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我不该折了你的羽翼,把你放在这方寸之地。”
“你可能原谅我?”
谢景祁昏迷几日,等他终于醒来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造化弄人,命运就是喜欢这般玩笑,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谢景祁心伤过度,积郁成疾,又发了高烧,因着不愿委身,心力交瘁,遍体鳞伤,内外皆损,于是才有了此刻的结果。
他心智受损,失了记忆。
曲琢玉抱着他痛不欲生,“对不起,景祁,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这么惩罚我?”
“你为什么不让我受罚!为什么这样对景祁!啊!......”
然而谢景祁却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何如此痛苦,他有些懵懂的问,“你怎么哭了?”
这声音曲琢玉已经好久没听见了,清脆稚嫩,率真无比。
他抬起头,看着谢景祁,回答,“我太痛了,所以哭了。”
谢景祁说,“你哪里痛?我给你吹吹就不痛了。”
曲琢玉闭上了眼,“哪里都痛,治不好了。”
此后他遍寻名医,却始终没治好谢景祁。
于是才有了现在的光景。
他带着谢景祁隐居于此,安心静养,于这世外桃源隔绝一切,两人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一晃就是二十年。
故事到这里,无不令人吹嘘。
谢景祁这时候跑了出来,“琢玉,你什么时候给我跳舞呀?天色都晚了,桃林都暗了。”
曲琢玉拉过他的手,柔声道:“我明日再给你舞剑如何?今日有客人来,我们不能对客人没礼貌。”
谢景祁点了点头,“那好吧。”
他转头看向谢景云,“你们什么时候走啊?要在这里住吗?这里平日也没有别人,你们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们做甜羹,琢玉很喜欢的。”
谢景云看着眼前的兄长,苦涩无比,他有些颤抖的说:“我......我不在这里住,但是你能给我做甜羹吗?”
“好啊,我这就去,你们等我。”
谢景祁又走了,谢景云神色矛盾,他就是他要的真相和结果吗?
他该恨眼前的曲琢玉的,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如果不是他,哥哥何故如此?自己或许就不会家破人亡,不会和哥哥分别这么多年。
可是这一切又不是他的手笔,他只是一环而已,真正的凶手的谢景真,是南越的皇帝。
可是他既然留下了哥哥,为什么不好好护着他!
他有万般理由杀了曲琢玉,可是独独一个原因,他却不能动手,哥哥离不开他,哥哥依赖着他。
如今哥哥在这里,不谙世事,无所烦忧,过着快活无比的日子,过着从前他无法想象的生活,他真的要将一切打破,把他带回那个云谲波诡的皇宫里吗?
哥哥该如何安身立命?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识,周围却是重重宫墙。
他不伤人,可总会有人伤他。
他痛苦的攥了攥拳,哥哥,你让我如何是好?
“甜羹来了!”
谢景祁欢快的过来,将甜羹分给几人,徐子良一行人是万万不敢喝得,谢景云拿着甜羹,吃了起来,明明是甜羹,可是他却只能尝到苦涩的滋味。
“好喝吗?”
“好喝,很好喝,哥......我可以叫你一声哥哥吗?”
谢景祁有些害羞,“好啊,可是你多大了?”
谢景云微笑的看着他,“我...我比你小。”
他此刻是绝对说不出来他比哥哥小十七岁的。
谢景云喝完甜羹,哥哥便回房了,他跟着哥哥看了看他住的房间,哥哥耐心的介绍着这里,把琢玉挂在嘴边,说了许多事,显然十分快活。
他面色沉了下去,不确定的问,“哥哥,你可愿离开这里?”
谢景祁疑惑,“我为什要离开这里?”
“这里很好,我很喜欢,就我和琢玉两个人,他就不会再看别人了,他眼里只有我。”
谢景云眼里蕴含的情绪哥哥永远不会懂了,他轻声问,“他...待你好吗?”
谢景祁回答,“你是说琢玉吗”
他笑了笑,“当然好,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
谢景云眼里的光暗了下来,“那就好...”
几个人走了,谢景云不能杀了曲琢玉,他不能毁了哥哥,只能让曲琢玉用余生赎罪,一辈子守护着哥哥,照顾他,直到永远。
而这惩罚,曲琢玉求之不得。他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只有这二十年,陪伴着谢景祁这二十年,才真正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活,谢景祁就是他的命。
几个人上了马,谢景云一言不发,其余人也不敢说话。
过了许久,季修宁才说话,“景云,哥哥他很快乐。”
是啊,至少现在他很快乐,忘记一切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了。
“你的选择是对的,皇宫不适合他。”
谢景云说神色微动,一行人骑着马走了,今日之事就像是一场梦般,他知道哥哥过得很好就行了,那就足够了。
☆、战前
“驾!”一行人从林涧回到客栈,“夜瑰”也找到了这里,看到季修宁完好无损皆是欢喜。
谢景云沉默了半日,终于在众人期待下下了命令,“去湖州。”
大军还在湖州边境,谢景云未归,他们迟迟未动,如今,一切也该结束了。
“你可知湖州的将领是谁?”季修宁问。
徐子良回答:“是唐千,后来他们四方联军,如今是唐千和马旦为首,不过属下料想他们的联军并不牢靠。”
季修宁想了想,“你可了解唐千此人?”
徐子良回答:“此人早先便在湖州各方乱战的时候出了风头,以极快的速度成了湖州的首领,之前倒是没听说过此人。”
“此后又张罗联军,本以为以南方的局面不会联合的如此之快,没想到此人竟颇有些能耐。”
季修宁沉思片刻,“怕是背后有能人。”
他想了想,突然问谢景云,“温久卿现在在哪?”
谢景云摇头,“后来我们的人在宴山找到了他和谢临的痕迹,再之后就不见了。”
“宴山?”
“没错,是处好地方,虽然比不过林涧,但也是个适合养伤的地方。”
李决这时补充,“听说是以前温久卿居住过的地方。”
季修宁说:“他倒是对谢临矛盾得很。”
“谢临是个可怜人。”
谢景云没有说话,这世上,可怜之人太多了,造化弄人,人心易变。
季修宁接着问,“他会不会去湖州了?”
“湖州身后,便是当年让给南越的三州,除了湖州,我想他再没别的地方能自在的躲着了,如若让他去哪座深山老林了此余生,我们自是找不到,但我想他不会的,如果他还有反抗之心,定是在湖州,挑唆人心。”
谢景云说:“有可能,不过不管湖州身后的人是谁,洛阳的男儿都会踏平叛军。”
“明早出发,你们去帮丞相买些倚月楼的糕点。”徐子良吩咐下人。
倚月楼不止美酒好喝,糕点也极为出名。可惜现在丞相不宜饮酒,他只好命人准备些糕点。
李决从身后走近,“倚月楼?”
徐子良笑了笑,“是啊,你来得晚,错过了倚月楼的美酒。”
李决凝神,“你怎么知道倚月楼的?”
徐子良噤声了,他想到了季林,那位小师弟还真是天真傻趣,不禁笑了笑,然而他的笑容在李决眼里就是他乱勾搭别人的证据。
“你和谁喝酒了?”
徐子良立刻说:“没有!我自己喝的,还是那日在客栈门口守着皇上时候喝的。”
你是不知道我的心情,人家成双成对的,我在外面冻着,还好有美酒相伴。
“我来的那日?”
一提到那日,徐子良有些尴尬,“是...”
李决笑了笑,提着剑走了。
一行人就这样往湖州方向去了。
·
唐千急急忙忙的赶来,“将军,您在吗!”
张蒙刚刚起床不久,“何事?”
唐千:“将军,洛阳来信了。”
“进来说。”
“将军,我兄弟打探到,丞相并不在洛阳,而且听闻洛阳的璃月殿不久前被炸了,几乎夷为平地,而那殿里住的人,正是季丞相。”
张蒙手里的杯子被捏碎了,“你说什么!”
唐千跪下,“将军,我的人又多方查探,皇上找了丞相好几日,最终才命人撤了部署,结果第二日便出征南下,都传言......传言天子一怒,为丞相报仇。”
“咱们......咱们被温久卿害了啊!”
张蒙青筋暴起,他撑住桌面,眼神阴鸷,半天才挤出两个字,“去查。”
“是,属下再去确认。”
张蒙盯着手里的碎片,仿佛看不到掌中鲜血,“修宁...”
怎么会呢?你那么厉害,怎么会轻易就被温久卿害了呢?
我不信...我不信......
“温久卿,我要你的命。”
“来人!”
心腹手下进来听令,张蒙对着他的耳朵说了许久,心腹点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
“阿临?”温久卿睡的有点沉,突然感到床边有人影,懵懂的睁开了眼。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谢临像是喝多了,有些站不稳。
温久卿头有些疼,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竟睡的如此沉,眼睛也有些花。
他将他抱到床上,“你还在吃药,谁准你喝的酒?”
谁料谢临竟直接倒在他身上,额头蹭着他的胸膛,“久卿。”
温久卿一下子愣住了,“阿临...你”
不,这不可能是谢临,他抓住来人的手腕,狠厉的问,“你究竟是谁?!”
那人眼角含泪,并不说话,温久卿感觉自己的头要炸了,竟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松开了手,盯着眼前的人,突然间一道白影出现在门前,他望过去,和来人对上了视线,那人冰冷的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人,“滚。”
温久卿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猛的扯开身前的人,一脚踹下地,怒吼道:“还不滚出去!”
这一声怒吼惊了手下的人,随从们纷纷赶来,看到如此情景,忙的把地上醉的不清醒的男子押了出去,而后关上了门......
“阿临,我...你怎么半夜这里了?”
谢临哼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你如今怎么这么容易被算计了?”
温久卿头还有些痛,“是我的错,给别人这样的机会。”
他拉过谢临,“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谢临挣开了他的手,“我只是不愿被人算计罢了,算计你就算了,别带上我。”
温久卿抱住谢临,“阿临,我头好痛,我好难受。”
谢临狐疑的看着他,“你又想耍什么诡计?”
温久卿皱着眉头,扯了扯领口,“我真的难受。”
摸了摸他的头,谢临道,“你发烧了?”
“你吃了什么?”
温久卿摇了摇头,整个人都趴在谢临的身上。
谢临看着眼前的人,不像是装的,难道被人下药了?可是又不像,他知道温久卿中药了是什么样子,不会像现在这样的。
他叹了口气,亲自熬了药,给温久卿喝下,温久卿拽着谢临的手不放,谢临只好这样在床边陪了他一夜。
清晨,温久卿醒来的时候,谢临就趴在他的身边,他凝神片刻,原来昨日并不是梦。
闭上了眼,他慢慢抬手,搂住了谢临。
他真的好久没这样抱过谢临了,这熟悉的气味和温度,让他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在洛阳的日子。
他闭上眼睛,享受这虚假的温暖。
谢临睁开眼睛,看到温久卿还在睡着,沉默了片刻,把他的手挪走了。
“醒了就起来。”说罢就离开了。
温久卿睁开了眼,阿临,你不会原谅我了是吗?
张蒙坐在椅子上,看着唐千在那低头认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的脑子呢?你以为这样两人就会反目成仇闹起来?你以为温久卿不会发现?”
“属下只是气不过,他得罪了洛阳还跑来我们这里,明显是故意来连累我们的!”
张蒙看着他说,“即使他不来,谢景云也一样回来湖州。”
“不过也没关系,经此一事,我更加确认了一件事。”
唐千略微抬头,“将军所说何时?”
张蒙叹了口气,“情之一字,可杀人,可诛心。”
......
数日之后,谢景云一行人到达湖州边境的洛阳大军之中。
“报告将军!大军来了....来了......”
张蒙和温久卿坐在一处,均没有说话。
唐千有些着急,“将军,怎么办啊!”
张蒙笑了一声,“能怎么办?你不是早就准备好打这一仗了吗?”
温久卿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张将军,期待这次见面吗?”
50/59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