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迟疑,再转过头看时,裴贺阳和官烁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不远处。
这一天是真刺激。
“可算赶上了。”官烁走过来,气还没喘匀,说:“池越,头等舱座位是不是得让给我啊?”
池越没听明白,“啊?”
官烁扬下手里机票,“没买着头等舱的,只有经济舱,你不跟他坐一块?”
“不用。”裴贺阳拧着眉毛,看向池越,“你别理他,先进去吧,飞机落地了你出来以后等下我。”
池越盯着他的眼睛,点头,“行。”
☆、第 44 章
飞机上升到规定高度,池越余光往后瞄一眼,其实根本看不见经济舱的情况,但他心里长草。
李诚远一上飞机就睡着了,眼罩盖在脸上,呼吸声四平八稳。
但就是周围这种安静,更让他没法安静地坐着。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池越解开安全带,往经济舱走去。
走到机尾座位,才在倒数第二排的中间座位看见那张脸。
裴贺阳老远就看见他走过来,原本慵懒的姿势,从那一刻就不自觉直起来。
官烁以为池越不想换座位,也是一坐下就闭上眼睛养神,直到肩膀被拍两下,他才恍惚睁开眼,看见池越,笑了笑,“行,我去前面睡个好觉。”
池越坐在裴贺阳左边,偏过头看他的时候,眼神扫过左耳,又默默转回去,他声音压得低,说:“还真是舍不得。”
裴贺阳正弯腰从前座下方拉单肩包,那里面有给池越的东西,再加上这个耳朵有问题,一点没听到池越说的话。
过了一会儿,池越用手肘撞下他胳膊,裴贺阳也正好拉上书包拉链,递给他一个心形的塑料盒,里面塞满彩色的纸条。
拧成螺旋状的纸条。
“这是什么?”池越问。
裴贺阳抬下眉毛,忽然转过头,面冲池越的侧脸,靠过去,“你说什么?”
温热的气息尽数扑在池越耳朵上,柔柔痒痒的,他干脆凑到他右耳旁,说:“咱俩换个位置。”
大长腿在经济舱的空间里确实不好舒展。
两个人也跟没脑子似的,互相拖着肩膀和腰,换位置。
看起来像是面对面叠罗汉。
池越只有一个手能用,裴贺阳掐他腰的时候,弄得特别痒。
坐稳后,池越拿过那个盒子,左手握住心形上方弯曲的部分,问,“这里面是什么?”
裴贺阳凑过去,指着盒子说:“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19岁生日礼物,里面每张纸上都是......反正都有字,你回去再看吧。”
池越转过头,裴贺阳也没有躲,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谁稍微动一下,就能碰上。
有人先怂了。
“那卷成这样,是为了什么?”池越看他靠在椅背上,笑了下。
裴贺阳说:“这看起来像不像电话线?”
“嗯?”池越没明白。
裴贺阳回忆起以前,“那会儿不是电话上交了吗,每天我都撕张小纸条,写上想跟你说的话,然后一圈一圈往铅笔上卷,固定半天就成这样了。”
池越盯着他没说话。
“那会我觉得我还挺浪漫的。”裴贺阳说着,低下头笑笑。
池越也笑,“确实挺浪漫的。”
他说时无意,完全是被裴贺阳这动作和话给带的,说完就立刻察觉到好像有点过线,清清嗓子转回头。
两人之间又沉默起来。
空乘开始送晚餐饮料,一排排走下来,再到他们这,原本还有能三选一的配餐,只剩下鸡肉饭。
两人不太挑食,这饭没问题。乘务员又问喝什么,裴贺阳看人家手搭在饮料瓶上,刚想说话,池越先开了口,“两杯橙汁。”
裴贺阳好这口。
空乘一杯一杯递过来,微笑着走过去。
裴贺阳喝一口,问他,“学校那个小卖部还开着吗?”
他俩以前中午从食堂出来,总爱去那个小卖部买喝的,两瓶橙汁两瓶水。
池越舔下唇,“算是开着吧,过年之前回去了一趟,店主换人了。”
裴贺阳‘嗯’一声,又没话说了。
两人之间,误会算是解开了,但又好像总是缺点什么。
可能这么多年的空白,不是说填满就能填满,说翻篇就翻篇的。
过去落下的东西,还是得一点一点塞满。
池越看他侧脸,睫毛还是像以前一样长,但莫名添上几分描绘不来的沧桑,他摇摇头,人变成熟,有时候真的是被逼的。
晚餐过后,机舱灯关闭,周围大部分人都开始睡觉。
池越也不例外,他昨天晚上在医院就没怎么睡,一早又折腾回酒店,也没休息,这会儿静下来,很快迷糊。
椅子没法调到一个舒适的角度,他腿又长,只能稍微扭着脖子睡。
没一会儿,裴贺阳觉得他好像是睡熟了,探过身看他眼睫毛,没在眨。
于是,轻轻颠高肩膀,胳膊肘悬空的部分用塑料盒垫着。
池越动两下身子,没醒,往他肩膀深处蹭了蹭,裴贺阳赶紧拿下塑料盒,胳膊肘压在扶手上。
垂眸就能看见他搭在腿上的左手,因为瘦,骨节分明。
裴贺阳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背上的粗糙太明显,他下意识蜷了蜷手指。过一会儿,他转了下手腕,无名指再伸一点,就能碰上池越的手指。
但是,隔了一丁点距离,他没再动。
眼神就落在那个地方,想叹气又不敢,怕幅度太大会扰人美梦。
突然,肩膀上正睡着的人浅浅笑了下,用他能听见的声音说:“怂了?”
裴贺阳愣了下,反应过来,立刻握住他的手,终于笑了。
他头轻轻搭在池越脑袋上,闭上眼睛睡觉。
飞机上能睡不踏实,但是因为池越在,裴贺阳这一觉睡得不错,再醒过来时飞行时间已经过半。他直起身子后,池越也坐正,扭扭脖子,扭头对他说:“官烁不是说你睡眠不好吗?”
裴贺阳没明白,“嗯?”
池越边揉颈椎边睡,“我都不敢动。”
裴贺阳下意识抬手帮他揉脖子,“很疼吗?”
池越没躲,欠欠的表情,“反正不舒服。”
裴贺阳就侧着身子给他揉,边揉边问,“你应该叫醒我。”
池越斜他一眼,这次说的是肯定句,“官烁说你睡眠不好。”
裴贺阳扯下嘴角,没说话。
抬眼看厕所灯变绿,池越说:“我去趟卫生间。”
裴贺阳放下手,“嗯,去吧。”
池越站起来后,裴贺阳视线落在那个心形塑料盒上,心想,池越是真的太好了,睡觉时都搂在怀里。
人在长途飞行过后,肯定疲惫,下了飞机,李诚远让公司车来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那么凑巧,是辆七人座。
他问官烁和裴贺阳去哪,官烁报了个地址。
池越坐在中间那排,没说话。
司机按顺序,先把Amanda和李诚远送回去,再往官烁说的地址开。
一路上几个人都很累,没怎么说话,快到地方了,池越先下车,给他们让路。
官烁先下来,去后面拿行李箱,裴贺阳刚走到车门边,脚还没着地,池越说:“楼上的房子还空着。”
这话像一串点燃的炮竹,稀里哗啦在裴贺阳心里炸开,他一时激动,就那样躬着身子,两手扶在门框上,直勾勾盯着池越看。
官烁只拿了自己的箱子,走到池越身边时笑了笑,朝他们挥挥手,“我先回去了,歇几天再聚。”
池越跟他道别,“拜。”
回到家快到中午,跟司机道过谢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拎着行李箱上楼。
时隔这么久,再重新踏进这个地方,裴贺阳眼前有些恍惚,迈楼梯时一个不小心,差点摔跤。
幸亏前面人反应快,笑他一句,“外面呆久了,不习惯我们这的路?”
裴贺阳也知道他不是故意揶揄,笑着说:“那我以后多走走,就习惯了。”
池越没再多说什么,走到家门口时,稍微偏过头,“你等会,我去给你拿点东西。”
没说让进去等,裴贺阳就真的只站在门外边,大门没关,他能看到正对面的冰箱和餐桌,这么多年,摆设没有变。
等了一会,屋里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拉开,池越手里提着一个装得满满的袋子,“这是一些日用品,基本上都是新的,楼上床单被罩,我上个礼拜刚换的。”
裴贺阳视线本来落在那个袋子上,听到这些,猛然抬头,他嗓子有点堵,一时间说不出话。
池越叹口气,抬起袋子,“拿着吧。”
裴贺阳眨了眨眼皮,吸下鼻子,‘嗯’一声,然后抬手接过袋子。
沉了几秒,池越说:“裴贺阳,我够意思吧。”
裴贺阳点头,“够。”
池越笑了下,抬手扶住门边,“那你是不是也得好好努力。”
裴贺阳一下接一下地点头,眼眶泛红,耳根子也红,“是,我得好好努力。”
“我得好好努力,把我们家池越追回来。”
池越挑下眉毛,“行,我看你怎么追。快回去睡会吧,挺累的。”
“你也是,那我先上去了。”裴贺阳说完,看他关上门,有点舍不得抬腿往上走。
站了一会儿,深深呼出一口气,才终于转身,拎着行李箱和那袋子宝贝,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走。
他脑子里过照片似的,来来回回地闪过以前在这个楼里,上下两个屋子。
去池越那的时间比呆在自己租的这间屋子要多很多。
再推开门,他一下没忍住,眼眶兜不住泪,再怎么抿嘴往回憋,都一点辙没有。
屋里干干净净的,茶几上甚至还摆着他没来得及拿走的几本书。
一尘不染。
裴贺阳顺着大门往下蹲,坐在地上,脑袋埋在膝盖间。
控制不住索性就不控制了,哭了也没人看见,这样一想,反而更没压抑,嗓子里呜咽声往外钻。
突然,身后大门上响起几声很大的敲击声。
裴贺阳猛然起身,随手抹把眼泪,拉开门。
隔着带纱网的防盗门,池越跟早就预料到似地,抬起手,“哭鼻子得有纸。”
☆、第 45 章
裴贺阳控制不住自己,推开防盗门一把将人扯进怀里,因为情绪激动,胸口剧烈起伏,“池越......”
他一遍一遍重复着这两个字,手压得越来越凶,拥抱也越来越紧。
池越喘不过气,在他后背上轻拍几下,“要...憋死了。”
裴贺阳松开手,红着一双眼,缄口不言。
“别冷在这,先去去。”池越推他一把,进屋之后,带上门,“感动的?”
裴贺阳还是不说话,杵在旁边就那样直直地盯着他看,似乎眼前是个只有两人存在的空旷时空,恨不能将眼前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掺进自己脑子里,不忘掉。
池越脸色还好,将一提袋卷纸和一提袋抽纸搁在餐桌上,两手自然搭在腰上,四处看看,“还行吧?”
裴贺阳皱眉,“嗯?”
“我说这屋子收拾得还行吧?”池越笑了下,往沙发上一坐,拍拍旁边位置,“你能别像根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那吗?”
裴贺阳呼口气,走到他左边坐下,两只手搭在膝盖上,躬着上身看他。
池越掌心在大腿上搓了搓,偏过头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裴贺阳,你怎么回事?”
裴贺阳没听懂,下意识抬起眼眉,“什么意思?”
“人都回来了,还整得多悲情似的,干什么?”池越说,倾过身从茶几上拿过一个橘子,大拇指戳进橘子屁.股,“都让你回来了,就往前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裴贺阳终于被这句话逗笑,笑过之后又舔下嘴唇,低下头,“我是太久没回来,突然进来看见......还是老样子,就有点......”
橘子皮被扒成四叉八仰的样子,没一块碎掉,池越掰下一半,递过去,“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裴贺阳接过来,扯下一瓣塞进嘴里,“我尽快。”
池越看着他的侧脸,笑了笑,低下头也塞了一瓣橘子进嘴。
回国回得突然,裴贺阳那边的画廊暂交Mina父母帮忙打理,他们在那边很照顾他,听说事情原委之后,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裴贺阳手里不缺钱,贺莹在邱云峰的公司有股份,自己也有生意打理,给裴贺阳预备足了钱,他自己卖画也能赚不少。
但接到他电话的时候,贺莹还是有些惊讶,毕竟之前商量好,要等裴四海的案子宣判之后,裴贺阳再回来。
裴四海人虽然进去了,手底下的人也散了不少,但一些心腹还在,裴晓军和他妈,也不是省油的灯。
裴贺阳受苦太多,贺莹不想让他再掺和这些,当然更不想把池越拉进这趟浑水。母子俩聊了一会儿,贺莹找的私家侦探说裴晓军最近东奔西走,似乎还没放弃要为裴四海翻案的机会。
裴贺阳没说什么,只说自己最近不会出门,让她多派些人看着池越那边。
疯狗会咬人,而且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咬法,人就只能防着点,还不能咬回去。
一个礼拜的时间,池越都没什么大活,下班去面馆,打烊后回家,睡醒之后再去上班。
三点一线的生活,规律得不能再规律。
偶尔和裴贺阳发个微信,随便聊两句,两个人之间的进展,没有更多。
周末临下班,李诚远过来说待会同事们一起去吃饭,庆祝他得奖。池越应下,说:“这顿我请,别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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