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山拿了一个苹果啃了一口,笑着问:“你羡慕她什么?”
他将苹果递到姜淮嘴边,姜淮也啃了一口,口齿不清地说:“她丈夫纵容她的懒,出门还给她准备好大饼。”
丛山笑了,比划,说:“淮宝,明天我就给你做个两斤重的大饼,圈你脖子上。”
姜淮笑,作势要打他。
丛山抓住他的手,看看窗外的残红的天。
姜淮顺着他的目光,看见窗外屋檐下多了一个小小的蜂窝。
姜淮说:“蜜蜂在家里建巢,对主人家是吉利的。可惜变成大蜂窝的话,会蜇伤人。”
丛山问:“那淮宝想怎么办?”
姜淮说:“只好麻烦丛医生去移走了。”
丛山去杂物房找手套,还拿了一个袋子,搬一张凳子到露台,人站高了,举着袋子兜住蜂窝,轻轻一掰,眨眼的功夫,像熊瞎子一样,拆迁了整个蜜蜂王国。
姜淮仰头问:“接下来又怎么办?”
他看着姜淮,问他:“淮宝,你要不要吃炸蜂蛹?”
姜淮想了想,有点怕。
丛山故作可惜,说:“那就只能快递给情敌了。这么多蜂蛹,便宜秦时了。”
姜淮“扑哧”笑了。
最后,丛山打电话让物业上来。据热情的物业说,酥炸蜂蛹是一道菜……
等物业领走了蜂窝,丛山进厨房洗手,扬声问:“淮宝,你想吃荔枝蜜冻龟苓膏吗?冰箱里有。”
姜淮纳闷:“你都是什么时候囤的零食?”
丛山笑着回答:“趁你不注意的时候。”
姜淮去冰箱拿龟苓膏,拿勺子加了一点蜂蜜,和他坐在露台一起吃。
两个人吃得慢条斯理,也很有滋味。
姜淮想起冰箱里还有粉红香槟、栗子千层蛋糕,转身都搬出来。
丛山开酒,姜淮切蛋糕,他们喝了一杯,又倒满了酒,吃蛋糕……
姜淮挽着他的手,笑着说:“结婚还是很不错的,有酒喝,有蛋糕吃。”
丛山笑着问:“淮宝,这样就满足了吗?”
“我很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这会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候。”
他一口气喝完酒,催丛山快点喝。
丛山顺着他的意,仰头喝完了整杯香槟。
两个酒鬼一杯接一杯,姜淮喝得心灵朦胧,神志迷离,最后拉着丛山躺在柚木地板上,一直躺到天黑了。
清冷的空气中,两个人仰望天空,天空星光灿烂,耀眼夺目。
丛山怕他冷,揽住他的肩,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躺着,说:“来,我教你讲外语。”
姜淮说:“你教。”
丛山说:“第一句话是,Je t'aime。”
姜淮嘴角上扬,说:“我知道这是法语,你难不倒我。”
丛山说:“你跟着念。”
“丛医生,Je t'aime。”
他说得怪腔怪调,讲完之后自己都笑了。
但他喝醉酒,没有理智,蛮不讲理:“法语人人都会说,没有新意,我教你一句外语,你跟着我学。”
丛山说好。
姜淮说:“叽里呱啦唔里奇。”
丛山笑了,说:“淮宝,你是火星来的吗?”
姜淮故作严肃地说:“被你发现了,这是我的母语,火星语。等我教会你,我就要统治地球了。”
丛山不和醉鬼一般见识,顺着他的话讲:“那这句话什么意思呢?”
姜淮被问住了,忽然腼腆一笑,蹭到丛山耳边,小声说:“我喜欢你。”
丛山笑了,说:“你再教我一遍。”
姜淮清清嗓子,说:“叽里呱啦唔里奇。”
丛山鹦鹉学舌:“叽里呱啦唔里奇。”
姜淮亮晶晶的,眼里带着笑:“我也喜欢你。”
丛山握住他的手,暖了暖,放在心口上。
窗户半开着,灯光洒在露台,夜风轻柔,山上草木清香蔓延过来,饱含悠然自得的气息。
姜淮突然说:“你念书给我听。”
丛山答应他:“好,你挑一本。”
姜淮坐起来,去书房拿一本,递给丛山。
丛山看看书名,说:“很会挑。”
姜淮随手拿的。
丛山翻开一页,挑了一段,念:“流浪者每天都在为自己的生计问题而烦恼,此时我也是如此,首先就是要解决吃喝问题,我甚至想到是否能靠吃野生动物维生,我还考虑是不是可以采集一些植物的种子和浆果吃,或者放下所有的钱财和其他行李,毫无牵挂地去游荡。”
他调侃着,像在描绘过去那个疲惫的姜淮。
姜淮听出来了,说:“你好讨厌,你是故意的。”
丛山笑着翻书,轻按着书页,换一段,念给他听:
“又是山间岁月里美好的一天,人在其中仿佛被消解、被吸收,只剩下脉搏仍在向着未知的远方推进。生命无增无减,我们不再去留意时间,不再匆匆忙忙,宛如树木和星辰。这是真正的自由,是可实现的不朽……”
姜淮说:“这段还差不多。”
丛山打趣他说:“丛太太,你很挑剔啊!”
姜淮忍不住笑了。
原来,从今天起,他就是丛太太了。
第四十三章 蓬房鱼
周一,姜淮去上班,丛山不知道忙什么,一大早就没了人影。
姜淮依然无所事事,拿着一袋牛肉干去骚扰尚晨:“尚总,请你吃零食。”
尚晨很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淮抿着唇笑,一不小心露出无名指上的戒指。
尚晨惊讶:“你和丛山结婚了?”
姜淮点头承认,大大方方地亮出钻戒,骄傲得像只开屏的孔雀。
尚晨笑了,说:“我懂了,你这是来我跟前炫耀来了。”
姜淮把牛肉干往他面前推了推,说:“我的目的达到了,这牛肉干你还吃不吃?”
“吃!怎么不吃!”尚晨笑着说,“你今天就是给我砒霜,我也得当喜糖吃下去。”
说完两人都笑了,撕开包装,一人分一袋牛肉干。
尚晨问姜淮:“什么时候领的证?”
姜淮说:“昨天。”
“真快!”尚晨有些羡慕,又问,“办酒吗?”
姜淮摇头,说:“不办酒,可能会出去玩一玩。”
尚晨想想也是,丛家一摊烂账,姜德生又是一个赌鬼,双方家长如果出席婚宴,估计会像世界末日。
尚晨说:“这种好时候,我却有一个坏消息。”
姜淮说:“你说。”
尚晨说:“我听说丛越和秦时急躁冒进,这次这个收购案凶多吉少,丛山手里股份最多,那些大股东都盼着他回去救场,赚了算集团的,亏了算他个人的,”说着,他很不屑地哼一声,“这算什么?卸磨杀驴?出了事,你也要受牵连。”
姜淮知道,丛山很孝顺,不愿意丛老爷子前脚刚离开,后脚就闹出风波。可这样的退让,明显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尚晨说:“你们结婚第二天,我就劝你离婚,是不是不太好?”
姜淮说:“我相信他会处理好的。”
尚晨笑了,连连叫他:“阿淮,姜大律师,你简直不像你了。”
姜淮也笑了,问他:“那我是什么?”
尚晨想了想,说:“三从四德的丛太太。”
姜淮很受用,当作夸奖收下了。
傍晚,姜淮下班,丛山开车来接。
姜淮闻到他身上有一股中药味,知道他去了回春堂。
姜淮打开门,坐上去,丛山回头递给他一个塑料盒。
打开,里面满满一盒淋满蒜蓉辣酱的油炸臭豆腐。
姜淮说:“我没那么爱吃臭豆腐的。”
丛山说:“淮宝,说过的话要算数。”
姜淮好后悔。
丛山笑着说:“我帮你吃一块。”
姜淮用叉子叉起来,喂他吃了一块。
丛山说:“还可以,你试试。”
姜淮也吃了一块,觉得味道是很不一样,问:“你在哪买的?”
丛山说:“我去湘菜馆买的,大厨是长沙人。”
姜淮说:“你怎么这么聪明!”
丛山问:“淮宝,你要不要亲一口你聪明的老公?”
姜淮听见老公这个字眼,脸有点红,说:“不要了,嘴很油的。”
丛山说:“那我亲你?”
姜淮忽然有些矜持,说:“也不要。”
丛山问:“淮宝,臭豆腐味道很重,你会不会洗车?”
姜淮说:“我不会。”
丛山笑着问:“那下次还敢不敢乱许愿了?”
姜淮笑着说:“不敢啦。”
丛山又问:“那你明天想吃什么?”
姜淮想也不想,说:“榴莲千层。”
丛山叹了口气,说:“好吧。”
姜淮笑了。
丛山这么自相矛盾,真不知道到底是要惯着他,还是要欺负他。
丛山带他去吃江南菜,一道龙井虾仁,一道蓬房鱼。
餐馆古色古香,每一道菜都有食记,写着名称、来历与典故。
蓬房鱼是徽州名菜。已经过了吃莲蓬的季节,厨师用揉了菠菜汁的绿色窝窝头做莲蓬,鱼肉剁碎为莲房,花生米为莲实,拌入鸡蛋和鸡汤上锅蒸熟,形色逼真,鱼肉鲜嫩,花生香脆,别具一格。
包厢外有人在弹古筝,一位老师傅正在微微调整燕柱位置,一根弦一根弦,校正琴音。
琴声里,姜淮觉得从没有这样宁静过。
时间变得悠长,无穷无尽,像一条洒满金粉的河流,只有细细的音乐在响,过去未来现在,一重一重的门打开了,豁然开朗。
他那种抵抗世界的浑也消失了。
吃完饭,两人对坐着喝茶,姜淮正食困,听到丛山问他:“淮宝,你是从几岁开始伪装自己的?”
姜淮愣了一下,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丛山说:“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
姜淮喝着茶水放空,半晌,才说:“初中的时候,瞒着年龄去便利店打工,收工后给自己买了一瓶汽水,老板说是我偷的店里的饮料,扣了我半个月的薪水。”
丛山问:“没有想过反抗吗?”
姜淮摇摇头,说:“反抗又有什么用呢?反而失去一份兼职,得不偿失。我意识到自己被审判了,学乖了,少了很多阻力。”
所以他变成了姜律师,法条是最冷酷无情的东西,他不再说自己想要什么,想得到的东西都偷偷争取。
丛山说:“淮宝,你应该早十年认识我。”
姜淮笑了,说:“那你要怎么样呢?”
丛山说:“我有更好的打工机会。”
姜淮问:“比如?”
丛山说:“去天光墟卖假古董,也可以卖中药材,早年的市民都很纯朴,我中学靠卖回春堂里的药材赚了第一桶金。”
姜淮笑了,说:“天光墟还可以倒卖东西的啊?”
丛山说:“早些年是。有些人买卖非法来源的古董,或者纨绔子弟偷卖家中古董,都不能让人认出来 ,只能去天光朦胧的夜市。”
姜淮好奇,问他:“你都卖过什么?”
丛山说:“古画、竹扇、藏红花、人参……买进卖出,我也淘到了很多宝贝。”
姜淮笑出声,很想夸他几句,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好说:“现在的天光墟还可以倒卖?”
丛山说:“不行了。有些消失了,有些成了普通夜市。时下的东西,只要是好的,不管来源多么复杂,都不需要摆地摊偷着卖了。”
姜淮笑着点头,想到丛山年少时摆摊的样子,觉得很有趣味。
他忽然傻傻地说:“你这么好玩,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丛山牵住他的手,一根根按捏他的指腹,说:“淮宝,你早点认识我,我管你一辈子汽水。”
姜淮问:“倒卖可以赚很多吗?”
丛山说:“赚的不多,但是请自己未来老婆喝汽水还是够的。”
姜淮抿着唇笑。
他说:“轮到我向你提问了。”
丛山说:“是不是想知道丛越和秦时的事?”
姜淮问:“你可以讲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丛山说,“他们经验不足,收购了一个空壳,股东们都急着找人接盘。”
姜淮想了想,说:“那你要回去吗?”
丛山笑了,说:“这事再说,总得等他们吃够苦头。”
姜淮心里堵了一口气,替丛山感到不值。
他问:“那我们会输吗?”
丛山发笑,知道姜淮在替他较劲。
丛山说:“不一定。”
姜淮“哦”了一声,说:“丛医生加油,我相信你的实力。”
丛山笑了。
晚上,他们回到家,丛山去搭花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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