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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颗舍利(玄幻灵异)——ranana

时间:2021-05-31 14:18:24  作者:ranana
  儿媳还要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他看她太辛苦,就想帮着做一些家务活,可下厨,他只会下个面条,孙子不爱吃,儿子吃了也直皱眉。唉,他年轻的时候一个人走江湖,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加上他光顾着学这个学那个,求知欲盖过了口腹之欲,他对吃一点都不讲究。成了家,老婆一身好手艺,他更没了学厨的心思,前几年老婆走了,他倒想学学做饭,也好还原老婆的拿手菜慰藉慰藉儿子的五脏庙。儿子想念母亲,他看得出来。可怎么也学不像,儿子吃了不乐意了,说:“您以后还是别做饭了,吃了您做的,我都记不得咱妈做的是什么味儿了。”
  千百岁走进了居民楼,脚步忽然沉重了。这世上也有他学不会的事啊。
  不光做饭他学不会,做不了,不敢再做,洗个衣服也不成。手洗吧,儿子嫌不干净,机器洗吧,儿媳看到他把袜子和内衣内裤一块儿洗,脸都绿了,又看到他把羽绒服,毛衣,大衣也都一起放进机器洗,再也没让他碰过洗衣机。千百岁也不敢乱洗衣服了。打扫卫生吧,擦地,拖地,他能干,干得还很卖力,很快。可有一次,亲家上门来做客,他正扫地,亲家母就把儿媳给数落了一通,让你爸弯着老腰扫地,你是吃干饭的?他就帮着说了几句好话,亲家母听了更生气,差点没打自己女儿。自此,儿媳见了他要干家务,说什么都不让了。他偷着干,还要惹她眼睛红。儿媳也不容易,怪可怜的。他就不给她添堵了吧——他就只好在家老老实实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太爷。
  想到这里,千百岁的呼吸也变得沉沉的了。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于是他就学了武,就去学各种杂活累活,各种繁琐的技术活儿,可人一老,无论他有多少本领,多大的本领,这百无一用的必是老人。
  这时,千百岁到了家门口,轻手轻脚地开了门,进了屋。
  “爸?”
  儿媳妇竟然在家,围了条围裙站在餐桌边擀面,两只手上都是面粉,看到他,脸上有些吃惊。孙子竟也在,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瞥见千百岁,没什么表情,眨了眨眼睛,又继续看电视了。
  儿子不在。
  千百岁奉上个笑,和儿媳打了声招呼:“都在家呢。”
  “爸,换鞋。”儿媳看着千百岁的脚,皱紧了眉头。千百岁忙脱鞋。儿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朝他走了过来,说着:“和您说过多少次了,进门要换鞋……”
  到了千百岁跟前,儿媳皱起了鼻子,拿起他的鞋要往阳台去,这双鞋穿了几天,土里走,水里去的,太脏了。千百岁忙要去拿,说:“我自己晒晒,擦擦。”
  儿媳便将鞋塞给了他,钻进了厨房。孙子跟着进了厨房,千百岁去了阳台收拾鞋子,一仰头,看到那挂着的床单被套全是他那屋用的,他又回头看了看厨房。他的视力好,看到孙子拉扯着儿媳的围裙,侧脸上是一副不情不愿,不甘心的表情。他的听力也很好,听到孙子问儿媳:“妈妈,爷爷回来了,那你说他那屋归我了的话还算数吗?”
  儿媳拽过围裙:“去去去,看电视去。”
  她又说:“等会儿,去把你爸叫起来!这都几点了,还睡!”
  千百岁一看时间,十一点半了,该是午饭的时间了。他放下鞋,就问:“今天中午吃面条?”
  “欸!”儿媳在厨房应声。
  “面发好了吗?”
  “正要切呢!”
  千百岁就走去餐桌边,要搭把手,儿媳跑了出来,不肯让他动手:“您弄了鞋子还没洗手吧?”
  千百岁笑了笑,不太好意思了,这一着急要帮忙,把洗手给忘了。儿媳的眉头皱地更紧了,低下头,拿起菜刀,说道:“不用,您看电视吧。”
  千百岁又说:“那我帮着洗个菜。”
  “都说了不用了!”儿媳的声音一高,似是很不耐烦了,千百岁不好再说什么,他这趟回来可不是为了惹家人生气,惹人窝火的。他便去了客厅坐下。儿媳重重地切面条,重重地收拾桌子。孙子和儿子不见人影,没个说话的人,唉,要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些什么好呢?说些什么能让孙子和儿子不会一下就对他不耐烦呢?
  千百岁在客厅也坐不住了,无言地回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朝南,关照充足,床上换了一套动物图案的床上用品了。屋里的书桌上放着许多书本和练习册,还放了台电脑。墙上贴了张足球明星的海报。千百岁走在那海报跟前看了看,海报边上有个小钉子,这钉子上原本挂着一把木剑,也不知道是不是家人把木剑收了起来。
  他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床下没有,桌下也没有,衣柜里也没有。
  衣柜里有什么呢?
  孙子的衣服,儿媳的大衣,儿子的夹克衫,床单被褥……
  他的衣服他也找不见了。
  千百岁坐在了床上,摸了摸床单,望向床头柜。他和老婆的照片也被收去了哪儿呢?他闲着没事爱翻的《三国演义》呢?
  儿子进来了。
  进来了,他就问:“这几天您都去哪儿了?”
  他顶着鸟窝似的头发,比着生气的眼神。
  千百岁道:“到处转转去了。”
  他问儿子:“我那木剑呢?”
  儿子说:“那把刻着伏羲两个字的剑啊?”
  千百岁点了点头,笑了笑:“你收起来了?”
  儿子指着外头,有些尴尬,目光躲闪了去:“那什么……小峰整天瞎闹,剑掉在地上,折了,您要想要,我给您淘宝一把龙泉剑,精钢的,肯定比您那把木头的好看。”
  千百岁眨了眨眼睛,说:“那木头剑……”
  那木头剑是有故事的剑啊……
  儿子已经低头看起了手机,千百岁也就低下了头,没话了。
  儿子清了清嗓子,说:“下单了,吃饭吧。”就走了。
  孙子进来了,背上了书包,抱起了一摞教科书,要往外走。千百岁笑眯眯地喊住他,道:“没事儿,留在这里吧,这屋你睡,你用,爷爷就是来坐一坐。”
  小峰看着他:“真的?”
  他的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千百岁从没见过他用这样兴奋,这样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用狗尾巴草给他编过蚱蜢,他用竹板给他做过小车,他还去了五金店没这个买那个给他做了个变形金刚。他都没这样看过他。
  千百岁点了点头,笑容更深了,不由想和孙子再说些话,他就拍拍床铺,问孙子:“在学校还好吧?”
  孙子撇了撇嘴,眼中的光亮黯淡了,还是背着书包,抱着书走了出去。
  他也还是走吧。他在这个家里就只有碍手碍脚,人见人嫌的份,他走了,屋子滕给孙子,他走了,儿媳眼不见为净了,他走了,儿子就能过得舒坦些,轻松些了吧?
  还是再去泯市逛逛吧,千百岁便起身要往外走,还没走出屋子,他就犹豫了。泯市又有什么好逛的呢,不光泯市,整个甘肃,整个大中国,他该看的都看过了,该去的地方也都去过了。
  他该知足了,该满意了。
  他学了所有想学的本事,结了婚,有了孩子,传了宗,接了代了。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今晚,就算死在怜江月的剑下……
  怜江月这小伙子的剑法可真精妙,真特别,他千百岁有生之年能见识到这样的一手剑法,他是死而无憾了。
  儿子又在外头催他吃饭,千百岁的肚子也确实有些饿了。他想最后再去吃一顿羊肉泡馍,龙吟街口那家面店十二点可就关门了。千百岁就出了屋,往大门口去,经过餐厅时,儿媳妇问他:“您又要出门?”
  千百岁笑着和家人摆了摆手:“你们吃吧。”
  儿媳道:“专程给您留了一碗,本来以为就我们三个吃……小峰就没吃了。”
  千百岁一看,孙子吃的是饺子。儿媳做的是放了不少鱼虾的番茄海鲜面,孙子就好这一口。千百岁一时过意不去,在餐桌边坐下了,想把面条让给孙子,孙子却说吃饱了,儿子吸着面条,说:“您快吃吧,还是不合胃口,做点别的?”
  儿媳的脸拉长了,孙子也不怎么开心,千百岁赶紧呼哧呼哧地吃起了面条。一大碗汤面下肚,他还是惦记着羊肉泡馍,可再要他吃,他也吃不下了。
  算了吧,不想了,人生就是会留下些遗憾。羊肉泡馍他这辈子吃得还不够多吗?
  知足吧!
  千百岁默默地去了厨房,洗碗筷。这时,儿媳说了声:“下午去我爸妈那儿。”
  “好。”他应下。
  “晚饭您自己吃吧。”
  “欸,好。”他又应下。
  儿子一家吃了午饭就走了。孙子怎么今天没去上业余课呢?儿子突然去亲家那儿干吗的?等到他们走了,千百岁才想到这些问题。
  算了吧,不想了,没什么好想的,这一天过后,他和他们就不会再有瓜葛了。他和他们就是天人永隔了。
  他不停地想到他死在怜江月剑下的场景。
  他并不害怕,反而很亢奋,仿佛一个久病的病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他整个人都精神极了。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养足了劲,天黑之后,他随便吃了些速冻饺子,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刮了刮胡子,就出门去了。
  千百岁走路去的伏羲庙,可不得走一走吗,这也许是他最后一遭走在泯市,走在这个花花世界了,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去感受这些树,去感受那些风,去感受花花草草,万物生命的机会了。
  到了伏羲庙,他推门进去,一望,望见邱姐站在那棵橘子树下,一手拿着一把烧着的艾草,正对着树干上贴着的一些红纸小人熏着。
  邱姐也望见了他,笑着朝他挥手:“老先生,您怎么来这儿了,智美和你说我在这儿,让你来找我的,有要紧事吗?”
  千百岁问道:“怜小兄弟呢?见着他了吗?”
  邱姐指着大殿:“在里头呢,和上官玉盏说话呢。”
  她继续用艾草熏那些红纸人,念念有词:“保佑上官玉盏身体健康,保佑千老先生身体健康,大家都健康,都健康。”
  千百岁就往大殿里找去。他在酒神像前找到了上官玉盏,左右不见怜江月,那上官玉盏坐在轮椅上,痴痴地仰望着黑漆漆的酒神。
  千百岁蹲下来,问她:“见着一个高高,瘦瘦,头发长长的小伙子了吗?怜江月,他刚才应是在和你说话,他去哪儿了?”
  上官玉盏微微颔首,目光仍高高地举着:“我正和他说到,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杀了他的第一匹马,他最爱的马,他从新疆一路来到甘肃买醉,而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说他想杀了他最爱的人,他想忘记这一切……”
  上官玉盏的声音逐渐轻了,她发出一声叹息:“他问了他一个问题,可他又不想听到答案,一剑割开了他的喉咙……”
  千百岁还要再打听怜江月的去向,邱姐笑盈盈地进来了,东张西望,说道:“小怜呢?走了?怕不是先回小包家了吧!走,老先生,咱们也回去,这庆祝的晚饭可还没开席呢,就等您和老马呢。”
  千百岁不好推辞,邱姐推着上官玉盏往外去,他便跟着,他问了声:“咱们的酒得大奖了?”
  邱姐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没有!万象酒庄因为违反规则被取消参赛资格啦。”
  邱姐还笑着说:“老房子也没能保住,明天就得搬。”
  千百岁愕然:“那你还这么高兴?”
  邱姐道:“可也没什么好哭哭啼啼的啊。”她喜滋滋地说道,“那些评委喝了咱们的酒都竖大拇指,还有人直接要找我们下订单呢,这个大方向还是不错的嘛,再说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千百岁也笑了,他又问:“那酒庄还开吗?”
  “开不了啦,没酒卖啊,我就回石窟上班去,继续给人当导游。”
  “你是导游啊?那小球跟着你上班?”千百岁看了看上官玉盏,“她还送回养老院吗?”
  邱姐道:“暂时还住那里吧,”她拍拍上官玉盏的肩头,说:“小球嘛,他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一个人带儿子,不容易啊。”千百岁叹了声。
  邱姐吃了一惊:“谁说小球是我儿子的?”她睁圆了眼睛:“我还没结婚呢!”
  千百岁也是吃了一惊,邱姐道:“我还在石窟当导游的时候,有一天就看到个小孩儿坐在景区门口,光是玩手机,也不说话,我就在景区里广播啊,找家长,没找着,我就带着他去吃了顿面条,他就跟着我了,我姓邱,同事就管孩子叫小邱,我说也不是我的孩子啊,就叫小球吧,你看他的脑袋圆滚滚的,像个小球,挺可爱的吧?”
  两人对视了眼,突然都没话了,又突然地都笑出了声音。
  此时,已经能望见包家的大铁门了,就看到包仁慧和一个女人正在门口说话。
  “那是小包的媳妇儿小高。”邱姐说。
  初夏的晚风将这对夫妻的谈话吹进了千百岁的耳朵里。包仁慧道:“你别来和我烦这些。”
  小高说:“你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小高又说:“你和我说出差出差,一出就是一个礼拜,我早知道了,你们公司最多也就出过五天的差,你是不是回了泯市就来老房子这里住?”
  包仁慧说:“烦不烦?”
  “你妹怎么回事?去日本?她会日语吗?谁出钱?她倒好,逃得远远的,就知道要你这个当哥的擦屁股。”
  千百岁和邱姐走近了,包仁慧和小高都闭了嘴,小高低着头站着,包仁慧点了根烟,冲千百岁一笑:“老先生来啦!进去坐吧。”
  千百岁看了看小高,看了看包仁慧,看了看他脸上的笑。
  烦心的事一桩又一桩,没个头。能怎么办呢?人活着不就是被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爱人,被生活这么折腾吗?
  笑吧。
  笑一笑。苦中作出来的乐那也是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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