人。”
房间里霎时安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其中黄世东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胡明南发现自己额头上冒了点冷汗，他出门后第一时间就马不停蹄地去找陆方时了，敲陆方时家门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把控住频率的一致。
于是这是陆方时第一次看到没带着面具的胡明南。
胡明南努力在陆方时面前恢复过来，换上一如既往的笑，“我能进来吗？”
陆方时踌躇着，第一时间竟然没了主意。
“陆先生，我想你应该对林家的能力有一定的了解。”胡明南直接进了房间，开门见山道，“相比较黄世东而言。”
“黄世东？”陆方时一愣，“你怎么…”
“对，我知道。”胡明南说，“今晚黄老板可在餐厅里展现了你迟早要跟他的发言。”
“餐厅？”陆方时心跳一顿，“有…哪些…”
“总之林家和黄老板相比，哪个更有实力我不知道我需不需要再和你多做介绍一下？”胡明南不想再回忆餐桌上林游那反应，一心只想直奔主题，“你应该知道林家吧？”
陆方时点头，他当然知道，林家这个笼统的称呼，不仅仅包含了林氏集团这一个商业帝国，另外的还有跨越政文艺各界的综合权势。
胡明南说：“你可以提任何你想要的。”
陆方时不能不承认，他心动了。
胡明南坐到桌前打开了电脑，“这次林先生想跟你签一年的，你有什么要求？”
陆方时吃了一惊，这次竟然是长达一年，从此一年里他都相当于卖给了一个人。
他不知道平日里狐狸般的胡明南今晚为何如此开门见山，甚至连“您”都换成了“你”，但胡明南的话无疑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钱…”他顿了顿，“我现在最想要钱。”
听到了这个回答，胡明南几乎是笑了，“多少？”
脑子里一边是上次疯狂痛苦的□□，一边却是罗梅病重时候的面容。陆方时在心里默念了一年这个词语，口中试探地说道：“一…一百万。”
胡明南霎时觉得自己从没做过这么划算的买卖，林家在钱方面向来愿意大方。又听到陆方时添了句：“立即就要。”他不清楚陆方时急着要这些钱干什么，他也没想要去搞清楚，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运气很好。
胡明南飞快地在电脑前敲着键盘，然后把文件成档推到了陆方时面前，“你看看，ok吗？”
看到纠缠烦恼了自己的金额，在别人那里不过是键盘上打下的几个0，陆方时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看了看文件上的内容，然后僵硬地点了点头。
“好。”胡明南关闭电脑站起身来，“等我联系你。”
陆方时看着胡明南离开，回味着刚刚短时间里发生的一切，他还恍惚着，然后才慢慢觉得心里一片怅然。
☆、第 9 章
陆方时收到胡明南的通知，说是要自己连人带行李直接住进林游家里去，只要是他在家的时候，那他就要承担起一日三餐的准备和房屋的清洁。
看着这额外单拎出来的做法的要求，陆方时差点以为自己是去应聘做了保姆。
伴随通知而来的，陆方时得到了自己除手续费外余额为一百万的卡，以及一张名为一年里的家中花销使用的五十万余额的卡，当然还添了一句——不够再报。
一百万，不久之前还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触及到的金额，此刻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拿到了。这钱对自己来说是大数目，而对于有的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陆方时首先敲了隔壁邻居的门，开门的人是张萍，几天不见，三十多岁的她似乎苍老了十年，她问：“方时，有事吗？”
“请问…”陆方时说，“给晶晶做手术的话，你们还差多少钱？”
一听这话，张萍眉头皱得更紧了，“算上最近借来的钱，可能…将近十万吧…”
陆方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转给你十五万吧。”
张萍一惊，“别开玩笑了，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作为邻居，她知道陆方时即使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并不比他们好过多少。
“没开玩笑。”陆方时笑了笑，“最近接到的新工作的报酬。”
“啊方时你终于要去拍戏了吗？”张萍的满面愁容减淡了许多，“恭喜恭喜，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
陆方时心中苦涩，却只是笑着点头，“我等会儿就去银行把钱转给你们，早点给晶晶做手术吧。”
“谢谢谢谢，晶晶她一直说很想你来着，你要是什么时候有空了能去看看她就好了。”张萍连忙笑着点头，“等我们有钱了，我们一定尽早还你。”
“不用急着还我，我暂时也不需要。”陆方时很想说还也不用还了，反正这钱也来得不干净，他努力笑得更开朗一些，“等我过些天有空了就去看晶晶。”
陆方时告别了张萍，先去了银行转账取钱，转了个五万到自己卡上，看到抵去欠款额度，还剩一万多一点。然后便去了罗梅所在的医院，他第一时间就去办理了手术相关的咨询与缴费，林林总总交给了医院六十五万，他又拿出了十万交给了赵明，作为医后生活的费用。
赵明拿到这钱的时候愣了半晌，“方时，你跟我说，你哪来这么多钱的？”
“明叔，我不是都说我最近过得很好了吗？”陆方时笑起来，“这是我的报酬，也算工资吧。”
“真的？”赵明还心怀疑虑，“孩子，你跟我说实话，虽然你梅姨的病是很着急，但你也不能…”
“想什么呢明叔。”陆方时打断赵明的话，笑着说，“我早跟您说过了拍戏的报酬是很高的，等我以后有更多钱了我就养你们。”
陆方时好说歹说终于说通了赵明，突然听到医院走廊前面有哭声，渐渐围着很多人，他走过去，病房里看到一个大概十多岁的女孩半躺在床上，床前有家人哭着求医生：“麻烦先做手术吧，剩下的几万块钱我们再去凑，绝对会尽快凑齐的。”
“没办法啊这是医院的规定。”李医生也很为难，但那家人却是哭着扯住了他不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起初他还会很同情，想着自己能不能帮衬什么，但是在医院里十多年了，他已经明白这种事太多，不是他能帮衬得过来的。
“劳烦问一下…”人群中有个礼貌的有些单薄的声音响起，接着从人群中挤出个脑袋来，“请问还差多少钱？”
李医生看过去，这是他头一次在医院看到这么让他觉得好看的人，还是个男人，尽管这个男人只是穿了件很普通的灰色卫衣，休闲长裤。
李医生下意识回道：“五万。”
然后看到对面这人松了口气，很高兴地笑道：“刚好，我帮他们付了吧。”
真奇怪，真奇妙，李医生心里想，这个人真妙。
“谢谢谢谢。”这家人赶紧道谢鞠躬，甚至快要跪到地上去，“您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
“我？”陆方时不好意思地笑笑，想了想还是摆摆手，“没事，我的名字不重要。”
“你这钱是给了，不是借吗？”李医生心里甚至开始诧异，他看陆方时的样子，不像是很有钱的人。
“就是给了，总之大家也都不容易。”陆方时觉得所有为钱而挣扎的人都不容易，总之一百万的卡里刚好只剩下了五万，他把这张卡交给李医生，“这里面正好五万。”
李医生拿着卡，吃惊极了，他看着陆方时的脸，很想从他脸上看出原因来，突然他觉得陆方时看起来很眼熟，他想着，脑海里闪过各种可能性，一时却想不起来。
陆方时朝所有人道了再见，离开前一直坐在病床上默不吭声的女孩突然说道：“谢谢你，大哥哥。”
陆方时笑了笑，在快踏出门口的时候，又听到那女孩喊道：“大哥哥你真好看！”
“啊我知道了。”李医生后知后觉地想起，陆方时和他很喜欢的一部电影里的男主人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是《信》！”
不过此时陆方时已经走了，李医生隐约有点懊恼。
陆方时离开医院后，心情舒畅了许多，一天就这么花完了一百万，连卡都直接给花出去了，这让他感到屈辱的心稍微有了一些缓解，好像自己干净了那么一点点。
尽管这样的愉悦持续时间并不长。
他回到家里收拾了东西，房间太小，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除了生活必需品外，无非是多了几本书，或者窗台上的几盆小植物。
想了一会儿，陆方时最终还是决定带上这几盆小植物，毕竟周围的邻居没有养植物的人。
陆方时拎着行李来到林游家里的时候，林游刚从书房出来，一身灰色简约的休闲打扮，头发还有点湿，显然是洗完澡还不久。
林游两手揣着裤兜，冷冷地看着陆方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目光又在陆方时身边的行李上转了一圈。
陆方时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浑身都有些紧绷。
林游的目光却最终停留在陆方时怀里的几盆小植物那里，“你在家种的？”
“嗯…我怕不带着它们就要死了。”陆方时面对林游时有些紧张，“请问…能放在这里吗？”
陆方时越说语气越弱，总之明明林游看起来该是比他小的，他却有些怵对方。他想，或许这是地位的不平等带来的。
“放在阳台吧。”林游点头，“阳台光线好一些。”
林游说着就给陆方时指着阳台的方向，陆方时跟着林游上楼，看到这层阳台一片空旷，却什么也没有，他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放下怀里的花盆，自己这几盆小植物原先在自己家窗台摆在一起都有些挤。而放在这里，看起来孤零零可怜得发紧。
陆方时起身回头，发现林游一直在看他。
他跟着看向林游，却很快因为不好意思对视而移开了视线，突然听到林游开口问：“你喜欢种养植物吗？”
陆方时想了想，点了点头，“不过之前我住的地方太小了，没什么地儿可以种多的植物。”
“那你以后想种些什么就在这里种吧。”林游说，然后率先下了楼。
陆方时跟着下楼，在林游身后道了句：“谢谢。”
林游没有回这句话，指着他的几个行李问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没什么东西，我会很快收拾好的。”陆方时连忙说，然后顿了顿，“请问…我的房间…”
林游指了他们上次发生关系的那个房间。
陆方时了然，拉着行李进去，很快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便去洗澡了，洗澡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上次林游突然闯进来，然后一句话不说就将他抵在墙上吻他，他模模糊糊就被林游从洗手间带到了外面的床上。
回忆起那样的痛感，他控制不住自己害怕的情绪。
但今晚是第一晚，自然会做些什么。陆方时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穿上洗手间里的浴袍出去，刚出来，就看到了站在墙边的林游。
林游看到刚洗完澡的陆方时全身通红，那双漂亮的眼睛被雾气弥漫得烟雨朦胧，和上次一样，他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他吻着陆方时上了床，然后一把扯开了对方的浴袍。
他看着陆方时的脸，世界上怎么就有人长得哪哪都符合他的心意呢？
他沉浸在□□之中，但是不可避免地他想起黄世东那双短粗的手，那张油光满面的脸，恬不知耻地在说着：“今天摸了他的脸，其实手感也就那样。”
□□产生的同时，并不影响其他情绪的产生，林游由心底而生一种混合着愤怒鄙夷和失望的心情，他右手掐住陆方时的脸，“他的手摸了你的哪半边脸？”
陆方时一愣，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感受到林游手上的力气增大，怒道：“黄世东，摸过你哪里？”
陆方时此刻又疼痛又窘迫之下，无暇思考林游为何执着于此，只下意识指了指自己的左脸。
林游顺手拿起床边柜上的水杯，冷水直接泼到了陆方时左脸上，陆方时眼睛进了水，应激地闭上眼睛，林游只借着陆方时脸上的水来回又擦了几遍，动作粗暴得几乎有些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林游自己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他从小起所期望的那张玩偶外套下的脸，那个他心里敬若神明的人，承载了他所有希冀的人，太多年了，他已经彻底忘记了那个人的声音，后来，似乎连那人漂亮的眼睛他都忘了个干净。
可是他碰到了陆方时，他看到了陆方时的眼睛，他有那么一些时候以为时隔多年他找到了那个人，他甚至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幻想出小时候的他掀开那个大哥哥的玩偶外套，然后看到了陆方时。
他的幻想无比美好，直到陆方时被胡明南送过来的那个晚上，幻想如琉璃被彻底打破。他所盼望的那个人，怎么会是为了钱就爬上别人床的下贱货色？
没有什么比打破幻想更加残酷。
所以为什么要出现陆方时，一个外表完美满足他的希冀，却又生生打碎他希望的人？陆方时不是那个人，可是他忍不住拿陆方时做了替代品。
太可悲了，他拿一个苍白的壳子来替代他的光。
感觉到林游终于不再狂躁地揉搓他的脸，陆方时睁开眼睛，然后看到夜色里林游放空的神情，悲伤的眼。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夜色的流入，所以那眼神潭水满溢，幽蓝得令人沉醉，在林游整个人冰冷的气质下，又像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冰面下翻涌着看不清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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