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军帐,饭食已经摆上了,但他没瞧见曹操,于是往前走了几步。
过了将帐中隔开的帷幕,往里间往去,只见曹操坐在榻边,双脚着木屐踩在踏脚上,手肘支着摞在一起的他二人平日睡觉用的枕颈。
身边搁着几卷竹简,而曹操则眉头紧皱的看着手里一卷,榻前小案上搁着砚台与一支狼毫笔。
阮卿挑挑眉,悄悄走了过去,见对方没发现自己,就缓缓蹲在榻前。
曹操注意力全在眼前的竹简上,阮卿这么一蹲下正好被遮住身形。他抬头看着简背,只见首端写着几个小字,是‘孟德新书’
身为用兵专家又怀有文艺心的曹操打算仿着《孙子兵法》写一部兵书,这写了得有四五年了,现在还没完结。
写这玩意讲究字字珠玑,不能杂七杂八的写,若是成品中划水的话比肾还虚,那还不够丢人的。
瞧曹操这样子,是在修改自己文章了?
阮卿眨眨眼,将手臂落在曹操双腿上,半个身子的重力都压了过去。
曹操将竹简微微从眼前挪开,看了眼在自己膝下前撒娇的阮团子,随手将东西搁在榻上,口中道,“回来了。”
“嗯……”阮卿侧身转到曹操双腿右侧,坐到踏脚板上,歪头枕着对方大腿。
曹操抬臂落到阮卿肩膀上,手指轻轻摩挲这他的鬓角,口中不咸不淡问道,“怎么了?”
“唉……”阮卿呆呆的看着前方,出声道,“子龙都回来了,主公你把我调回来行不行。”
“为何?”曹操眉峰一扬。
阮卿抠搜了半天才磨磨唧唧的开口,“嗯……嗯……带兵累的慌,没待主公这舒服。”
曹操冷笑了一声,“你倒不傻。”
“哎呦!”阮卿双手环住曹操的小腿,“一天天穿盔甲在太阳底下快热死了,主公你知道卿最怕热,冬天冷了能穿衣服,但是热了不能把皮扒了吧?”
“待几日,诸将痊愈即调汝归。”
“好吧……”果然还得继续带兵。反正还有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听着阮卿拉长音,曹操眯起眼睛,捏住他的耳尖沉声道,“这几日恐黄巾军不会善罢甘休,汝安分守己,不可擅离职守。否则军法处置。”
“诺。”
被曹操口中军法吓了这么几年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的阮卿还真没受过罚,因此对曹操此次的嘱咐他虽口中承诺的好,但实则半分也没放在心上。
他就带带兵,处理处理公文,再解决一下曹操时不时下发给他的额外任务,触犯军法这事离他远的很。
净了手后入席用饭。
二人安静吃着,时不时相互聊一两句。
用到一半时曹操忽然似想到什么,咽下口中的饭开口,“《孙子兵法》中说‘经之五事’是何五事?”
阮卿夹菜的手一顿,怎么还要考?
曹操问的是最基础的问题,这难不住抄兵法抄了没十遍也有九遍的阮卿。
他将菜夹到碗里搁下,抬眸看着曹操,“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主公怎么突然问这种简单的问题?”
曹操眉头一皱,阮卿吓的忙将碗筷一撂,挺腰直背坐好,“不简单,不简单,细决定成败,卿一定好好反省。”
曹操嘴角抽了抽,无视因为被自己吓的有些人来疯的阮卿,缓缓道,“为将者又要注重哪些?”
阮卿的背又直了直,“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不错……”曹操点头,“子龙虽为武将,却有儒将之风。为将者当如是。你抽空去前营看看他是如何带兵的。回来学着些。”
阮卿,“……”原来不是想罚卿啊……
为什么又有种几年前被到处丢给武将投喂的视感?一个萝卜一个坑,卿就想老老实实当个主簿,不想转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真佩服那些可以天天更新的大大们,感谢在我这尿性的更文速度中还有小可爱们愿意来捧场。
最近听了一首《曹操行》蛮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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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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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前营阮卿立马觉出来那气氛和中营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敌军已经怼到了脸门子的缘故,前营的守备更加严整。
阮卿听曹操的话,颠颠的跑到校场去看赵云如何带兵。
赵云领的骑兵部的校场有些靠前,他走到辕门处觉得自己耳根子边儿杂七杂八的声音响起 ,吵的他头疼。
他右耳根子是隆隆的马蹄声和将士训练时的的呐喊声,左耳根子就是营外锣鼓铙钹乒乒乓乓,宛如唱大戏般热闹的挑衅叫骂声。
可以啊,来骂营头一次见带家伙事的。
阮卿用手掌揉揉太阳穴,瞥了一眼一身银铠,在士卒间穿梭的赵云,然后悄咪咪去营门看热闹去了。
这届黄巾军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如此独秀。必须得过去给他们点个赞。
事实证明阮卿跟在曹操身边无论多少年都学不出被人骂了后依旧哈哈大笑的气度。
上了营门的瞭望塔,瞧见值班的将士笔直的站在那,手中紧紧绰着长矛,满脸憋的通红。阮卿扒在挡板的沿儿上望着。
只见前方一望无际的开阔平原上列着一彪人马,旌旗林立,莫约两三千人,皆头戴黄巾。隐约看到在大旗下有一人骑着枣红马,全身披挂。
他眯起眼沉吟了半晌,才想起来那人是坑了自己好几回的何仪。
虽然没和对方正面交锋,但阮卿也因为这个黄巾贼头头被曹操骂了一次,被半路截胡了一次。仇人相见,不眼红那也得瞧着不痛快。
阮卿暗自磨着牙,恨不得回身直接把小卒手里的长矛当标枪给他投过去。去你个裹着黄头巾的大王八。
下面黄巾军锣鼓敲的愈发欢腾,“曹阿瞒,宦官后,在此怂做龟缩壳……”
词很押韵,唱的很有特色。如果把内容改一改阮卿估计会扯下腰间的玉佩投过去大喊一声,“赏!”
年轻气盛,哪懂的半个忍字?阮卿听到这句当时气的血冲上脑子,耳朵里嗡嗡响着,转着圈子找趁手的东西给他揍过去。
似没头苍蝇转了两圈,那怒气稍稍平了些许,阮卿忽然反应过来。
这时营外正巧唱到,“满营将军吃软饭,未见兵戈先成鳖。”一句。
阮卿腿也不酸了,盔甲也不重了,就连许多年说话打磕巴这个毛病也没了。
他一下冲到挡板前,瞪着眼,呼呼喘气,伸手着下面破口大骂,“皓首匹夫,苍髯老贼,当真狗随主人,脸大如盆,在此狺狺狂吠,满嘴喷粪。脸呢?你们的脸呢!”
本来单方面说相声挺无聊,阮卿忽然接了话,骂的有些无趣的黄巾军们瞬间来了精神,唱的愈发带劲。
两下互怼起来,唾沫星子乱喷。阮卿以一己之力挑起曹营嘴炮输出的大梁,硬刚起对面那一队专业骂架人员。将自己吼的脸红脖子粗。
尽管气的脑子缺氧,但阮卿好歹是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学大成者,怎么会输给这一群泥腿子莽夫?
于是在对面的铙钹林口水雨满是粗鄙之言刷屏时,阮卿骂的既文采飞扬,又内容幽默风趣,
“君额上似可跑马!”狗脸真特么大。
“勿聒噪乱试听!”你个疯狗别在这乱汪汪。
“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你们说你们厉害,你们咋不能的扑棱到天上和太阳肩并肩去?
黄巾军搁下边骂,阮卿在塔上怼,一时间辕门这处热闹无比。
守在一旁的将士惊恐的看着战斗力直线飙升的阮卿,表示谁下回再说小阮主簿敦厚好说话,他第一个反对。
阮卿嗷嗷了许久突然发现这群文盲可能没听懂他骂了半天的这些话。
因为他骂的都是接着黄巾军的话来的,而黄巾军却自顾自的操。着一口浓浓的地方话骂着,压根不受他影响。
所以他哑喉咙破嗓子嚎了半天真的可能白对这群王八嚎了。
这真是一个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事实。
其实他也想骂的粗俗一点,毕竟生活还是要接地气的,而且这样不费脑子,但是骂出来又太掉价。啧啧……头疼。
见这边没了声,底下的叫的更欢了。
阮卿沉默半晌后突然转身噔噔噔下了塔。
当你要犯错时老天都会帮你一把。这句话是阮卿被罚了无数次后总结的名言。
阮卿下了瞭望塔就见一个士卒牵着一匹枣红马走来。他几步上前一把扯过缰绳,翻身上马,双腿微夹马腹,颠颠颠的一骑绝尘往营外奔去。出营时他还顺手夺了人家守营将士手中的长。枪。
真好,他除了会使剑就会使。枪。事后阮卿表示,但凡他手里拿了任何一件其他的兵器他都不可能这么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对面的敌军队里撞过去。
说到底这都赖赵云教他使枪。
不知是因为这两天和典韦一起练兵导致他原本就不大灵光的脑子更加退化了,还是他的脑仁真的堪比核桃仁那么大的。此时怒火攻心的阮卿早把什么乱七八糟的军令忘的一干二净。
骂不对口那就打呗又不是没上过战场。好歹咱也做了曹操那么多年的贴身侍卫,风里雨里哪里没去过。
做事直来直去的阮卿实在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花花肠子,要他忍过现在他觉得他肯定做不到。人生苦短嘛,干嘛要难为自己不是?
曹操接到阮卿独自一人往敌军窝里闯而且还陷进去估摸着不可能自救的消息时,那腾的就从席子上跳起来。
你看你看,他说什么来着,营里最该防的就是阮卿和典韦。好嘛,亏他三令五申,感情都就着凉水喝肚子里去了。没一滴挂耳根子上。
那他费这老劲干嘛?就为了说个寂寞?
原本还在聊着待大军痊愈后如何进攻的郭嘉闭了嘴,和坐在身旁的荀攸一同一脸吃瓜群众样看着曹操日常被熊孩子搞的头大。
“去。”有再大的事都喜怒不漏于色的曹操此时眉头紧的都快夹死一只苍蝇,他伸手指着帐外,对来报的士卒道,“你快去通知子龙,点兵去救。”
“赵别部已率军去救了,特派小人前来通禀。”士卒麻利道。
曹操这才松了口气,挥手沉声道,“下去吧,再有情况立刻禀报。”
士卒退下。
曹操这才看见面无表情的荀攸和一脸戏谑的郭嘉正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
他尴尬的咳了一声。也没心情再商量事务,只是沉着脸等前营那边的来信。
阮卿这个怂货,身边带队兵可能还能扑腾两下,他自个一头闯进敌军瞬间就被围了起来。左一枪右一刀的被圈着打。搞得他自己捉襟见肘。出了一身冷汗。
本来心里烧的旺旺的怒火好似被一盆子凉水浇灭了,临了还冻的他一哆嗦。
就在他左右支持不住时,赵云好歹领了一队骠骑冲开包围,将他救了出去。
阮卿这会被打击的也不叫嚣着让赵云赶紧去和对方硬刚去。只是紧紧跟在赵云身边,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又被卷进包围里。
总算将灰头土脸的阮卿带回营里。赵云勒住马,调转马头,去看低头慢慢抚着自己手腕的阮卿。
眉头一皱,他打马缓缓上前,“受伤了?”
“就被划了一下。”阮卿将左手手腕往前一递。
只见一道皮肉外翻的伤口横在手腕背部,鲜血欢快的往外冒着。
“还有何处伤了?”赵云问。
“没了。”阮卿抖着腿肚子随赵云一起下马。用右手紧紧抓住伤口,鲜血从指尖溢出,他苍白着脸同赵云一边走一边问道,“你怎么出兵了?”
赵云叹口气揉揉阮卿一头凌乱的头发,“你说呢?”
“哇,好尴尬。”阮卿龇了下牙,“卿是不是得去主公那说声。”
“你不想去?”赵云唇角含笑,歪头瞧着阮卿,“现在知道怕了?”
“主公训卿有多狠你又不是不知道。唉……”阮卿长长叹了口气,“卿有点紧张……但是那时候是真没忍住,哎呀,自己挖的坑自己埋吧。”
“你还是先去处理下伤口吧。”赵云眼神担忧的看着阮卿。
“回来不立马去找主公,感觉……不大好……”阮卿甩甩手,“拿东西包一下就好,说不定主公瞧见卿这样就不舍得罚。”
“主公那是疼你才训你。”赵云嘴中说着,径直伸手到阮卿胸前的护心镜后掏啊掏。
“来吧来吧。”阮卿眼睛亮亮的,一挺胸脯,任君采摘的模样。
将手收回来,赵云用手指敲了下阮卿的额头,笑骂了句,“胡闹。”而后用掏出来的手帕为阮卿包扎,口中道,“云方才练兵,未带此物。”
“哦。”阮卿伸着手干巴巴应了句,抬眸静静看着赵云的侧脸。
丰神俊朗,君子端方。赵云眉峰紧皱,平日泛着温驯目光的眼眸此时满满的严肃,鼻若悬胆,薄唇紧抿,棱角越发分明。
可惜了了。阮卿心中大叹,这么帅气又温柔的赵云竟然是他青梅竹马的师侄。若是旁人说不定他那春心就“哐哐”的跳起来了。
“好了。”
赵云转过脸,与阮卿四目相对,呼吸撒在他的脸上。
“从主公那出来后再去军医处看看吧。”
一听要去曹操那,原本还有点心动的阮卿瞬间如蔫了的茄子,拖着长调应了句,“哦……”
他觉得他快挨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上班晚上学习,最近忙的都没空更新了,唉……
感谢在2020-07-04 01:19:56~2020-07-17 17:3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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