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便是阮卿。”刘馥这次目光坚定,问道,“馥可猜准了?”
“准了。”阮卿拍拍胸脯,“我便是,先生是如何认出我的”
听阮卿这么问,曹昂心中暗叹口气,感叹阮卿还是一如既往的迟钝。
刘馥解释道,“据馥所知,主簿不过弱冠之年。馥见两位进出阮府无人阻拦,又穿着华贵,便猜其中一人为主簿。再后来……”
他忽然笑了一声,在阮卿疑惑的目光中继续道,“阮卿随司空征战多年,馥先见此郎君稳重有礼,又戴高冠,便先猜是这位。
不过阮主簿并未吃惊,这位郎君也面不改色,想必是馥猜错了。这才肯定谁是阮主簿。”
阮卿恍然大悟,看向曹昂见对方并未有多少表示,开口问道,“你早就知道他是在诈我了?”
曹昂斜瞥阮卿一眼,眼中笑意不减,“司空不经常教导兵不厌诈么?”
“好吧。”阮卿挠挠后脑勺,“愿赌服输,先生随我进府吧。”
说完他又对曹昂道,“你先进府等卿一会。”
“好。”曹昂点头。
进了府,二人坐定。阮卿开口,“刘馥先生找卿何事”
刘馥道,“馥原为袁绍部下,辅佐许久深觉其不能成事,又听曹公事迹,特说袁绍麾下几人同馥弃暗投明。苦于无人引荐。听阮主簿深受司空重用,特来相求。”
“嘶。”阮卿倒吸一口凉气。这哥们狠呀,自己来就自己来,还拐人家部下。
他咳了一声,提出自己的疑问,“袁公四世三公之后,又坐拥河北,兵精粮足,麾下武将如云,谋臣如雨。
而司空出身……咳,哈。各处皆不如袁公。先生又为何舍强求弱呢?”
“主簿此言差异。”刘馥摇头,对阮卿的话并不认同,“袁绍四世三公,却兄弟相忌。文武众多,却暗生龃龉。地广兵足,奈何为将者好谋无断,错过许多良机。主簿……”
刘馥突然给了阮卿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啊。”
而后他突然眼中一亮,“反观曹公,虽出身不高,却可笼络文武,善抓良机,愿让‘大将军’之虚名,暗图实务。虽一时不如袁绍,却未来可期。”
这哥们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没话反驳。
阮卿听别人夸曹操那简直与有荣焉。不过他很快被一盆冷水扑灭。
“卿虽有心替引荐先生,奈何……出了些状况。实在有心无力。”
阮卿见刘馥不动声色,也知对方肯定失望。
但是这么个亲曹操坑袁绍的哥们他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白来一趟,于是另给人家想了个办法。
“卿任主簿时与毛玠,毛孝先素有来往,此人素有声望,任司空东曹掾,有选举之责。卿今写书信一封,你执此信前去拜访,定可成事。”
峰回路转呐。刘馥面露喜色,“如此多谢主簿。”
阮卿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起身从架子上取下匮箱,打开盖子拿出笔墨纸砚,修书一封。
至于为什么会客的前厅阮卿会放写字的东西……他业务很忙的,有时候在家也需要办公,接待一些同僚。
送走刘馥后阮卿还是不放心。这么给力的队友咱也不能坑他不是。
思来想去他又写了封手书唤来小厮送去毛玠府上,算是提前给刘馥打好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
阮卿,“就……今天这些事吧,都挺秃然的。”
这个刘馥真逗的我不行,来找曹操还忽悠着袁绍部下一起来。
这事《三国志》里有记。咱也不知道这兄弟咋这么厉害,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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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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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的市与坊划分开来。
用于集中贸易的市被严格封闭于政府指定的墙垣之中,有专门的管理机构。中央设亭楼,四周建有门、墙。
西汉时都城还设有正式的市九处,又称长安九市。
阮卿未生于大汉鼎盛时,不曾见万邦来朝的热闹道巷,只能从司空府的书房中翻出落了灰的文史典籍,抚去上面尘埃,从字里行间窥探当时繁华。
汉室在曹操的扶持下已颇具体系,为都城的许昌经济也渐渐向荣。
集市称不上磨肩接踵,挥袖成云,却也可是熙熙攘攘。
但听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这处买着草席,那处称着酒肉,不远处又是一家布庄,两三妇人结伴同处,讨论着花色。身边经过挑担的农夫,又有四五扎着小角,散着头发的小童欢笑而过。
阮卿心中似出了一口浊气,渐渐宽敞起来,眉眼带笑看着这市井。指尖被人轻轻握住,他看向身边温文有礼,俊逸不凡的公子。
“不曾想几月功夫而已,许昌竟已如此繁盛。”阮卿感叹。
“父亲对这事向来上心。”曹昂感受着掌心的细腻,胸膛中的那颗心脏愈发柔软,他腰背挺直,面不改色往前走着。脸上线条却显出柔和。
二人皆穿大氅,手藏于袖,便这般大咧咧执手并肩走在街道上,外人瞧不出分毫端异。
“主公的求贤令如何了?”
“已经着人颁布下去了。父亲如此求贤若渴,想必定有大才来投。”
阮卿垂眸,唇角弯起,“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主公雄心壮志,气魄恢宏,知人善用,会有人来投的。如此又捧起寒门,散世家制衡。一箭双雕。”
“慕尔还记挂着曹洪叔父的事?”曹昂问。
阮卿嗤笑一声,低声道,“府中皆是从司空府选出的下人,府外未尝无有校事府人。你我若谈此事传至主公耳中,卿这主簿才算真的做到了头。”
曹昂握着阮卿的手紧了紧,“父亲待卿甚厚,况多年生死相依摆在这里,慕尔不需多心。”
“卿知主公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共处闹市,谁能想你我会在这谈子廉这敏感一事。”
曹昂长叹一声,“叔父先是写书信问父亲求情,父亲未做答复。叔父又去府上找了父亲,谁料这事怎被许都令知道了,当时便把宾客几人尽皆斩首。”
阮卿笑了一声,“子廉兄长怕不是要呆了。这满宠做事还是一如既往地刚毅。主公想必要松一口气。”
“可不。两边帮谁都不好,满先生坐许昌令之位,执法严明,这一斩,叔父也不好再说什么。”
曹昂去阮府正值半晌,阮府离集市不近,二人乘马用了些时间,又走了一段路,现下日头已渐渐到了二人头顶,黑影见短。
看到前面有家馆子,曹昂问,“你可饿了?”
阮卿一怔,涩然笑道,“你不说卿还真未觉出。前面既有饭馆,就去坐坐吧。”
走到门口,小二笑着往里迎,嘴里不停叨叨,“正到饭点,二楼已经占满了,一楼还几个位子,二位要不在一楼落座”
二楼风景不错,四面架有阑干,凭栏可望一条街的风景,因此客人大多往楼上去。
“在哪不是吃。”阮卿拍拍曹昂的手,对小二道,“就在一楼吧,卿也懒得再跑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曹昂说的。
“好嘞。客官这边儿请。”小二笑着将二人引至一处位置坐下。
“客官要吃点儿什么?”
“你挑吧。”阮卿对面前的曹昂说。
曹昂看着一旁挂在架子上的木牌,报了几个名字,又问,“要酒么”
“你回去夫人可会说”
“昂都弱冠了。”曹昂笑着摇摇头,又对一旁小二道,“再上一坛杜康。”
“好嘞。”小二笑的一脸喜气,“二位稍等,马上就来。”
小二退去。
阮卿开口,“你和主公一样,下馆子必点杜康。”
曹昂垂眸慢慢拨弄着杯子,“不是慕尔喜欢喝么。”
听这话阮卿一怔,半晌一笑,“卿不爱饮酒,是主公最喜杜康。”
所以才每次出来吃饭点一坛杜康酒。
“慕尔对父亲还真是上心。”曹昂这句话阮卿竟听出了几分酸味。
他噗嗤笑出来,“那是你父亲。”
“那慕尔可记得昂喜爱什么?”曹昂问。
他默然。说实话,于曹昂比起来,他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了曹操身上。
“昂就知道。”曹昂感叹一声,“是葡萄,慕尔可记住吧。”
“葡萄”阮卿诧异,“卿不曾见你吃过那东西,反倒是见二公子吃过。”
“那东西不常见,阿丕爱吃,自然就让给他了。”
“啧。”阮卿啧啧做叹,“要是卿有兄弟,得自己先吃完了才轮到他。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事事让着那臭小子。”
曹昂笑起来,“那是你兄弟。”
“你说兄弟卿倒想起一事。徐州刘备处如何了?”阮卿问。
“慕尔问的可是荀令君所设一计”
“正是。”
不知为何曹昂蹙起眉头。
心中了然,阮卿用手指敲了敲案面,“卿知道了。”
曹昂轻声道,“你也不需担心。还有郭先生他们,徐州总会拿下的。”
“哼。”阮卿明显口不对心,“卿才不担心。天塌了有高个顶着,卿愁什么。”
正说间跑堂端着端盘来上菜,阮卿闭了嘴,不再多说什么。
菜肴被一道道摆上桌,最后跑堂将一坛酒搁进案旁的矮桶里温着,方才弓腰退下。
阮卿左手勾住右广袖,右手执起长勺,从坛里舀了一勺倒进曹昂面前的杯子里,又往自己杯里盛了一勺。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急不缓,显然是他做惯了的。
二人私下也没那么多讲究,拿起长箸各吃各的。
丁夫人管曹昂甚严,曹昂吃饭时并不出声言语。阮卿吃饭也不发出琐碎声响,不过被曹操养的在饭桌上非得说些闲话或者商量些事务才舒服。
吃到一半阮卿终于忍不住了,一手端碗,一手执筷,垂眸看着碗里的饭粒,似漫不经心道,“主公可有动兵的意向”
曹昂诧异的抬眸看向阮卿,阮卿只是敛眸吃着饭,十分淡然。
待将嘴里饭食嚼尽曹昂才开口,“未有,慕尔怎会生此一问?”
“奉孝以为文若新提驱虎吞狼之策如何?”曹操此刻也垂眸一手执碗一手持筷吃着饭,嘴中冒出这么一句,简直和阮卿吃饭动作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主公心中已有答案何需再问嘉。”郭嘉目光从阑外长街上收回,放下手中酒杯长吁口气,“难得出来一回,主公就不能让嘉清闲清闲么。”
“哼。”曹操抬眸笑骂了句,“不讲道理。平日汝之公务具是慕尔批改,汝方处理几日就受不住?别以为操不知文若那还有汝公文。”
“哎呀。”郭嘉笑起来,一双狐狸眼弯成了月牙儿,好似一把小钩子,让人看的心痒痒,“主公这是心疼小家伙了,还是心疼文若了?”
见郭嘉掰弯了自己话题,曹操也不去纠正,放下碗筷缓缓道,“就知你郭奉孝邀操出来吃饭没好事。”
“主公这罚也罚了,吓也吓了,吃了嘉请的这顿饭,好歹给嘉找个帮忙处理公务的吧。”郭嘉抱怨连天,“那乱七八糟的事看的嘉头疼,觉得身上又沉重了不少。”
曹操对郭嘉的身体上心的很,生怕再出个戏志才第二,听郭嘉这么说,他心中活络起来,脸上却不懂声色,“那便注意休息,少饮些酒。”
“诺。”郭嘉干巴巴应了句,不再多说什么。他这主公是聪明人,这事略微一提便是,再多说就得招烦了。
二人用完饭,起身离开。
二楼要小一楼一半面积,从二楼屋里的阑干往下看真好能看见一楼的全貌,楼梯在贴着一面墙,另一边是阑干,分两层下到一楼。
曹操要快郭嘉半步,走到栏杆处愣住了。一手搁在横杆上,怔怔看着楼下。
身后的郭嘉心中疑惑,走到曹操身边顺着对方目光望下去,恍然大悟。
原来是两个小孩子跑出来玩了。
阮卿,曹昂坐在大厅中央的位置,从这处看能清楚看见二人一举一动。
只见二人颇为熟稔,面上带着笑意,气氛欢快。阮卿不知在同曹昂说什么,眉飞色舞,说的兴起时直接伸手抓住曹昂手腕。
这要搁在外人眼里一个公子,一个下属简直无礼至极。
而曹昂也不推开,空着的那只手又握住阮卿手腕,轻轻摩挲着,面容温和。
曹操眉头锁的愈发紧了。
郭嘉在心里长叹口气。怎么自己如此神助而对友却如此拖后腿呢?本来曹操这口都快松了,整这出,不知道以后这小家伙得迎接什么暴风雨。
“走吧。”曹操低沉说了声。
楼梯靠着墙,二人若靠边走,阮卿他们不一定发现。
果然,从下了楼梯到出门。正聊的火热的曹昂和阮卿都没发现曹操和郭嘉这俩人存在。
曹操脸色愈发阴沉了。
正说着话的阮卿打了个喷嚏,身上一个寒颤。
“没事吧?”曹昂担忧问,“你在府里习武吹了不少凉风。”
“没事没事。”阮卿一边不甚在意地摆手,一边拿食指在鼻尖下蹭了蹭。
作者有话要说:
郭嘉,“嘉一个王者竟然带不动一个青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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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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