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像现在一样,我和我哥猛地烧起来,烧完了,什么都不剩。
连纪念都找不到,我开始后悔我扔了那根皮带。
医生和护士推门出来,我连忙站起来。为首的医生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是个长相很随和的女性,一边往本子上写什么东西,一边看了我一眼,放低音量,“病人可能还要睡一个小时左右,情绪激动打了一支镇定。等她醒过来不要刺激她,你是病人的?”
“她是我妈。”我说。
医生点头,“你爸爸在吗?”
我手指搅着外套下摆,“我……我没有爸爸。”
她愣了一下,“抱歉,那有没有其他的家人?”
“没有,她只有我。”我说。
她又露出来有些了然的神色,低头又在本子上写了点东西,“这样的家庭环境确实容易促成心理问题,不过我们这边也不是精神科,以前看过心理医生吗?”
我吸了口气,一时没能说出来话。走廊不算安静,各种交谈的声音此起彼伏,我舔了舔唇,“您的意思是她有……心理疾病。”
“我初步推测是精神分裂症,精神分裂症有许多表现形式,还需要诊断。如果从来都没有看过心理医生的话我还是建议你妈妈去看一下。胳膊上……”医生顿住,好像叹了口气似的,又接上,“这么严重的刀伤,是自残导致的吗?”
医生看着我,冷静又平静的目光,我知道她只是在进行最普通的询问。她是医生,不是警察,但我依旧觉得自己被审判了。
我心里发生了很猛烈的塌方,一瞬间,尽数,轰隆隆地压住我。我骂过柳坊许多次、每一次的“你有病”都让我喘不过气,我抿了抿唇,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哑了,“不是,不是因为自残,是我……”
“我惹她生气了。”我说。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周泊新可能没什么机会出场了一般只在小礼回忆里冒个头,要虐几章我也不太确定,总之好几章,别急,虐完齁甜,信我
第38章 人各有命
柳坊醒过来之前的时间我一直在查什么是精神分裂症,刚开始的时候甚至手都不太听使唤,后来才冷静下来,强迫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回忆通通停下,集中精力看手机上的内容。看完了之后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看时间宋亦薇应该有空,正是中午,我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没用多久被接起来,宋亦薇还是那副语气,很热情,语调里带着天然的亲近,“hey,小陈同学,最近怎么样?”
我突然又说不出话,对着手机沉默了很久,久到宋亦薇调整了自己的语气,“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说。”
“Louise,柳坊可能有精神分裂症,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说出来这句话之后语速又不可控制地加快,“但我刚刚查过了,情感障碍、认知障碍,她总觉得自己没有错,当了小三也得意洋洋,柳家人对她那样她还是总回柳家去,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她坏,她懦弱,其实她是生病了对吗?还有……还有幻觉,被害妄想,她总是不回丽水苑,自己住在外面,你说是不是因为她有时候会发疯?她怕我知道,怕伤害我,我还以为她和情夫住在一起。还有很容易暴怒,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上午用刀子……”
“陈礼。”电话那边宋亦薇突然打断我。
“嗯?”我猛地顿住,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气息不稳。然后才感觉到我的心脏在疯狂地跳,握着手机的手很用力,好像被一声“陈礼”猛地拉回来,甚至不记得自己正在给宋亦薇打电话。我颤抖着呼出去两口气,舔了舔唇。
“你还好吗?”宋亦薇问我。
我努力平静下来,“我还好,我很好。”
“很抱歉,小礼。我只是心理咨询师,没有诊断的资格,我建议你带你妈妈做正规检查,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可以尽快来我这里一趟,可以吗?”她的重音放在“你”上,我懵懂地答应,说好。
然后把电话挂掉。
我很想给我哥打个电话,我从来没这么想他过。想到脑子木木的,思考一切都迟钝,不管想什么半分钟之内就会跑去想我哥,很迟钝地想起来上午丽水苑发生的一切他都会看到。
我和我哥是不是真的完了,我暂时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不知道为什么柳坊对我爱上我哥这件事反应这么大,不知道她为什么能让我哥赶我走,我哥竟然还听了她的。但我知道我和我哥好像真的完了,他不会再理我了,就算我再可怜,就算我真的在他门口坐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他也不会理我。
到底为什么?
好像一切事情他们都知道,柳坊和周泊新之间竟然有联系,他们自以为周全地“保护”我,但我就像被塞进了一个真空的罐子,喘不过气,动弹不得。每次呼吸都是煎熬,明明最无知,却没有错过任何一点伤害。
下午柳家的人竟然来了,我记着我哥让我离柳家人远一点,态度便冷淡不少,虽然我原本对柳家的人也这么冷淡。
是柳袁带着他的两个女儿,柳袁看见我之后笑了一声,想伸手拍我的肩膀,被我躲开。他也不太生气,还是笑着的,看着很和善。柳坊让我出去等着,我便和柳袁的两个女儿关了门一起到了外面。
柳袁这两个女儿都生得漂亮,不过两人年岁差得挺大,姐姐和我哥差不多大,妹妹比我还小许多。我对姐姐柳窈窈印象很深,我第一次见她时便觉得她和其他柳家人看我的目光不太一样,称不上和善,非要说的话,可能是一种怜悯。
我不太在意,我确实值得可怜,在旁人眼里。
我自顾自低头刷手机,先看我哥的微信,前天我把他的备注改成了“关爱残疾人生气伤身体”,看了这个备注一会儿,手指动动又改回去“从不回消息的高冷逼”,我吐了口气,暗示自己没什么关系,从头再来就是了,以前我哥也不理我,没什么。
“陈礼?”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偏头看,柳窈窈笑着,我点点头,没回话。
“你好像不太爱说话。”她说。
我虽然不讨厌她,但是也犯不着和她谈心聊人生,语气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地陈述事实:“我对柳家人都没什么话好说。”
她还是笑着,和柳袁真像,不愧是亲生父女,都这么爱笑,什么时候都爱笑。要是他们不是柳家人我可能会挺喜欢他们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又开口,“确实,是柳家对不起你。”
我有点想笑,想还算有个明白人。不过我也没觉得柳家真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对不起”的程度太重了,柳家只是不喜欢我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种罢了,人之常情。也或许她是觉得柳坊对不起我,让我一生下来就注定面对这样的命运,总之,她说柳家对不起我,我挺想笑的。
“你不姓柳真可惜。”柳窈窈说,唐突又莫名。
我不明白她这句话从何而来,但对我来说算不上是好话,她觉得那个姓人人都喜欢,人人都想冠,我却避之不及,哪来的可惜。我不太想理她,没什么共同话题。
柳袁没用太久出来,右臂亲昵地搂住两个女儿,笑着看我,“小礼啊,进去陪陪你妈吧。”
他好像比来时心情更好,我漠然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走远,进门之前忍不住想:真幸福。
柳坊自从醒过来已经恢复成平时那个温柔又优雅的模样,上午丽水苑的一切都幻影一样转瞬即逝,要不是她躺在病床上,左边的胳膊包着厚厚的纱布,我都要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柳袁来带了一个果篮,我扒了塑料膜,掏出来一个丑橘。
“一会儿陈志远会过来。”柳坊开口。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你叫他过来的?”
柳坊沉默,我看她一眼,她正在专注地盯着我扒丑橘的动作,目光随着我的手缓缓移动。我停下,她的目光就和我对上,我问她,“你知道自己有精神分裂症是吗。”
柳坊避开我的眼神,“没事的,不严重。”
我想问她为什么和周泊新有联系,猛地想起医生说不能再刺激她,我深呼吸一次,换了话题,“医生说你不能受刺激,别让陈志远过来了。”
陈志远一个小时之后才过来,进来之后重重“啧”了一声,声音拖得很长,充满了不耐烦。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空病床上,眼神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谁病了?”
"小礼,你先出去吧。"柳坊看我。
关上门之后我靠着墙,不用片刻就听见陈志远的咆哮,我抬头盯天花板,就知道他俩一定会吵起来,可惜柳坊不听我的,非要陈志远过来。压根用不着回避,陈志远的咆哮我听得清清楚楚。
“操!你这娘们失心疯了?给他股份?给他股份!你是真贱啊,柳家的人怎么对你,老子怎么对你?这么多年我打过你,骂过你?”
“你打算给他多少,全都给到我名下!凭什么给他?他对公司出过一份力?我当年累死累活也不见你多给我点股份!”
“他离不离婚破不破产关我叼事,他保不住自己的婚姻套不牢胡家小姐凭什么来分我的钱?你以为你真和他们是亲兄妹了,还他妈开始患难见真情了,操。柳家的人拿你当妹妹?”
我懒得再听,对钱的事情对柳家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家里的公司陈志远当初确实出过不少力。在我七岁的时候我妈提出承包下整个北边所有麦场,开发成旅游景点,一定会赚得盆满钵满。陈志远脸上是欣慰的表情,心里不知道,可能觉得我妈太过强势,脑子里奇妙又超前的点子太多,让他“男主人”的地位摇摇欲坠。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想法是我妈提出的,所以陈志远格外积极,颇有些抢功的意味,好像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能干”才这么成功。当时还小,总觉得“爸爸”是厉害的,真以为他多能干,后来才知道如果没有我妈麦田不可能发展成这样,麦城很可能压根不会成为网红城市。
小时候我很喜欢那片麦田,我哥好像也喜欢。
我成为了麦场的国王,从最西边往右数的第三块地里有一个稻草人,脖子上围着一条FENDI围巾,三千块。我七岁时候的三千块直接让那个稻草人变成最大的网红打卡点,我经常蹲在远处看许多初代网红拿着手机,高跟鞋劈开金色的麦浪,将沉甸甸的丰收和生命踩在脚下,对摄像头挤出来灿烂的笑容。
“嗨,观众朋友们。我身边的就是你们一直想看的麦城身价最高的稻草人,我今天来了啊。”
“我都不敢多看这围巾一眼,怕别人以为我要抢了它撒腿就跑呢。”
“人各有命啦,人家一个稻草人一条围巾比我一个月工资都高……谢谢这位观众刷的礼物!”
我当时问我哥什么叫人各有命,我哥揉了一把我的脑袋,七岁到十岁那几年是我们最像亲兄弟的几年。
他眉眼唇畔都弯着温和的笑,气势不如现在凌人,身材却已经高挑好看,淡淡的声音答我。
“你随手把不要的围巾搭上去,她多看一眼都有可能被当成小偷。”
我哥低头看着我的眼睛,“这就是人各有命。”
那时候我虽然不懂装懂地点了点头,却完全没听懂我哥是什么意思,但我现在明白了。
柳窈窈和她的妹妹牵着手出去,我很想我哥,却不能跟他见面。
这就叫人各有命。
作者有话说:
低情商1:太虐了心疼儿子想要点海星安慰受伤的心灵
低情商2:支付海星加速见面进度条
高情商:能不能看看你们的海星余额?
第39章 李子
周一一早我连着睡过去两节课,下了第一节的时候依稀记得大成过来推了我一下,我迷迷糊糊没醒过来,直到第二节下课才从椅子上坐直。
“没事吧?你妈怎么样了?”三子递给我一瓶温热的咖啡,我看了一眼,焦糖布蕾味,想象了一下甜唧唧的味道不太感兴趣地递回去。大成又把他手上原味的给我,我拧开一口气灌了半瓶。
“你真没事吧。”大成也问。
我清了清嗓子,被咖啡糊了一嗓子,开口有点含糊,“没事。”话还没说完,就只说了两个字,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我闭了闭眼,掏出来连号码也没看到,划开接听贴在耳边,里面果然是柳坊的声音。
“小礼,妈妈算着时间,现在是下课时间吧?你在学校吗?”
我捏着手机的力道不自觉加大,一瞬间差点压不住心里横冲直撞的烦躁和愤怒,柳坊的语气类似于讨好,试探和小心翼翼。我得时刻谨记她是个病人,所以不得不泄气,缓缓吐出来长长一口气,把手机递给大成,“我妈,告诉她我在哪。”
大成一脸莫名,不明白我们母子在玩什么花样,接过去还挺有礼貌,“阿姨,我是徐玉成……哎对,刚下课呢,第二节下课了。”
电话还没挂,大成用口型问我:什么情况?
我随手又揪住一个路过我身边的同学,是个女生,不太熟。我把手机塞进她手里,“帮个忙,跟我妈说我在哪。”
“啊?”女生一脸懵,但还是配合地接了电话,“喂?阿姨好,我是礼哥、呃陈礼的同学……哦没事没事,不麻烦!在学校的。我们今天就是上课呀,刚下语文课。好的阿姨再见。”
“谢了。”我看她一眼,收回手机,显示还在通话,但我实在没有力气跟柳坊对话,直接挂断了。
三子一脸担心,“礼哥,她这是什么意思?”
“怕我去找我哥。”我背往后靠,贴住椅背之后仰头看天花板。脖子因为趴着睡了两节课钻心地疼,我动了动肩膀,叹了口气,“想让我请一段时间假陪她,其实就是想把我关起来,我怕我憋出毛病,让她算着下课时间给我打电话,打视频我也接。”
两个人没说话,可能不知道说什么。
我心烦,摆了摆手让他俩回去,又趴回桌子上。趴了会儿摸出来手机看微信,看我哥的头像,我们俩微信聊天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我发的。上周五放学之后我回他那,路过超市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他说随便,我买了几样菜拍给他看,他说好。
25/43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