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到指定的场地,做了一会儿热身运动,就开始打起球来。Paul虽然健朗体力却毕竟不如我们年轻人,和Davis打了几局之后就把位置让给了我。
Davis不愧是多年的网球爱好者,我和他打了十场,输了八场。Paul一直在旁边给我加油,不时指点着我,可我还是顾前不顾后,被Davis耍得团团转,最后Paul看不下去了,下场帮我复仇,结果还是输给了Davis。
“老了老了,这要是十年前,你就只有捡球的份儿。”Paul摇头叹气,一屁股坐在我旁边。
Davis也打累了,我们三个人一起坐在休息椅上,我把矿泉水递给他们,站起身来,手抓着网子看旁边球场上的人打球。
正在这时,一阵熙熙攘攘的喧嚣由远及近,观光车载着好大一群人开了过来。
球场上的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Davis目光闪闪地说:“Shaw,你运气真好,第一次来就见到了他们。”
我疑惑地回头:“谁?”
“俱乐部的老板们啊,有几个人的水准都可以进国家队了呢。”
我好奇地回过头去。
观光车缓缓停在我们旁边的场地旁,七八个人鱼贯而下,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被一群人簇拥着,他微笑着和身边一个高挑俊美的青年说了什么,周遭的人同时起哄起来。
那个领头者不经意间朝我的方向投来一瞥,我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转身回避,就听到走在最旁边的陈仑惊讶的声音:“Shaw?你……”
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收了声,转头看了一眼晏明朗,很无辜地耸了耸肩。
那群人的视线齐齐向我射来。
Davis和Paul也很惊讶:“Shaw,你跟他们认识?”
我为难地笑了一下。
我看到陈仑有些做作的做错了事似的那种表情,想起上次晏明朗把我丢下自己去打了球,我觉得我现在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起码晏明朗并不希望。
我没有说什么,坐下身来,拿起我的网球拍。
然后我听到一个陌生但很好听的声音说了什么,具体内容没听懂,只听得懂一个词——“明朗”。
我低着头摆弄着球拍上的子母线。
一阵脚步声渐渐走近,来到我的面前。
我抬起头,那个晏明朗刚才对着他笑的青年朝我伸出手:“你好,我叫陆晨,明朗的朋友。”
我迅速地看了一眼晏明朗,他看着我,神态自若。
有一瞬间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我站起身来,握住了那只手。
“你好,我是Shaw。”
握着我的那只手倏然收紧,我皱了下眉,痛苦还没爬上脸,他就放开了手,转头用埋怨的语气问晏明朗:“既然有了情人,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回来这么久了,今天才知道呢。”
他说的是英文,明显是说给我听的。
我无奈地微微别开脸。
晏明朗的视线转到陆晨的身上,他没有说什么,又看向我,然后扫了一眼Paul和Davis。
我心中警铃大作。
他看着Davis问:“Shaw的朋友?”
Davis很机灵地说:“不不不,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这位,我的爷爷,才是他的朋友。”
晏明朗转而看向Paul,微微笑了笑,很有风度地伸出手:“您好。”
打过招呼后,一行人很快走开了。
我心里又是忐忑又是焦虑,还带着一点点被针尖扎了似的微痒微痛的感觉。
Paul陪着我坐着,过了很久他问我:“那位晏先生真的是你的情人?”
我轻轻点了点头。
他有些困惑。
我隐约明白他在困惑什么,我很感激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再问。
我心不在焉地和Davis对打了一会儿,可能是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去看旁边球场,Davis打过来的一个高速发球一下子弹到我的颧骨上。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Davis绕过球网跑过来:“你没事吧!”
我揉了揉脸,摆摆手。
这时陈仑走到两个球场相邻的那面铁丝网前:“喂,要不要过来一起玩?”
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邪气,摇了摇头。
陈仑蹲在地上,也不走开,捧着下巴看着Paul拿过来冰凉的矿泉水瓶帮我敷脸。
我的脸没肿起来,但留下了一块青紫色的印子。
Paul和Davis继续打球,我坐在椅子上休息。
陈仑在我身后开始碎碎念起来:“你怎么好像缺根弦儿似的?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知不知道陆晨是谁?以前从来没听晏明朗提过吧?也是,你们才认识多久?三个月?四个月?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要不要哥哥给你讲一讲以前的故事?”
他一连串的话搞得我头痛不已。
“这么喜欢讲故事,怎么不改行去深夜电台当主播?”
我微微侧着头,斜眼看向身后,晏明朗站在陈仑背后,脸色阴沉沉的,像是风雨欲来。
他忽然抬眼看向我,皱起了眉,朝我投来警告的一瞥,拎着陈仑的领子就走了。
他瞪我干嘛?又不是我要让陈仑给我讲故事的,我何其无辜啊!
我想起了他办公室电脑的开机密码。前面两个字母是LC。
我一开始就怀疑那个密码是某个人的名字缩写加生日,原来是陆晨。
其实不用陈仑跟我说,我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故事。只是我从未曾想过,像晏明朗那样的人,也会用心去爱什么人。
可既然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要找上我呢?
大概又是什么爱而不得之类的剧情吧。但我又觉得奇怪,陆晨在和我握手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用力呢?
总该不会是两情相悦吧?
那就有点太狗血了。
我叹了口气,脑子里混乱一片,不知何时把手心里掐出了深深的印子都没有发觉。
Paul和Davis都看出我的心不在焉,也没有心情再打下去,问我要不要回去。
我觉得很抱歉,有心让他们继续打,却知道自己这个情形很扫兴,也不想拂了他们的好意。收拾好东西,Paul问我:“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我并不想去,可又觉得这么走了,在晏明朗的朋友面前显得很不给面子。但我也知道,晏明朗其实并不想让我掺和进去。
总归是左右为难,我干脆一咬牙,摇了下头。
只是刚把球拍背到身上,走出两步,我就看到陈仑那双眼睛像是雷达一样扫了过来。
在他开口之前,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旁边的球场。
“晏,”我稍稍抬高了声音,以保证晏明朗可以听到,“我先回去了可以吗?”
那些人都回过头来看我。
陆晨微笑着,那双眼里透着微微的不屑和讽刺,他转过头去,对晏明朗说:“喊他等下一起吃个饭吧。”
晏明朗走了过来,询问Paul和Davis:“要回去了吗?等下一起吃个便饭如何?”
Paul看了我一眼,摆摆手:“多谢晏先生盛情相约,只是今天不太方便,真的很抱歉,”他转头问我,“Shaw,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我疲惫至极,很想点头答应,可被晏明朗不动声色地看着,只能摇头:“Paul,谢谢你今天带我来这里。”
Paul抱了抱我,朝晏明朗略一颔首,和Davis转身离开了。
晏明朗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片刻的沉默后,他牵起我的手。
我惊讶地抬起眼,视线下意识地看向陆晨。他正望着我们,嘴角含笑,却一直未达眼底。
第24章 你醉了
我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看着场内的二对二比赛。
这几个人里,晏明朗和陆晨的技术最好,陈仑勉强能看,其他人大概就是晏明朗所说的“凑热闹挂名而已”。
晏明朗打了一场下来,我把毛巾递给他,他接过去擦了擦汗,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他喝了口水,转头看着我:“脸怎么了?”
“不小心被球蹭了一下。”
他点了点头表示听到,然后没说什么,转头去看朋友的比赛。
过了一会儿陆晨也下来了,我顺手拿了旁边的毛巾递过去,他看了一眼晏明朗之后才笑着接了过去,然后又转头对他说:“明朗,你的情人还真是体贴呢。”
晏明朗朝他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陆晨也坐到我旁边来。
我被两个旧情人夹在中间,气氛顿时诡异起来。晏明朗那些朋友都用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焦躁得想要跳起来走开,身边的两个人却好像老僧坐定,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
陆晨甚至跟我聊起天来:“不知Shaw在哪里高就?”
我回答得一点不含糊:“奶茶店。”
想来陆晨也没预料到我会说出这么个名词,居然都愣住了。
晏明朗锐利的目光射了过来。
我缩了缩脖子。
“你又出去打工了?”
我尴尬地“呵呵”笑了笑。
他皱着浓密的眉,一脸的不赞同,但倒也给我面子,没在人前数落我。
陆晨的目光在我们俩身上来回转了几圈,突然问:“Shaw,陪我打一会儿吧?”
我下意识地去看晏明朗,他不置可否,我转回去点了下头:“好。”
其实我知道跟陆晨打球,算是我自不量力。
连Davis都打不过的我,在陆晨对面也只有捡球的份儿了。
他跳起来,一下有力的叩击,球速很快,以至于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迅速地击中了脸颊,球擦着我的脸弹跳出去。
那个角度极其刁钻,看来他的球技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痛处过于强烈,我“啊”地叫了一声,捂住了脸。
陆晨一脸无辜地问我:“怎么了?”
所有人都朝我看了过来,我动作一顿,咬着牙放下手,摇了摇头:“没什么。”
陆晨笑了笑。
时间不早,一群人嚷嚷着去吃饭,我低着头收拾了东西,心里堵着一口气,想狠狠地发泄出来,却只能忍耐着。
洗手间里,我看着自己微微肿起来的颧骨,在心里把陆晨骂了一万遍。
这个人太阴损了,仗着自己球技好,那一下正好打在我之前受伤的位置上,我有心说他打我,却没有证据。再者说,就算我当场拆穿他,有没有人相信且不说,他也可以说自己是不小心,我要是跟他计较,也太没有涵养了。
说来说去,反正最后倒霉的都是我自己。
我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一个人。
如果对我有偏见,我宁可别人直接对我动拳头。耍阴招,我比不上陆晨,也比不上任何人,我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也不喜欢这么做,太下作了。
而陆晨显然比我想象得还要无耻。
我看他压根就没喝几杯酒,就开始耍起酒疯来。
他倒是知道顾及形象,耍酒疯既不会站到桌子上跳脱衣舞,也不会扯着嗓子鬼哭狼嚎。
他做什么事,都特别有目的性,耍酒疯也是。
只见他半闭着眼倒在晏明朗的肩膀上,两滴眼泪静静地从眼眶中落下来。
那群人顿时一个个的大气都不敢出,屏气凝神地看看他,再望望我,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似乎都在等着好戏上演。尤其是陈仑这位狐狸先生,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气氛已经烘托得差不多了,陆晨马上就演起来了。
“明朗,你还记得吗?以前就是因为我喜欢打网球,你就拉着他们一起建了那个俱乐部,我没想到,现在它还在,你们把它经营得这么好。你还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吗?十五年九个月零八天……为什么,我记得这么清楚呢?”
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确信他是在装醉吗?因为他上面这一段说的是英文,生怕我听不懂,真是贴心。
我平静地往自己的碗里夹菜。
吃饭皇帝大,何况我有心无力。即使我现在站在晏明朗的伴侣的立场上,可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对等的人看待。
虽然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都在尖叫着,想让我站起身来把他从晏明朗的身上推开,想摇晃着晏明朗的肩膀问他我难道就不要面子的吗,想把我那被人踩在脚底的尊严捡起来,可惜我没有那个权利。
从一开始,我们的婚姻就不是公平的。我必须守身守心,晏明朗却并不需要如此。
只是出乎我预料的,晏明朗竟然主动推开了他。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你醉了”,然后站了起来。
“陈仑,你住得离他近,顺便送他回家,大家都散了吧。”
他说完也不顾旁人反应,走到我面前来,我还在机械地夹菜,他略微皱了下眉,问我:“还没吃饱吗?”
我这才回过神来,放下筷子站起身:“吃饱了吃饱了。”
他点了下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连忙跟上,走到门口时回了下头,陆晨还是醉了似的半眯着眼睛,可从那缝隙中透出的目光,却是赤1裸裸的嫉恨。
我心里一跳,转开头走了出去。
我坐上副驾驶座,刚拉起安全带,高大的身躯突然压了过来。
晏明朗捏着我的下巴,压抑了许久的怒意瞬间倾泻而出。
我浑身绷得紧紧的,瑟缩在座位的角落里,我从来不掩饰我对他的敬畏。
怎么解释?
Paul是我在学校认识的朋友,我只是想学习中文,不想一辈子像个聋子哑巴一样?可他分明说过不想让我学中文,他说我的世界里有他就足够了。
我只是觉得人生不该白白浪费掉,所以才去奶茶店打工?可上次的打工他已经让我辞掉了,显然不希望我在外面找工作。可我也不能跟他说,因为他食言,我才自己找了工作吧?那岂不是让他觉得我是在埋怨他?天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很在乎他会不会给我安排工作,我只是不太喜欢他不遵守诺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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