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秋阑转身欲离开,然后和背后神色幽深莫测的林词打了个照面。
他着实被惊到了,林词也不知在他背后站了多久,也不出声,想到这里秋阑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你在这做什么?”林词问。
秋阑沉默了一瞬,不答反问:“将军打算何时放我回去?”总这样关着他算什么意思。
林词冷笑:“王上知道你在这,却从未问过我,你还要回去吗?”
林词认定了他对王上图谋不轨,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错,秋阑无奈:“我是王子侍读,回宫是我的本分,跟王上有什么关系?”
林词:“呵。”
林词心里也恼得很,他将沈玉承带回来,是被王上最近的态度影响得自乱阵脚,想把沈玉承这个祸害掐灭在摇篮里,结果上次鬼使神差差点亲上去,他现在一看到沈玉承的脸都有些慌,索性晾着他,谁知道沈玉承自己晃悠到他跟前来了。
堂堂林词将军,居然产生一些不知道该把沈玉承怎么安放的无措情绪。
秋阑暗觑林词的脸色不太坏,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地打听:“将军明日要进宫吗?”
林词斜他一眼,桃花眼无意识撩拨风情:“与你何干?”
秋阑无语半晌,总算想出个理由:“我有重要的东西丢在飞雪宫,将军不放我回去,总要带我回去取一下东西吧?”
这理由听起来就很不靠谱,没想到林词突然笑了,带着满满恶意:“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就让你见一见棺材,不过……”看着秋阑惊喜的神色,林词继续道:“你要把上次我们没做完的事情做完,我才答应你。”
上次没做完的事情?
秋阑迷茫地抬起头,林词突然伸出手指,指尖点到他唇角,轻轻滑了一下,极强的暗示意味。
秋阑猛地后退一步,一脸见鬼的表情,上次那个差点亲到一起的吻出现在他脑海。他不自觉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浑身一阵恶寒,狠狠摇头,不明白为什么又要扯到这件事。
林词神色一变,有些阴沉:“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愿意,看来你也不是多么想进宫。”
他自然不是好意满足沈玉承的心愿带他进宫,可沈玉承那副嫌弃的样子着实让他不悦,本只是三分起意被激怒成了十分,打定了主意要为难沈玉承。
秋阑又退一步,摆手好言相劝:“你喜欢王上,就要一心一意,不然王上是不会喜欢你的。”
他越退林词越进,跟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干燥的大手猝不及防落到他后颈,轻轻捏着,四处摩挲,像凶猛的野兽,叼着自己的猎物,慢条斯理地研究在哪一处下口。
秋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胸口堵着一口闷气,不上不下地憋屈。
*
大政殿。
易归雪猛地将手里的笔狠狠摔到地上,木石相磕,咕噜噜滚了一圈。
他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垂眼看向桌面完成一半的画作,画的是他的秋阑,可落笔的五官居然有些像沈玉承。
第14章
距离太近,近到秋阑能清楚感受到林词目光里充满野性的侵略感,能感受林词的呼吸轻轻打在自己毛孔的感觉。
那张漂亮的脸蛋凑了过来,秋阑使劲撇开头躲避。
林词没有捕捉到他撇开的脸,眼神一沉,也不知道跟谁杠上了,手里的劲更大,同时猛地低头。
脖子冷不丁贴上来淡粉色的唇瓣,然后是尖利的牙齿,毫不留情地咬下来,让秋阑吃痛地惊叫出声。
这人是狗吗?
林词方才也是鬼使神差咬下去的,此刻魔怔地定住,一时竟有些进退不能,尴尬住不动了。
秋阑气急,嘴边就是林词的脖子,想也没想一口咬下去,用上了全身的劲,打不过你还咬不过你么?
林词吸了口气,率先松开,声音很冷:“松口。”
秋阑不动,抬起眼,从下往上的角度看向林词,杏眼带着朦胧的水光。
林词一怔,语气连自己都没察觉地轻了些:“你想死吗?”
秋阑猛地松开后退一步,嘴里弥漫着血腥的铁锈味,带来一阵阵的反胃,他伸手捂住脖子上被咬到的地方。
低头一看,摸了一手血,也破了。
扯平。
反正都闹翻脸了,秋阑索性直接问:“将军明天会带我去吗?”咬都咬了,不能白咬。
林词背对着他,声音有些模糊:“你觉得呢?”
这是拒绝的意思吧,冷风打着卷吹过来,秋阑打了个寒颤,跟林词分道扬镳。
他这一夜睡得不安稳,一直翻来覆去地做梦。
梦里易铮长了一对猫耳朵和一条猫尾巴坐在地上,一直哭一直哭,流出来的眼泪是雪花,秋阑伸手去接,接到了满手的雪。
他拍开雪想去抱易铮,易铮却突然站起来,猫尾巴竖直,张开嘴,嘴里喷出来一大口火,火苗卷到秋阑头发,他闻到一股焦味,后退时却退到一个人怀里。
是易归雪,掐着他的脖子要杀他。
秋阑窒息地大口喘气,梦里的周遭都模模糊糊,他突然看到一个亮眼的人影格外清晰,想张口求救。
人影慢慢走近,露出林词充满笑意的脸。
秋阑绝望地闭上嘴,看着林词上挑的眼尾隔着他凑近易归雪,像是要亲过去,半路却突然垂头,粉色的唇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心跳的很快,浑身发冷。
秋阑浑身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发现木窗不知道被谁打开,寒风进入室内肆虐,怪不得那么冷。
天色微蒙,他刚穿好衣服,房门突然被推开。
林词隔着纱,直挺挺站在床边,阴阳怪气:“不想走就继续躺着。”
秋阑从这话里听出了他的意图,喜出望外地一把揭开帷帐下床穿鞋,边穿边道:“我去,谢谢将军。”
穿好鞋,准备走时肩膀却被林词按住了,秋阑疑惑地看他。
林词强迫地半抱着他,将他带到梳妆镜前,捏着他的下巴,两人脸贴着脸看镜子里的影子。
秋阑浑身僵硬,又不想惹怒他,只能忍着。
林词开始给他梳头,那双用来挥动武器的双手充满了茧子,却意外地灵巧,秋阑的黑发被梳成飞仙髻,戴上了金步摇,头轻轻摆动会发出金属相撞的轻响。
秋阑不明所以地摇摇头,金步摇很重,头皮发紧,头上像顶了一盆水,一晃水就要倒出来似的。
为了进宫,秋阑忍了。
林词又给他上妆,描眉,涂胭脂,抹唇脂,他的神情很认真,秋阑被掰着头看不到镜子,只能看林词的脸。
今天没有将唇脂涂到脸上,林词挺高兴,日光慢慢明亮,又照了进来,秋阑的眼珠子越发接近透明的琥珀。
林词盯着他的脸发了会呆,跟中邪似的冷不丁凑上来,明显是又想亲他,他忙转过头,假装看镜子里的自己。
林词自己都没法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了,把气撒到秋阑身上,怪这人不安分,想蛊惑王上,现在还要蛊惑他,冷笑道:“看够了就走。”
今天还有他排的好戏要演呢。
秋阑却愣住了,镜子里的人,化着很重的妆容,属于男性的线条被刻意柔和,便凸显出女性的娇艳来。
明眸善睐,别说别人,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认出这是自己。
虽然易归雪也许没认出他是秋阑,可让他这副样子去易归雪面前晃荡,他还是觉得很羞耻。
偏偏林词此时恶意道:“你一心想勾引王上,我帮你打扮漂亮些,也算是帮你。”
秋阑:……我信了你的邪。
*
入宫的过程很顺利,毕竟林词在宫里有特权,是王上最赏识的臣子,又是王子老师。
地位超然。
飞雪宫今日难得热闹,宫门外停满了轿子和马车,一路走进去,见到的所有人都会向林词行礼,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站在林词身后低眉顺眼的秋阑。
这可是林词将军第一次带人入宫,还是个人族,真是稀奇。
然而林词看起来并没有满足别人好奇的打算,脸上挂着客气的笑意,一路被领进宫宴的乾元殿。
纯白色的大殿,恢弘高大,殿顶极高,上面刻绘着栩栩如生的雪兽,双目圆睁,威严地注视殿内。
他们来得晚,殿内已经坐满了人,易归雪和易铮还没到。
林词老神在在地坐在臣子首位,秋阑站在他身后,接受着各路人马探究或评估的眼神,心神不宁,一直偷偷焦心打量后殿方向,期望看到易铮小小的身影,又怕被易铮发现认出自己,满心纠结。
过了一炷香时间,人到齐了,一个黑衣雪族侍从站上高台,高喊一声:“王上到。”
拖长的音调里,殿内所有人跪到地上,虔诚地伏地膜拜:“王上圣哉。”
那是特属于雪神的威压,瞬间压在大殿所有人头顶,雪族的子民们被压得战战兢兢,却又发自内心地崇拜着。
他们的雪王,他们的神明。
秋阑更受不了,被这股威压压得抬不起头,双腿发软,高高在上的神台之上,他连易归雪的脸都看不到,只能看到那白色的衣摆,漫不经心地垂荡,摇摆。
易归雪的声音很沉,回荡在空旷的大殿:“起吧,今日众卿不必拘束。”
嘴里说着不必拘束,还不是不客气地放出威压,让气氛如此严肃。
三礼拜完,终于可以起身开宴,秋阑站起来,双腿还有些发软,他看到前方的林词突然侧头对着自己,伸手点了点桌上的银色盒子。
总感觉整个乾元殿的视线瞬间全聚集到了这,秋阑不敢说话,只能弯腰将盒子捧起来,很沉。
刚捧好稳住,就见林词起身对易归雪行了个礼,恭敬道:“臣特意从风崖渡带回一样稀罕玩意,送给殿下,还请王上过目。”
秋阑手僵住,头垂得更低,手里捧着的不像是个盒子,倒像是个怪物猛兽,分外烫手,差点一把扔出去。
远远的,易归雪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众目睽睽,林词转过头看秋阑,笑得很亮丽,突然伸出手,很温柔地将秋阑侧脸一缕不听话的黑发抚到耳后,距离极尽,从外人的角度看过去,甚至有些像耳鬓厮磨。
林词终于松开手,柔声道:“给王上呈上去。”
一瞬间,投到身上的目光仿佛被织成一张大网,高傲的、好奇的、鄙夷的,秋阑出了一身冷汗,脚下像灌了铅。
半晌,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迈出第一步,大殿里针落可闻,他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一步一步,低着头走上高高的台阶,视线中出现易归雪白色的锦缎靴,云纹的衣摆,一动不动。
第15章
他伸手将盒子捧出去,听到易归雪清冷的声音,无波无澜:“打开。”
雪神的声音在空旷里回荡,殿内陷入诡异的安静,秋阑不敢抬头,单手有些笨拙地将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朵冰蓝色的莲花,开得正盛,纯粹无暇的颜色。
易归雪这才伸手,修长的手指捻起花枝,殿内响起大臣们吸气的声音。
“雪域冰莲。”
“只开在极寒之地的悬崖边上,千年才盛放一次……”
秋阑盯着易归雪手里漂亮娇弱的花枝,竟是这么稀罕的东西么?
此时,殿外突然传来禀报声:“王子殿下到了。”
秋阑呼吸声放轻一瞬,方才被易归雪的威压压出的后遗症来了,偏偏这时候双腿酸软,踉跄了一下,他慌张地想退后走下神台。
手却被冰凉的大手一把抓住,整个人被拉着扑进易归雪怀里,脸磕上坚硬的胸膛,鼻尖全是易归雪身上的雪松香气。
易归雪声音很低,隐含不满:“既然走了,又回来做什么?”他感受着怀中的温暖,用冰冷的话语掩饰内心慌乱,从看到林词与这人亲昵的姿态,他的心就乱了,乱到一时竟难以分辨这人到底是不是秋阑。
乱到下意识伸手抱住他,幸好准备脱口而出的质问被他及时止住。
秋阑心里一凉,第一反应是易归雪真的认出他是秋阑。
被铺天盖地的雪松味熏得头晕,半天才反应过来,易归雪的意思是问他跑出飞雪宫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的脸瞬间全红,羞耻得心都在滴血,他抖了抖唇,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而易铮进来了,第一眼看到的岂不是就是这副画面?
不由使劲挣扎起来,却被冰凉有力的大手死死按住,一动不能动,眼前一片黑。
对易归雪来说,怀中的人一点力道小的跟奶猫没什么两样,然而挣扎中无意露出来脖子上的齿痕,却让他的心情瞬间降至冰点。
他像中邪般,伸手抚向那个红色的齿痕,眼中酝酿着千年的风雪,抛却理智,只余下心头不受控制的酸意。
他的手力道很大,猛地狠狠按下去,秋阑缩了一下肩膀。
整个乾元殿,气氛都异常诡异,大臣们全低着头,完全不敢看向神台上正在发生什么。
只有林词高高仰着头,像是在和什么较劲般,定定看着神台上两人过于亲昵的动作,一时竟不知是和王上较劲,还是和沈玉承较劲。
易铮走进大殿,脚下还沾着泥点,随意的穿着,板着的脸在看到神台上的画面时,蓦然定住。
暗潮涌动,平静下的风暴露出冰山一角,秋阑什么都看不到,都能感觉到不妙的气息。
他听到易铮清亮的声音,充满挑衅:“怎么?这是我的后娘?父王藏着捏着做什么,儿子总是要见见的。”
这语气,不像父子像仇人,一点面子也没给,秋阑莫名其妙就处在风暴中心,场面尴尬得让他满头大汗。
幸好易归雪没和易铮计较,淡声道:“坐下。”
易铮不配合,声音更高:“后娘这是见不得人吗?”
话音刚落,一阵凌厉的风声错过秋阑耳边,又被易归雪挥手挡开,他浑身发寒,意识到方才易铮居然说着说着就当着大殿众臣的面,直接动了手。
易归雪声音完全沉了下去:“易铮,坐下。”
雪神的威压瞬间铺开在整个大殿,秋阑被压得瑟瑟发抖,头上的金步摇叮叮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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