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宗门骄子,气性也大,狠狠剜了应瑄一眼,又看了看沈白幸才回到原处。
白纸扇哗的一下被合上,扇骨在应瑄手心有节奏的敲击。
沈白幸看着这样的应瑄,总觉得对方在憋坏主意,他忍不住劝告,“你别乱来。”
应瑄倾身,隔着桌子用折扇戳正在吃饭的沈二白同志,要笑不笑的说:“乱来,怎么个乱来法?是他看了你一眼剜一只眼睛,剜完双眼,将全身的骨头一根根剔出,扔进锅里熬汤送回无海门么?”
沈白幸被对方的描述吓得饭也不香了,他真怕应瑄发火把人给煮了。就他所知,从太虚中出来的人不该有如此重的戾气,天道从根本上来说是站在苍生一边。应瑄这种动不动就杀人的做法有违天道本心。
为了保住无海门小弟子的性命,沈白幸对戮仙君保证,“我不对他笑了也不看,你消消气。”
可惜,应瑄貌似不是很买账,倒是他把二白同志给戳毛了,后者在桌子上炸毛,压低脑袋对着戮仙君就是一阵狼嚎。它如闪电般蹦起来,张开嘴对着应瑄就咬。
“嗷!”
应瑄一手掐住沈二白脖子,“找死。”
“放下,快放下,它都要被你掐死了。”沈白幸急忙给爱宠解围,“二白不懂事,不要同它计较。”
应瑄冷哼出声:“它鬼精着。”
“小二,结账。”
“就不吃了?”沈白幸疑惑道。
“我还有事,你自己慢慢吃。”应瑄淡淡道,将银子丢给店小二,然后又取出一袋金叶子交给沈白幸,“吃完找个地方玩吧,不要被人骗了,傍晚我来接你。”
他也不等沈白幸同意,转瞬消失在原地。
沈白幸吃完饭晒太阳,摸沈二白软乎乎的身体,自言自语道:“应瑄保不齐干坏事去了,等会就找过去捣乱,你说好不好?”
“好的,小白。”
沈白幸起初没觉得不对劲,数息之后猛然揪住沈二白,诧异道:“你会说人话了?!”
“小白亲。”
沈白幸眯起眼睛,“我来的时候不见狮子猫,你是不是西施?”
“小白亲亲。”
沈白幸:“臭德行。”他一边说一边将食指按在沈二白头上,灵力探入,并没有发现狮子猫的踪迹,倒是遇到了阻碍。他仔细端详对方额头上的红色图案,越看越觉得像一个封印。
按理来说,修为高到沈白幸这种境界,应当不存在他解不开的封印,除非这个封印是应瑄或者天道所设。他首先就将应瑄排除,那就只剩下天道了,也不知道那老不死的好好整这玩意做什么。
彼时,距离天厄城几十里外的地方,一大帮修士正严阵以待。他们对面是深渊的出口,现任魔族之主蠢蠢欲动,带领着士兵在冲击通天碑。
虽说仙门百家,但来的都不是大人物,刚才在酒楼看沈白幸的修士就在其中。
魔族边界连土地都是黑色的,站在上满能感受到死气怨气森森。阴霾笼罩整片天空,明明是白天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光明,身处其中呼吸都不顺畅。
看不见的红线从在场之人身上发出,密密麻麻的。应瑄看到这些代表气运的东西,闭上眼睛感受什么。他当初在地府看似吞噬了单渊的魂魄,但是回到深渊才发现,灵魂缺了一星半点。
单渊是天道选择来取代他的,是生死之敌。就算没了单渊,天道也会弄出第二个第三个,只要天道不死,就是火种不灭。若是神州倾覆,妖魔鬼怪肆虐,黑暗统治这片土地,代表规则的天道就会失去判断力,从坏人中辨不出十恶不赦,自然也挑不出下一个麒麟继承者。
唯一让应瑄在意的是,沈白幸身为往生天的主人,对这一切不会坐视不理。他想干掉天道又不想毁了沈白幸,于是发动时空回溯,希望能控制事情的发展方向。深渊彻底开启,群魔复出,潜入神州每个角落,就算是沈白幸全盛时期都挽回不了。为了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沈白幸不会白白搭上自己性命。
深渊之主应瑄从不放在心上,他之所以成为戮仙君就是想利用魔族搅乱天道,只要目的达成,魔族死不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反倒是为了沈白幸少受累,他能孤身前往深渊,一如当初屠戮魔族。
如今,一切从头来过,玉微不沾尘世正是好骗的时候。他不想向上次那样直接跟沈白幸为敌,龌龊污秽的事暗地进行才是取信之法。
代表着气运的红线在应瑄指尖把玩,他眸中盛着凉薄的笑意,将一位修士的气运给掐断了。
与此同时,通天碑前,面容端正的修士踉跄倒地,好巧不巧脑袋撞上石头,竟然就那么没了声息。
应瑄杀死一个寻常修士轻而易举,谁让对方看了不该看的人呢?他不高兴。
远在几十里外,趴在沈白幸怀中的沈二白同志猛然醒神,指着通天碑的方向嗷嗷叫:“小白啾,小白嗷嗷嗷!”
第96章 取而代之
通天碑在震颤,深渊的第一道口子开了。瞬间,藏在后面的无数魔族争先恐后冒出,被等候的仙门百家困在法阵里面进行斩杀。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抹黑影鬼魅般闯进了深渊,或者说,他们想不到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主动进去。
贯穿整个深渊的巨大裂缝中是不尽的岩浆,天梯上,奇形怪状的生物正飞速攀爬。现任魔族之主站在巨形蜥蜴上,指挥兵将进攻。他看见一抹人影撕裂魔兵躯体,长驱直入,站在不远处。
金丝勾龙纹的锦袍,应瑄唰的一下打开折扇,闲散的神情仿佛深渊是自家后花园。不过,他当了五百年的戮仙君,对深渊的熟悉说是自己的后花园也差不多。经过几百年的淬炼,两任君主通过时空回溯得以再次相逢。
“来者何人?”
“要你命的人。”
魔君外表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容貌尚可,身材也尚可,此时一言不发的挥手。前排的大军得令,潮水般涌向应瑄。
“来得好啊,”应瑄冷笑一声,折扇在手中转一圈,而后横扫。扇子携裹着法力,瞬间将冲过来的魔族卷上天空撕成碎片,就连附近的一处建筑都受到波及,被夷为平地。
甫一出手,就震慑众魔,应瑄好整以暇的问魔君:“还要他们送死么?”
魔君是第一次见到应瑄,在他印象中他跟这等厉害的人物并无仇恨,对方目的明确,让他非常奇怪:“就算是我们魔族,杀人也有理由,你要本座的性命到底为何?”
“人生无趣,想谋个魔君的位子坐坐,这个理由满意吗?”
……
其时,数十里之外的沈白幸正抱着沈二白赶来,他起初飞错了方向,浪费了几炷香的时间。索性二白还算靠谱,跟狗似的仿佛能闻到应瑄的味道,一路嗷嗷叫,让沈白幸准确降落在通天碑附近。
厮杀声震天,刀光剑影一片,沈白幸抱着爱宠落在树上,他在人群中找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到应瑄的影子,遂一手揪住沈二白的耳朵,道:“你是不是搞错了?”
“小白没错。”
黑色的魔气阻碍视线,沈白幸屈指一弹,灵力霎时在空中爆开,成圆形铺向四面八方,将半空中的魔族通通打到地面。
正打得火热的双方齐齐望向某棵树。
但见一片白色衣角从枝头垂落,玉微仙君满头银发,怀中抱着一只长翅膀的“小狗”,十分自然的问:“各位可看见一个长得好看,穿黑衣服的男子?”
众修士:“……”
众魔:“……”
沈白幸不觉得自己形容有问题,继续说:“黑头发黑眼睛,看起来不好相与,你们要是看见了就告诉我,我好去找,免得那人心狠手辣害了无辜之人。”
一位修士站出来,“我们这里都是黑头发黑眼睛的人。”
“哪里来的小娃娃,赶紧走,此等罪孽深重之地来不得。”
“你们没看见啊?”沈白幸满脸疑惑,将二白拎出来,“可我家宠物说,那人就在这里。”
话音落地,修士跟魔族看沈白幸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仙门百家这边还好,只是不再理会沈白幸,重新提剑冲向魔族。
杀戮继续,有几个魔族见沈白幸周遭无人保护,拿着兵器偷袭。风声从脑后传来,沈白幸头也不回,只是周身温度冷下。
沈二白尾巴摇来摇去,沈白幸轻轻撸着对方的毛,身后那把即将触碰到自己的兵器好似砍到了铜墙铁壁,又似进了岩浆烈焰,从刀尖开始,一寸寸融化。
圣者的威压释放,连空气都在慢慢剥夺。
“停下。”沈白幸慢悠悠说道,他从枝头一跃而下,“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再打。”
随着他每说一个字,威压便重一分。无论是修士还是魔族,灵力在经脉里面运行的速度都变慢,很快连肢体都僵硬,就像有无数双手板着他们的头颅,踢在膝窝,让他们对着沈白幸的方向徐徐跪下。
世界安静了,只有玉微仙君清冷的嗓音,“可有看见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
“仙、仙君,我等专注打架,并没有注意其他。”
有一个修士出声,其他还活着的修士赶紧点头。
“嗯,”沈白幸点头,将目光转向魔族,“你们呢?”
“回仙君,我等也没看见。”
“知道了。”既然别人都说没看见,沈白幸只当沈二白同志直觉出错,他抬步正要离开,冷不防通天碑上出现波动。
碑上的符文隐隐有破碎之迹,沈白幸用手摩挲着这个庞然大物。通天碑立在深渊有千万年之久,上面魔气跟灵力横冲直撞,普通修士一碰即死,就算是化神期的大能也不敢轻易去摸,可沈白幸不仅摸了还一脸淡定。
符咒被从深渊里面传来的力量震地乱飞,沈白幸退后一步,思索片刻,他眼神一亮,猜想应瑄会不会回了老巢。
沈白幸将想法付诸实践,召唤出忘归,他一剑将深渊撕开口子,迈步踏入。
为了不让魔族通过这个裂缝出去,沈白幸不忘用法力将裂缝补起来。他刚一落地,就被深渊的煞气熏个趔趄,好久不来,都忘了应瑄的地盘长啥模样。
放眼望去,尸骸成山,岩浆从地表喷发,魔兽在铅灰色的天际互相捕食。
本以为进来会看到激烈的交战,毕竟能撼动通天碑,必定有法力高强的人在深渊里面动武。
这几日,沈二白又重了,沈白幸抱了许久胳膊酸,他将小家伙放到地上,循着地上的尸体朝深渊里面走。
许是察觉到沈白幸非同一般的气息,沿途的小魔纷纷躲到石头或者废墟后面。
深渊虽大但遮挡物不多,一眼能看到未来魔君的戮仙宫。黑不溜秋的山脉横贯深渊,就跟那条大沟壑一样,成为了魔族之地的标志。
彼时,两道流光在山巅轰然发生碰撞,无数的岩石被强大的气劲碾碎,砸向山下的建筑。
沈白幸随手挡住飞过来的碎石,望了一眼四处逃窜的魔族,然后将目光放到打斗的两人身上。
其中一个人却是应瑄,黑色的袍裾染血,他左臂被利刃割破,鲜红的血将衣料打湿,腥气顺着风的方向吹来。电光火石间,某帧画面窜入沈白幸脑海,几百年前的记忆中,也是在这个地方,他哀求着已成为戮仙君的单渊放下屠刀。当时,应瑄一口回绝,义无反顾的同他撕破脸皮。
他们关系好的时候,应瑄也曾奔赴深渊,替他分担控制魔族数量的工作,就像现在这样,单枪匹马挑战魔君的威严。时光荏苒,物是人非,沈白幸不知道应瑄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冷血,与他背道而驰。
从进入深渊开始,忘归就在嗡鸣不停,那是流淌在里面的凤凰血脉作祟。作为一柄仙器,忘归天生跟魔族等秽物相克,一旦许久不打架,嗅到魔气就兴奋得磕了药似的。
折扇锵的一声架住弯刀,应瑄余光瞥见站在远处的沈白幸,不小心分了神。下一刻,弯刀挑开扇子,直冲应瑄面门,他快速偏头,瞬时闪离,但还是被伤到右脸。
刺痛伴随着血丝,应瑄揩掉右脸的血,盯着红彤彤的指腹,眼眸越来越冷,“玩够了,到时间了。”
“什么?”
应瑄浮在半空,捻了捻染血的指腹,看着上面的红意消失。下一瞬,他背后浮现出巨大的麒麟,狰狞咆哮出漫天雷霆,带着气吞山河之势,每踏一步,深渊跟着震动。
神兽在主人的指令下,一路势如破竹,撞毁山脉,将魔君踩在脚底下。
现任的君主战败,应瑄自空中落地,对上沈白幸浅茶色的眼睛,“走了,深渊一时半会翻不起浪花,我送你回往生天。”
“哦。”
等把人送到昆仑山脚,应瑄要走,沈白幸连忙拦住,直勾勾的看着对方,“魔君深受重伤,深渊群龙无首,你心中可有好的人选?”
“怎么这么问?魔族之事与我何干?他们内部倾轧,倒是给了仙门以及平民百姓一段安定的日子。”
见人不似说谎,沈白幸只以为应瑄还在正道上,将拦住的手缩回。
他目送着戮仙君离开,才抱着沈二白回到摇光殿。
然而,应瑄去而复返,他从深坑中将魔君弄出来,提着人如入无人之境,一屁股坐在宫殿的龙椅上。底下是噤若寒蝉的魔族官员,魔兵在门外拿着兵器哆哆嗦嗦。
应瑄将人扔地上,不咸不淡道:“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新任的王。”
没有魔族站住出来跪地叩拜,应瑄也不生气,兀自甩开折扇,说:“本座正好缺一件像样的武器,便拿退位的魔君来炮制。”
言罢,他从龙椅上起身,像打量一件物品打量魔君,评头论足,“观身骨经脉,做成一根鞭子恰好。”
第97章 狗徒弟
一连几天,沈二白的状态都不好,耷拉着耳朵团成一个球窝在树杈子上。它额前红色的毛发仿佛镀了一层胭脂,鲜红的似要滴出血。
看见爱宠这般模样,沈白幸有些心疼,要知道二白向来皮糙肉厚,被从往生天打到昆仑山雪地里都不带哭叫,此刻无精打采,看见沈白幸更是从眼眶挤出两滴眼泪,显得那双大眼睛可怜兮兮。
“你没发烧啊?”沈白幸用手捂着二白的脑袋,疑惑说。
73/87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