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尔你真是……”曹操摇头感叹一句,“之前大谈天子,现在妄论兴亡。真是大胆。”
“主公又不会因此事砍了卿。谈谈又如何?”
“以后这话莫再对旁人提起。”
“诺。”阮卿颔首,发顶的高冠微微晃动。
曹操看着阮卿头上的冠有些发愣。阮卿今年已至弱冠,跟了他六年之久。这加冠之礼,也是他亲手为阮卿主持的。
看遍麾下,能让曹操如此上心的,唯阮卿一人而已。
曹操回去便与众谋士商议迁都之事,朝中也有善天象者道“金火交会,必有新天子。代汉而有天下者,当在魏。”
曹操又问荀彧,荀彧也道,“汉以火德王,而明公乃土命。”
于是次日曹操见皇帝上奏迁都一事。
小皇帝自然不愿意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去一个陌生的环境,他弱弱开口发出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意见,
“此处乃两百年帝都,中兴之所,安可弃之”
扬安殿虽经过修缮,但依旧破败,瘦弱的小皇帝坐在残旧的御阶上,实在没祖宗的半点威风。
反观曹操一身锦袍挺立在昏暗的大殿,面容威仪,竟有上位者的光景。
小皇帝话音未落一旁的大臣们也附和起来。他们也不愿意离开这熟悉的地方跑到曹操的地盘上。
曹操显然料到会有此事,他微微颔首,朗声道,“汉宫破败,难以修缮。况杨奉屯于梁县虎视眈眈。兖州离洛阳甚远,粮草辎重难以转运。陛下若不舍洛阳,那操只能将粮草留给陛下,率军撤回。”
留下的粮草总有吃完的时候,没有军队护持,难保不会被杨奉或其他诸侯掳去。而他落难后只有曹操率军来救,想必其他诸侯早就不把他当回事了,若是被掳去未必比在动作,李郭手下更好过。
小皇帝紧咬下唇,脸色苍白。
一旁大臣立马咋呼起来,董承更是指着曹操大骂,“曹孟德,你这是在威胁陛下吗!”
骂就骂呗,他曹操最不怕的就是别人骂他。
曹操无视一旁的谩骂,只是看着阶上不知所措的小皇帝。勾起唇角,冷笑一声,一边转身,一边道,“既如此,操便在兖州日日遥祝陛下安泰。”
见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要离开,小皇帝慌了,‘腾’的起身,惊慌失措地喊道,“爱卿勿去,朕答应便是。”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得意。转身对小皇帝遥遥行礼,“诺。”
小皇帝大口喘着气,看曹操停下脚步这才略略安心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妈给我做肉丸子吃,一开心就有灵感了。爱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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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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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天子车架出轘辕而东,定都许昌,盖造宫室殿宇,立庙社稷,省台司院衙门,修城郭府库。赏功罚罪。
曹操自封大将军,武平侯。
荀彧为侍中,尚书令,人称荀令君。
荀攸为军师,郭嘉为军师祭酒,刘晔为司空仓曹掾,毛玠,任峻为典农中郎将,催促钱粮。程昱为东平相,董昭为洛阳令,满宠为许都令。
曹家武将并赵云皆为将军,外姓武将皆为校尉,许褚,典韦为都尉。
自天子西迁,朝廷日乱,至是宗庙社稷制度始立。
大权皆归曹操,朝廷大务,先禀曹操,然后方奏天子。
阮卿依旧是主簿。
别看官小,却能帮着曹操处理机要,照顾曹操起居,总领府事,不能可轻视。很多事情求曹操没用,给耳根子软的阮卿一说一定管用。
旁人也许不知这门道,但跟曹操起家的老将们一定不敢得罪阮卿。
好在阮卿也不是佞臣一流,再加上共事许多年,曹营老人们和阮卿的关系十分要好。
曹操赏了阮卿一个大宅子,离大将军府十分近,距赵云府邸就稍微远了些。
面对如此气派的大屋子,阮卿激动的脱了鞋在里面踩了一圈。
一旁曹操从他府上拨过来的几个下人眼神颇有不屑。
曹操担心阮卿一个单身狗管不好这么大的宅子,特地让自己的丁夫人在家挑了几个人送来。至于俸禄嘛,也是从司空府里出。
不怪阮卿如此没见识,在兖州那种小地方,他住的屋子都是土地,上面铺一层草席。
这屋里全是打了蜡的木地板,黑黝黝的发亮。
第二日去司空府当值。
曹操因升了官职,宅子又较之前大了几倍不止。不过曹操节俭,这宅子用的是旧宅,只简单的修缮了一番。
如今司空府有两个书房,一个是在前宅,用于处理公务,还有一个在后宅,给家里的小辈们翻阅书籍们用。
门卫是新换的,并不认识阮卿,但看他露了腰牌也不多问直接放行了。
阮卿没来过几次,沿着廊庑长阶转了几个弯后彻底晕了。他只得停下脚步回忆着前几日走过的路。
正在他站在阶下观摩着廊顶那一块块印着麒麟白虎这等祥瑞花纹的瓦当不知所措,长廊的另一头走来一位衣衫翩翩的少年郎。
少年面如博粉,唇若涂脂,一头墨发拿玉簪挽着,广袖博带,衣袂摇曳而来。
阮卿瞧的眼熟,一时记不得在哪见过,见这人朝自己走来,他弯起唇角问道,“敢问这位郎君前厅如何……”
话未说完这少年就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
他愣了下,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哪得罪这人了。至于无视这么彻底么。
就在阮卿万分尴尬的立在那时,一旁的花丛有声音传来,而后跳出一个扎着总角的孩子,掐着腰对阮卿大声道,“先生不需理这假子。”
声音之大显然是想让过去的那人听见,不过少年根本不搭理,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小童阮卿认识,他笑着行一礼,“三公子。”
花丛后又转出一个扎着总角的小童,眉眼纯澈,他走到阮卿身边拉起对方的衣角,轻轻问道,“兄长又来寻大兄的吗?”
“不是。”阮卿笑吟吟地低头摸了摸曹丕的小角,“今日卿当值,是来寻主公的。”
“二兄,先生是父亲的幕僚,同郭先生,荀先生一辈的,你怎么能叫先生兄长呢!”一旁的曹彰大叫道。
曹丕轻飘飘的瞥了曹彰一眼,高傲道,“我乐意。”
曹彰愣了一下,当下大吵起来,“你再叫我便去告诉父亲,让父亲罚你。”
曹丕只是垂眸静静的拽着阮卿衣角,口中不咸不淡道,“你试试回去我怎么搞你。”
曹彰气的大叫起来,却拿曹丕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二哥有多精,阴人可厉害了。
被吵的有些头大的阮卿揉了揉太阳穴,“二位公子怎会在此处这时辰不应该在学舍么?”
曹操在府里开了学舍,专教自家子侄和外姓麾下孩子来此学习,也算为以后培养人才吧。
曹操其中打算他实在不想搞清楚,总之又不用他去上学。反倒是最近曹操丢给他的一卷《鬼谷子》看的他头大。
此话一出曹彰默了,他唯唯诺诺地看向曹丕,不知如何答话。
曹丕倒是落落大方,开门见山直接道,“先生讲的我都会了。所以丕携三弟逃学。”
这熊孩子……阮卿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突突了两下,有些明白曹操的心情。
“你会可不代表三公子会。”阮卿叹了口气。
谁料曹丕还接了句,“他不会,他也不学。”
阮卿默了。说好的兄友弟恭呢?曹丕你这样拉着弟弟一起堕落你爹知道嘛?你大哥知道嘛?
好似明白阮卿心中所想,曹丕又开口,“三弟只对习武感兴趣,对吧,三弟。”说完他看向曹彰。
一提“武”这个字曹彰俩眼放光,“对对,先生讲的太无聊,我听了只想睡觉。所以二哥要带我去营……”
“阿彰!”曹丕皱起眉头,打断了曹彰的话。曹彰猛的反应过来。
“干嘛去?”阮卿依旧一头雾水。
“兄长别问了。”曹丕摇着阮卿的衣袖,“前厅得绕过两处楼阁才能到。先生沿着此路一直往西,过了三个分叉口在往北就到了。我与三弟还有事,便不陪先生了。”
曹丕说完对曹彰使了眼色,二人当下要走,却被阮卿一手揪住一个衣领,悠悠道,“卿先谢二公子指路,不过在此之前卿还是先将两位送去学舍为好。”
“阮先生,你忘恩负义!”阮卿好歹练过武,力气还是有些的。曹彰手舞足蹈就是挣脱不开。
知道小孩子说过就忘,没个真心,阮卿一点也不在意,“你说背信弃义也行。”
“兄长不怕迟了挨父亲罚么?”曹丕一针见血。
阮卿愣了下,一边感叹真不愧是曹操的种,抓人七寸抓的死死的,一边微笑道,“主公新定都许昌,多有不服者,你俩不带侍卫就直接往妙才兄长的大营奔,也不怕路上出事?绑了丞相家的公子可不是闹的。”
“你知道我二人要去何处了?”曹彰诧异。明明他们只字未提啊
“看书看的多了,这都是老剧情,家里孩子非得自己出去转两圈才算完。”阮卿拖着这俩人的往前走,“主公提过一嘴要把你俩送到妙才兄长那练练武艺。你们学舍怎么走?”
二人不说话。
阮卿眉峰一扬,“不说揍你们俩。”
威胁无效,继续沉默。
阮卿头疼了。他是真不如曹昂会哄孩子。看见孩子他就发怵。
“那……带着你俩去见主公吧。”阮卿想了想又开口拍板。
“你走吧,我给你指路。”被拖着走的曹丕闷闷开口。要是然后曹操知道他俩逃课,指不定要揍成啥样。
“这就对了。”阮卿微笑着长长叹口气,“到底都是怕主公的人,男人何苦为难男人。不是,话说三公子你为啥这么烦何晏?”
刚才曹彰叫了少年一声‘假子’那估计就是何晏了。曹操儿子忒多,亲的干的捡来的,不懒他一时想不起何晏这名字。
何晏这人,搁三国后期也算是个人物了。阮卿对他印象最深的是这小子好玄学,服五石散。
被这么一问曹彰“啊?”了一声,然后道,“不知道,二兄烦他,所以也让我与四弟这么叫他。”
阮卿,“……”我他妈竟无言以对。
“对。”阮卿忽然反应过来,“四公子呢?你看看你们最小的兄弟都老老实实蹲在学舍,你们做兄长的好出来逃课”
曹丕淡淡瞥了阮卿一眼,“四弟才三岁,要带他出来也得他自己能跑出来。”
曹植这么小吗?阮卿万分诧异。那这么说曹操这二十五个儿子还得再攒几年呀。
到了学舍里面已经开始授课了。老夫子端坐台上,身前案上摊着一卷竹简,他正缓缓讲着什么,声音抑扬顿挫。
阮卿仔细一听,只听懂“子曰”俩字,其余的一句没听懂。他估计讲的是《论语》
半部《论语》治天下,在他眼里《论语》这部书挺厉害的,奈何他不喜欢,光曹操布置的那些兵书就够他喝一壶了。
前几排几个学生倒还坐的端端正正,越往后越乱。
阮卿往身边左右二人的后背上推了一把,将他俩推进去,然后对着看向自己的老夫子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二人悄悄回了自己位置,老夫子口中的话不停,他的目光又移回屋内。
送完这兄弟俩,阮卿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到了前厅时会议已经散了,几个文臣正从里面出来与阮卿打了个照面。
都是相熟的人,郭嘉,荀彧 ,荀攸,程昱……
一看这架势估计是曹操又打哪的注意想出兵了。
两下见过礼,阮卿进了屋,只见曹操负手立在地图前看着。
阮卿来到曹操身旁,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向地图,视线落在许昌这一片。
他又看了看许昌周围的郡县,结果巧到了梁县。
这的确得好好规划规划。杨奉蹲在这地虎视眈眈的确十分让人不舒服。
杨奉也算个奇人,曹操领着小皇帝东迁来许昌的时候这货本来想半路阻截。结果搞到最后这家伙算错时间没赶上。白让曹军严阵以待了一路。
“主公打算何时攻梁县?”阮卿开口。
曹操看了一眼阮卿,又看向地图,“最迟小一月。待许昌安稳下来,天气转凉就发兵。操命你写的认命袁绍为太尉的诏书写的如何了?”
“卿不会写诏书,找的文若代笔。”阮卿从袖里掏出一方叠的十分整齐的白绢要递给曹操,“主公瞧瞧,没问题卿就誊写好送去宫里让陛下落印了。”
曹操并不接,只是转身慢慢走着,“文若办事操向来放心。只是诏书如何写你也该学学,日后难不成次次都找文若帮忙”
跟在曹操身侧,阮卿笑的有些牵强,“卿之前只帮主公写过来往书信文件。诏书这忒贵重了些。”
听到阮卿最后一句话,曹操挑起一边眉,瞥了对方一眼,似有些诧异 “慕尔认为这诏书金贵”
“不是吗?”阮卿迷茫的眨眨眼,不明白曹操为何这样说,“毕竟是皇帝召令。”
曹操只是讥笑了一声,不再回答阮卿这个问题,“慕尔可还记前几日操问汝,为何众人皆呼操为大将军时,汝仍称操主公?”
“自然记得。”阮卿不晓得曹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重复起当日的话,“主公所受大将军是汉室官职。卿只食主公俸禄,未食汉家俸禄,因此卿不认汉官,只认主公。”
唇角微微勾起,曹操显得十分愉悦。他拍了拍阮卿肩膀,“诏书如何写你学便是。拿不准注意便来给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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