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间,他们来来往往,无一例外都被本人直接“劝退”,毫无还手能力。
时灿这“冰美人”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试问有几个人能受的住“利用”二字。
旁人察觉到苗头便得火冒三丈,只言片语就能使对方在自尊心的驱使下负气离开。
可秦泽汐……思绪到这儿,眼里的人缓缓苏醒。
时灿下意识闭上眼睛,不知为何要故意装睡——可能是不想被秦泽汐瞧见目光里的内容,可能是昨晚输了较量还略有不甘。
秦泽汐侧头亲吻时灿的太阳穴,缓缓抽出自己的手臂,拿起一旁的睡衣套上。
他轻轻从床上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后,忽然转身回到大床旁。
秦泽汐轻揉时灿的头发,弯腰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好哥哥,我去给你做早餐。
你再装一会儿,就起来吧。”
“装睡”,和其他“装”字开头的事情一样,想要进行下去都需要两个条件:第一,旁人看透不说透,第二,给表演者提供完美的表演舞台。
秦泽汐一语点破已经犯了忌讳,谁想十几分钟之内更是叮叮当当弄出一系列的响声,连原本熟睡的人都铁定被吵醒,何况是时灿。
他不忍叨扰,快速套上睡衣,光着脚便走出房间。
时灿看着厨房里忙乎的秦泽汐,靠在墙上问:“你的动静还能再大一点吗。”
“还能。”
秦泽汐一本正经回答,手下不慌不忙的做早餐。
他时不时用勺子敲击碗碟,发出响声,像是极具浪漫气息的舞曲。
时灿在心里哼了一声,又问,“你怎么知道我装睡。”
“不告诉你。”
秦泽汐心情甚好,冲着时灿扬起眉毛,仿若得意忘形的宠物犬。
平日时灿睡觉时,就是领地意识极强的纯种猫。
但凡有点动静吵到他,眼睛没睁开就已经伸出了爪子,皱眉烦躁恨不得把秦泽汐踢下床。
今天秦泽汐一连串动作,时灿连点反应都没有,不是装睡是什么?时灿双臂抱胸,看他洋洋得意甚是可爱。
他想了想,故意“挑”事:“你不好奇我‘利用’你什么吗。”
“利用”二字伤人灼心,时灿本不应再提起。
可昨晚的对话应该有个了结,而他或许欠了秦泽汐一声“抱歉”。
秦泽汐指尖的动作微微停顿,明显被刺痛了。
“我不好奇。”
秦泽汐将热好的粥倒进碗里,接着起油锅,看似不经意的说,“我一个被你点名‘活儿不好’的学生,能有什么可被利用?无非是看我天生丽质,再不然就是尺寸好,硬件卓越。”
秦泽汐余光瞥了一眼时灿,继续若无其事的道:“再者说,你都‘利用’我了,证明我总有那么些优点比你心里的人好。
我觉得挺好,你继续努力,多看看我的优点。”
别自以为是了。
时灿应如是回答,直接笑怼回去。
可出乎意料,他看着秦泽汐强忍受伤还在开玩笑的那层保护壳,忽然不忍张开周身的刺,不忍再让他多一丝难堪不安。
秦泽汐耍嘴皮子功夫,给了彼此台阶。
他那点小心机,是有力的武器,也是最后的遁甲。
噗通、噗通,时灿的心脏剧烈跳动,震得他连连喘气。
原来,肉刺再次发作,引起的并非山呼海啸,而是绵延细碎的心疼。
拨开云雾,时灿冲着秦泽汐笑了,心口竟淌过款款暖流,滋养着心房上的伤痕。
“怎么……不说话了。”
秦泽汐停下动作,望向时灿,“想什么呢。”
时灿走到他面前,将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
安抚他,顺着他的后颈对他进行慰藉,“我在想,你确实优点挺多,我会继续努力看着你。”
“现在才发现,真没眼光。”
秦泽汐紧张的情绪忽然松了,像是度过了考试的学生,像是通过了加赛的运动员,“你去坐着吧,等会儿吃早饭。”
大浪淘沙,这位年轻人已然在时灿眼中留有痕迹。
不光如此,他炙热浪漫的外表下,还有那么些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知深浅,懂进退,有策略,还有异常强大的自我和心胸。
这样的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时灿拉开凳子坐在餐桌旁,看着秦泽汐来回忙乎,忽然对他很感兴趣,每个细节都感兴趣,“你怎么会做饭?现在年轻人都是点外卖,哪里有自己做饭的。”
秦泽汐不光会做饭,手艺还算不错,和时灿相处这些日子,他负责在厅堂看文件,也负责在厨房掂炒锅,“我跟你提过吧,小时候身体不好。
手术之前,我经常不能上学。
在家里没事儿干的时候,我就总凑在我妈身边和她聊天。
她做饭,我看着,看得多了就会了。”
“你现在还经常去医院,需要检测吗。”
秦泽汐“嗯”了一声,又解释:“定期检查,开药,还有化验。
对了,我也时常去看以前住院的朋友。
我很幸运能离开医院,但我只是少数。”
随即,两人又来回说了几句,都和秦泽汐小时候有关。
秦泽汐说,其实我不是真的喜欢看我妈做饭,我只是怕病怏怏躺着,她心里难过。
我跟她说说话,在她做饭的时候烦她,她就会觉得我状态不错。
她开心,就不会关起门对着我爸哭,这样我爸就能放心工作。
秦泽汐还说,小时候我经常不去学校,因此没有什么朋友。
爸妈总邀请同学来家里,怕我孤独。
但是那些学生和我不熟,经常找理由拒绝,就算来家里也跟我没话说,特别尴尬。
我不想爸妈失望,就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得有借口说自己“忙”。
我不能跑不能跳,只能看名画,看各个博物馆的纪录片,还看国内外的艺术史。
孤独挺好,时间都是自己的。
秦泽汐问时灿,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学数学吗?因为数字传达真相,不会说谎。
手术之前爸妈总是告诉我,我的身体会好起来。
他们以为我看不懂化验报告上面那些数字,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差。
我不想让他们难过,索性装不懂。
秦泽汐最后说,数学就像是过去的我,整个世界都是孤独寂寞,快乐只能自己带来。
时灿吃着秦泽汐做的早晨,听着他口中有些久远的故事,眼前忽然瞧见了那个十几岁的孩子。
因为一首诗,时灿为他冠上了“中二”与“纯情”的标签。
一场对话在不经意间发生,之后竟多了“敏感”,多了“坚强”,多了“体贴”,多了“成熟”。
时灿抬起手,轻轻揉捏秦泽汐的头发。
他没曾想这年轻人竟病得那么重,甚至让父母潸然泪下、无所适从,好像悲伤痛苦都与秦泽汐的浪漫格格不入。
压根不会联想在一起。
“怎么,早饭不够吃,吃我豆腐。”
秦泽汐停下筷子,眉眼间还是爽朗洒脱。
时灿摇头,觉得他好看,充满了生命力。
十几岁正是叛逆的年纪,可秦泽汐想的是父母,口中念的是心动之人,唯独没有他自己。
然而,厚积薄发,他的强大伴随着过往细节而有了踪迹,积蓄已久,“你健康的站在这里,真好。”
秦泽汐抓住时灿的手指,一边点头,一边仔仔细细亲吻指腹。
两人相对无言,又好似在彼此诉说。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这幅画叫《Seamas》。
完成了苹果的工作,时灿剩余几天都属于秦泽汐。
小秦助理指定约会计划,就和他安排工作的风格一样,满满腾腾,“这么早就起来赶车?”时灿盯着手里的两页A4纸,不敢相信未来几天要把里面的事情都完成。
他婉转含蓄,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意,“你是不是写错了时间,再看看时刻表,核对一下。”
“怎么可能错。”
秦泽汐转身拿了根笔递给时灿,“你要是有意见,把你不喜欢的划掉吧。”
时灿看他一眼,接过笔,修长的手指转啊转,“要不,把这个去掉。”
笔尖刚落到纸面上,还没移动,秦泽汐就说不行,“那个表演我买……买票了,最好的座位,挺贵的,不去特别可惜。”
时灿点头,笔尖移动到下一个,“那这个吧。”
“不,不行。”
秦泽汐抓住时灿的手腕,摇头,“这个绝对不行,有惊喜。”
这不行,那不行,一连串理由不带重样。
时灿放下笔,用手指轻敲桌面,忽然起了份使坏的心思,“不去了,我悔了。”
秦泽汐睁大眼睛看着时灿,赶紧找补,“你没有后悔,都是错觉。”
他将那根命运多舛的笔重新塞入时灿手里,“都听你的,你说了算。”
明明帅气俊朗,走到哪儿都是人尖,都是旁人追逐的对象,何苦如此卑微。
时灿以带着些许柔软的目光扫过他的脸颊,忽然有些不忍,那点坏心思、恶趣味竟还滋生了负罪与酸楚感。
“安排的这么紧凑,你自己不觉得累吗。”
秦泽汐摇头,察觉时灿有心软的迹象,于是故作委屈说,“怕没有下次约会的机会,所以就把能想到的都安排进去了。”
表情刻意,语调做作,演出的“茶”味面具之下,掩藏着七分真情,三分自嘲。
时灿看他“作”,看他将伤痕粉饰,没有戳破,没有打碎氛围。
“这几个。”
时灿移动笔尖,划掉好几条,动作快,不带丝毫犹豫,“都不去了。”
“好。”
秦泽汐无话可说,点点头。
许是他的演技太差,失落、酸楚、遗憾、惋惜,这些情绪都袒露再秦泽汐的视线之内。
他的目光随笔尖辗转,经由之处一片狼藉。
亦或者,他演技甚好,所有念想都掩饰的恰到好处,让时灿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的嘴角起伏后回落,嗓子口温着烈酒,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用的心思都收起来。
戏过了。”
时灿冲他轻轻的笑,美如冠玉,“划掉的这几个,下次去。”
秦泽汐一听,双眼火速亮了起来,像星辰闪烁,像野火复燃,像一下掉进了蜜糖罐子里,“好,那你多划掉几个,我可以多安排几次。”
第一站,秦泽汐带他去看老电影复映。
爱情片。
黑暗的情侣座中,时灿微微侧头,柔嫩的脸颊与秦泽汐的胡渣擦在一起,点点苏麻如电流贯穿全身。
秦泽汐也朝他侧头,将吻落在时灿的脸颊与眼皮上。
时灿嫌他打扰自己,抬起手推攘,满眼笑意。
电影结束,两人又去看了马戏团的杂技表演。
时灿指着鹦鹉说喜欢,还说它和秦泽汐一样,长了张嘀咕的碎嘴。
一晃,已经下午五点多。
时灿以为今天的行程结束了,却没想秦泽汐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去。
两人活动的区域位于城市郊区,再往远走则是树林氧吧。
时灿远眺一眼,开玩笑问,“还要去哪儿。”
秦泽汐搂住时灿的肩膀,笑了,“今天才刚刚开始。”
一路往树林方向去,半个小时不到的车程,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空旷的草坪。
不远处,停着几个热气球,还有几位工作人员。
“去看夕阳。”
秦泽汐停下车,捏住时灿的手腕轻揉几下,“顺便吃晚饭。”
五彩斑斓的热气球缓缓升空,伴随的是越来越近的橘红色云海。
绿色的草地,晚霞朵朵,远处群山绵延,斜下方还有一弯清泉缓缓流淌。
如诗如画的场景闯入眼间,荡漾心神,忽而就醉了。
时灿伸出修长的手指,与“梦幻”的距离就这么一点点。
他回过头,看向秦泽汐。
那如玛瑙一般的瞳孔之中,都是盛开的大丽花。
美丽,绚烂,等待凋零,最终陨落。
秦泽汐坐在时灿对面,手里拿着铅笔与速写本,全情投入。
笔尖在纸面上沙沙移动,秦泽汐看着他的侧脸,面颊上多了柔情与羞涩。
极具浪漫主义气息的年轻画家,身体里每个细胞都被艺术而侵染。
他笔下的画,是艺术,他眼前的人,更是艺术。
完美无瑕。
秦泽汐对时灿着迷不已,回过神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脸颊红了。
太阳逐渐落山,在天边形成最后的微光。
两人都没有说话,没有打破当下的美好。
画家与模特,他们在眼神中交流,他们以画卷传递爱意。
做我的专属模特。
秦泽汐以眼神询问。
这一次,时灿没有立刻拒绝。
他淡淡一笑,以后再说吧。
一个问题,两次开口,无非是对答案的迫切渴求。
怕对方不答应,怕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秦泽汐年轻气盛,自然是不管不顾迎头直上的处事风范。
只是说来奇怪,下了热气球,连一向冰冷沉稳的时灿也做了同样的事,如出一辙。
他问了什么?时灿看着秦泽汐说,你真不打算和我说说心里的人?日落西山,最后的一丝晚霞将天际映到通红,而后慢慢变成紫色,最终与黑色幕布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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