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正巧前来查看他的剑练得如何了,见状,即刻飞身至他身侧,他吓得瑟瑟发抖,不住地唤道:“师兄,师兄,师兄……”
这巨蟒皮肉厚实,师兄砍不断巨蟒的尾巴,反而惹怒了巨蟒,使得巨蟒将他缠得更紧了。
师兄只得以身饲巨蟒,以求要了巨蟒的性命。
他眼见师兄进入了巨蟒口中,嚎啕大哭。
须臾,巨蟒的尾巴一松,他跌落于地。
他哭个不停,未多久,他被师兄抱上了肩头。
师兄一身是血,而巨蟒已被一分为二。
“师兄,师兄,师兄……”他自小便不善言辞,师兄救了他,又死里逃生,他却只会唤师兄。
他坐于师兄的肩上,环着师兄的脖颈,将师兄的发丝与衣衫哭湿了才罢休。
画面一转,被一分为二的变作了师兄。
师兄尚有吐息,朝着他道:“玉质,你要好好的。”
紧接着,师兄的四肢被砍了下来,师兄的头颅亦被砍了下来,那头颅滚到了他手边,他将头颅抱于自己怀中,为死不瞑目的师兄覆上了双目。
“玉质,素和熙已救不了你了,你便认命吧,本尊定会让你欲/生/欲/死。”出声者乃是澹台钰,他一抬眼,澹台钰正立于他眼前。
澹台钰又轻佻地道:“尝过一回,你便会食髓知味了。”
他拔足欲逃,竟发现自己身无寸缕,足踝上还绑着锁链,任凭他如何拼命,他都无法逃出澹台钰的掌控。
澹台钰逼上前来,从他怀中抢走了师兄的头颅,强行拨开师兄的眼帘,后又将师兄的头颅放于他身侧。
其后,澹台钰笑道:“让你的好师兄瞧瞧本尊是如何驯服你的。”
月上中天,素和熙猝然听得裴玉质的哭声,猛地睁开了双目。
这裴玉质是陷入梦魇了么?
他轻拍着裴玉质的面颊道:“玉质,快醒醒。”
裴玉质并未醒来,却扑入了他怀中,含着哭腔唤道:“师兄,师兄,师兄……”
这裴玉质应当心悦于师兄吧?
素和熙发现自己呷醋了,又觉得自己不该呷醋,裴玉质心悦于谁人与他有何干系?
裴玉质正拼力抵抗着澹台钰,师兄的嗓音忽然没入了他的双耳:“玉质,快醒醒。”
师兄……
我好像发梦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发梦了之后,他立即从梦魇中抽离了出来。
他睁开双目,师兄马上映入了他的眼帘,尽管并不如何分明。
“师兄,师兄,师兄……”他扑入了师兄怀中。
自己被裴玉质错认成师兄了。
素和熙顿生不快,不过并未将裴玉质推开。
裴玉质哭了一会儿,全副神志方才回笼。
眼前的素和熙确是他的师兄,却又不是他的师兄,他不可唤其为“师兄”。
他抬起首来,唤了一声:“子熙。”
“无妨,孤并未生你的气。”素和熙取了锦帕来,擦拭着裴玉质的泪痕。
“对不住。”裴玉质抱住了素和熙的腰身,“子熙,对不住。”
“无妨。”素和熙为裴玉质拭净泪痕,“时辰尚早,你且继续睡吧。”
裴玉质颔了颔首,却清醒得无一丝睡意。
素和熙亦无睡意,望着床顶发怔。
俩人间气氛沉闷,裴玉质小心翼翼地道:“子熙,孤与你对弈可好?”
“好吧。”素和熙下得床榻,点燃烛火,取了棋盘与棋瓮来。
俩人的心思皆不在棋盘之上,下得全无章法。
时至破晓,裴玉质放下棋子,洗漱去了。
素和熙将棋子收入了棋瓮之中,不发一言。
裴玉质洗漱罢,换上朝服后,方才行至素和熙面前,小声道:“子熙,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素和熙抬手为裴玉质整理衣襟,后又含笑道,“快些去上朝吧,至于那灰鼠,孤会好生照看的。”
“嗯。”裴玉质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白玉宫,前往金銮殿。
这回早朝后,庆平帝并未再唤住他,他出得金銮殿后,长舒了一口气。
一如昨日,他先去兵部处理完公务,才往大理寺去了。
有了严皇后的口谕,他轻而易举地见到了裴琼文的近侍。
以免串供,两名近侍并未被关于同间牢房。
他先见了那年长的近侍,问道:“二殿下为何要去封地?”
近侍答道:“封地近日有流寇作乱,再过些日子,便是二殿下巡查封地的日子了,二殿下索性提前去了封地,亲自捉拿流寇,立下了威名。”
裴玉质又问道:“除了流寇一事,二殿下是否还在封地发生过什么事?”
“除了流寇一事,旁的事都非常顺利。”近侍答罢,向裴玉质哀求道,“二殿下之事当真与小的无关,二殿下能否放了小的?”
“孤无权释放你。”裴玉质三问,“二殿下回京途中是否发生过什么事?”
近侍据实道:“回京途中一切顺利,还较预计抵京的日期提前了一日。”
裴玉质四问:“你认为是何人害了二殿下?”
近侍摇首道:“小的不知。”
裴玉质出了这牢房,又去见了那年轻的近侍。
他问了与适才一样的问题,得到了差不多的答案。
而后,他去见了那上碧螺春与桃花酥的侍女,侍女一见到他便大呼“冤枉”。
“除你之外,可有人碰过碧螺春与桃花酥?”严皇后已命人试过毒了,这侍女十之八/九确实是被冤枉的,以防万一,裴玉质才来见这侍女。
侍女否认道:“除奴婢之外,无人碰触过碧螺春与桃花酥。”
裴玉质并没有什么可问的了,方要出牢房,陡然听见那侍女道:“奴婢中途遇见了六殿下,不知是否与六殿下有关?”
六殿下便是裴琼文一母同胞的弟弟裴环容。
倘若真凶是裴环容,裴环容如何判断裴琼文会用哪一只茶盏?
又或者裴环容对于谁人中毒并不关心,裴琼文可,严皇后亦可?
不对,严皇后如若身故,对裴环容而言,并无任何好处。
他不置一词,出得牢房,回了兵部。
待他从兵部回到宫中,他居然又听到了尖叫声。
他循着尖叫声,直抵裴环容宫中,赫然瞧见了长满了黑斑的裴环容。
裴环容面上那日被裴琼文抓破的伤口尚未痊愈,加之黑斑,犹如鬼魅。
——裴环容身为中泽,且年仅一十五,并未封王,尚且居于宫中。
按照严皇后所言,黑斑之后便是溃烂,且药石罔效。
少时,裴环容的近侍将严皇后请来了。
严皇后乍然见得长满了黑斑的裴环容,几欲昏厥。
裴玉质一把扶住了严皇后,并扬声道:“快些请太医来。”
纵然太医束手无策,亦不能放弃医治。
片刻后,许太医赶到,一见裴环容的情状,立在了原地。
裴玉质提声道:“劳烦许太医为六殿下医治。”
裴环容并未失去神志,向着许太医伸出手去。
许太医搭上了裴环容的脉,愁眉不展。
裴环容了然地道:“许太医救不了我吧?”
许太医放下手,默认了。
裴环容到了严皇后面前,歉然地道:“母后,儿臣可能要去陪哥哥了。”
“不可。”严皇后死死地瞪着许太医,“你定要将环容救回来!”
裴环容小憩过后,意外地发现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已哭过一场了,双目红肿着。
他望着严皇后道:“母后,儿臣大抵不能再陪伴母后了。”
严皇后双目生泪,伸手拥住了裴环容:“母后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裴环容见到严皇后哭了,亦伤心得哭了起来。
少顷,他用力地推开了严皇后:“我可能是从哥哥那儿传染了这剧/毒,母后还是离我远些为好。”
裴玉质闻得此言,顿觉奇怪,那日,他从门后窥得严皇后扇了裴琼文一巴掌,假如这裴环容是从裴琼文那儿传染了这剧/毒,为何严皇后安然无恙?裴琼文还曾抢了庆平帝的冕旒、朝服,必定碰触到了庆平帝,庆平帝又为何安然无恙?
难道严皇后与庆平帝体内的剧/毒尚未发作?
裴环容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人躲在卧房。
严皇后不断地叩着房门:“环容,开门。”
裴环容只是不断地道:“母后,你且快些离开吧,莫要被我连累了。”
严皇后声嘶力竭,一个时辰后,终是颓然地离开了。
裴玉质瞧着严皇后佝偻的背影,极是同情。
不久后,严皇后即将与她的第二个孩子死别。
而庆平帝却是全无反应,庆平帝不可能不知晓裴环容中毒了。
他回了白玉宫去,一踏入白玉宫,便见素和熙迎上了前来。
素和熙问道:“玉质,孤隐约听见了尖叫声,又出何事了?”
“裴环容,母后的次子中毒了,中了与裴琼文一样的剧/毒,恐怕命不久矣。”裴玉质凝视着素和熙,叮嘱道,“这宫中不太平,子熙,你定要小心些。”
“玉质,你更要小心些。”素和熙又问道,“裴环容为何会中了与裴琼文一样的剧/毒?”
“缘由不明,六皇弟自己认为他是被二皇弟传染的。”裴玉质分析道,“真凶的企图若是皇位,无需对六皇弟下手,其一,六皇弟年岁尚小;其二,六皇弟乃是中泽,并非天乾。”
“那么,裴环容极有可能真是被裴琼文传染的。”素和熙奇怪地道,“那剧/毒若真能传染,怕是不止传染了裴环容一人。”
“目前为止,除了六皇弟,无人被传染。”这案子迷雾重重,裴玉质全然找不到头绪。
他见素和熙目下青黑,知晓素和熙白日并未补眠,甚是歉疚。
“子熙。”他以指腹摩挲着素和熙目下的青黑,“孤不该勉强你与孤同枕共眠。”
素和熙拨开了裴玉质的手指:“无妨。”
裴玉质瞧着自己的手指道:“子熙总是对孤道‘无妨’。”
素和熙沉默片晌:“玉质想要孤对你说什么?孤都会说与你听。”
裴玉质不知自己想要素和熙对他说什么,于是道:“无论子熙说什么都可。”
素和熙想了想,道:“那灰鼠并无中毒的症状。”
裴玉质去瞧了灰鼠,灰鼠确无中毒的症状。
“许是我多想了,二皇弟的卧房与行李并无问题。”问题究竟出在何处?他百思不得其解。
素和熙回应道:“极有可能。”
第16章 腺体有损的和亲太子(十五)
裴玉质一时间不知还有何可言,遂着内侍传膳。
不多时,内侍便将晚膳呈了上来。
裴玉质执起竹箸,正欲用晚膳,却被素和熙阻止了。
素和熙谨慎地以银针将膳食一一试过,确定这膳食并未被下毒,才柔声道:“玉质,用罢。”
“多谢。”裴玉质下意识地向素和熙道谢,却闻得素和熙玩笑道:“你莫非要一人独享这膳食不成,不然为何要道谢?”
“对不住。”他又下意识地向素和熙道歉了。
他听见自己所言,咬了咬唇瓣,末了,吐出一句话来:“孤并未想过独享这膳食。”
“用膳吧。”素和熙不再理会裴玉质,兀自埋首用膳。
由于适才目睹了裴环容那般模样,加之这副身体本就不喜膳食,故而裴玉质稍稍用了些,便放下了竹箸。
素和熙听得动静,抬眼望向裴玉质:“玉质,你未免用得太少了些。”
裴玉质据实道:“孤已饱了。”
素和熙叹了口气,并未再劝。
用罢晚膳后,俩人相顾无言。
裴玉质思考着案情,而素和熙则取了一册《春秋》消磨辰光。
待得亥时,裴玉质自去沐浴了,沐浴过后,他上了软榻,又对素和熙道:“今日,子熙去床榻上歇息吧。”
素和熙并未反对,沐浴罢,便躺于床榻之上。
夜半时分,裴玉质再度呓语了,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师兄”。
这回裴玉质并未哭泣,是以,被惊醒的素和熙置若罔闻地盯着床顶。
次日,素和熙未曾向裴玉质提及此事。
第三日,裴环容悬梁自尽了。
裴玉质出了兵部,回到宫中后,才听到这一消息。
于是,他紧赶慢赶地去了裴环容处,裴环容的尸身被放于床榻上,而严皇后正坐于床榻前发怔。
裴环容瞧来较裴琼文好一些,并未全身溃烂,裴环容倘若不悬梁自尽,许不日便会与裴琼文一般了吧?
裴琼文上月十四进宫,上月十九被庆平帝赐死,假设裴琼文进宫前安然无恙,是进宫后中的毒,短短五日,裴琼文已浑身溃烂了。
如若裴环容当真是从裴琼文那儿传染了剧/毒,那么,裴环容最迟须得在上月十九,即裴琼文过世那日被传染,而今日已是五月初四,已过去十四日了,为何裴环容体内的剧/毒发作得这样慢?
或许裴琼文死后,裴环容曾接触过裴琼文的尸身?
据闻裴琼文是上月二十三下葬的,即便上月二十三裴环容曾接触过裴琼文的尸体,那也已经过去十日了。
亦或许裴环容并非直接中毒,而是间接从裴琼文那儿传染了剧/毒,所以毒性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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