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要让性别局限了您。”
作者有话说:
开头致敬百年孤独。
第3章 狂徒与钢管舞
这是一趟注定十分难忘的旅程。
对所有人都是如此。
刚上车,人类的好朋友赵无眠就跟前后左右攀谈了起来,用不同的表达方式诠释着同一个意思:他是被坑来的,一切都要怪他那个不长脑子的堂弟及其对象。
而车上的人对他也很感兴趣,情侣旅行团里的两个男性已经足够令人好奇,更何况还长得这么帅。
团里总共也没有多少人,等到机场值机的时候赵无眠已经单方面跟所有人都混熟了。
“所以你俩其实都是被坑来的?”又几个女生凑过来好奇地问。
“没错,”赵无眠郑重地点点头“本来是我堂弟定的,但他对象临时有事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坐在旁边对着电脑忙碌的江一则微抬了下头,看了他一眼后目光又重新回到屏幕,没问什么。
“嘶...”女生努力在兴奋中挤出一丝丝的同情,又问道“那…你俩都是A大的?”
“对。”
女生的男朋友强行插入话题:“你俩同学?”
“我大三,他大二,”赵无眠说着指了指旁边正敲击着键盘的江一则,“但我们高中就是一个学校的。”
“那你们学什么的啊?”
面对源源不断的问题,赵无眠丝毫没有不耐烦,反而聊得很开心:“我学中文,他是经院的。”
“啊......”男生感慨道“A大的经院啊...”
赵无眠笑了笑,“人家可是省理科状元呢。”
众人不由看向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的江一则,歆羨钦佩之语尚未开口,却见他一只手仍敲着不停,另一只手拍了拍赵无眠:“这位在我校高中三年从未考过年级第二,后来高考都没参加直接保送的。”
赵无眠自信地笑了笑,不张扬却也不怎么羞涩。
这段对话到这里就算结束了,为了使自己不至于沦落成单身狗,各位男生都纷纷找借口带着女朋友离开。
众人离开后,赵无眠从包里拿出Kindle看了几页。
低垂的香槟色日光如有实质,他看了几页心思就飞了,合上Kindle偏头向外看去。
候机室的外墙是自上而下、纵横联合的大片玻璃墙,带着有棱角的曲线。
冬日午后的阳光自其穹顶倾泻而下,无论光影,皆明媚不可方物。
光影之中,江一则正对着笔记本敲击键盘。
造物主一笔流畅的线条勾出他侧脸的剪影:眉间微紧,目光专注,指尖一抬一落间发出不轻不重有节奏的咔嚓声,令人莫名的心静。
赵无眠心脏猛的一跳,突然怔住了。
他有点困惑,不知道为什么敲键盘也能像深夜酒吧里的钢管舞一样撩人心弦。
他从小就看他爸妈敲来敲去,除了无聊以外没有其他任何感触。
见江一则专心致志,赵无眠悄悄地凑了过去,目光斜斜地看向屏幕,想猜猜他在写什么。
江一则右手一顿,偏头看他:“怎么了?”
平静沉稳的声线在近距离倏地响起,像暗夜里的手电筒骤然打向翻墙幽会的狂徒。
赵无眠做“贼”被抓,磕磕巴巴,“那个,你,你在写什么啊。”
江一则把电脑对着他转了点,上面整齐排列着一行行赵无眠一个字也看不懂的玩意儿。
“代码。”
赵无眠有点奇怪:“你不是经院的吗?”
江一则看着他笑了:“双学位啊。”
“我们院好像有一半的人都选了计算机。”
赵无眠:“......”
“哦,”半晌,他干巴巴地撇撇嘴,抱起了自己的Kindle。
冬季去西北旅行的人并不多,因此飞机上大多是回家的学生和拖家带口的打工人,行李一大堆。
赵无眠把单反包背在身上,捡了些随时可能会用的物品塞进前袋,然后把登山包放到了后面的行李收纳处。
等他回来,发现座位那一块儿吵吵闹闹的。
赵无眠拍拍江一则,问道:“这怎么回事儿?”
江一则摘下一只耳机,扫了眼:“噢,是有一个妈妈带着两个小孩,票买迟了离得太远,想换一下。”
赵无眠连忙伸脖子围观,那位妈妈看面孔年轻得可以,皮肤却已经黝黑而粗糙,说话低声细语,正有些怯懦地跟周围的人商量着。
旁边一对情侣已经很不耐烦,另一个中年男性干脆戴上了眼罩。
赵无眠皱了皱眉,对着那边道:“我跟你换。”
说完他轻轻揪了下江一则的后背。
江一则会意,把Pad往包里一塞,也站了起来:“我们俩跟你们换吧,座位在哪儿?”
直到飞机将要起飞,那位妈妈才在空姐的催促下回到了自己的位子,没有再继续鞠着躬用不标准的普通话感谢他们。
她说自己是第一次坐飞机,丈夫为了加班工资过年留在工地,她要独自一人带着两个三五岁的孩子回老家。
这是她在外打拼这些年,第一次带孩子回去。
赵无眠虽然对着前女友心肠狠硬,但对萍水相逢之人向来共情感极强。
他把本来打算留着飞机上解闷儿的小零食悉数塞给了那位年轻的妈妈,让她带给孩子们吃。
那位妈妈走后,江一则说:“看不出来你心肠这么软。”
赵无眠:“我妈也这么说,她说我小时候看起来傻得够呛,但是心地软得不得了,一点点不好的事情都够我难过许久的。”
江一则笑了,递了个耳机过去:“没有零食吃了,你要看电影吗?”
“好啊,”赵无眠愁绪一扫而空,毫不客气地接过耳机戴好,“看点儿什么呢?”
说着他凑上前去,瞪大了眼睛:“大空头?这讲什么的?”
江一则:“08年金融危机。
另外,还有华尔街之狼供你选择。”
“......”
“我选择大空头,”赵无眠说“因为有高司令。”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落地西宁。
这是一座很有特色的城市,无论是美食、建筑,还是风土人情。
只是团游向来简单粗暴,众人还未来得及好好体味这儿不一样的风味,就被大巴直接送到了入住的宾馆。
导游在大厅前台拿房卡,赵无眠已经颇为神速地在票圈发了个定位,短短三分钟点赞者众。
下面的评论区有人问:“无眠你一个人去的啊?”
赵无眠想了想,在评论区写道:“24小时内能猜到我跟谁一起来的,我免费送你一首诗。”
江一则看到了,笑道:“你这诗不等于白送给邵屿和林听风的。”
“不,”赵无眠说“我已经拉黑他俩了,有事微信群见。”
江一则:“……”
“哎对了,”赵无眠突然凑过去问“你没跟人说你来这边吧。”
江一则挑挑眉,冲他抬了下下巴:“我要说有呢。”
赵无眠眯着眼睛看了看:“诈我是吧,一则哥哥你好坏啊。”
江一则笑了:“放心,我一个人都没说,你暂时还不用写诗。”
赵无眠傲娇地哼了一声,继续浏览起了评论区。
女导游已经在点房卡,点着点着发现不对:“这怎么回事,我们订的都是大床房,怎么还混进来一个标间?”
前台工作人员还未答复,赵无眠却已迅速反应了过来,马不停蹄的冲过去,“哎有个标间啊,那正好,给我吧。”
女导游看看他,又看看江一则,突然顿悟了:“啊......行,那,就你俩标间了。”
这里的宾馆条件算不上好,但大约是冬季人不多,打扫得还算干净。
赵无眠进房后把包放下,拉开了窗帘:“这里晚上还挺繁华的。”
江一则:“嗯,毕竟是省会。”
“你待会儿想不想去夜市啊。”
赵无眠说完,转过头对着江一则眨了眨星星眼。
“行啊,”江一则说“你想去的话我跟你一起。”
两个男生的行事速度是很快的。
15分钟后,他们就出发了。
赵无眠挂着单反,江一则背了一个不大的双肩旅行包,里面装着贵重物品。
“去哪个夜市?”江一则问。
“莫家街吧,”赵无眠把手机塞回兜儿里“比较有名,而且离这儿近,走过去就行。”
冬季的西宁气温很低,零下十几度。
但西北的冷很干,不像南方的湿雨寒风无孔不入,羽绒服裹好了反倒不会被冻得瑟瑟发抖。
莫家街里很热闹,人声鼎沸。
赵无眠在入口处的牌坊拿单反照了张相,刚拍完就被江一则拽了进去:“赶紧走。”
“啊?”赵无眠一头雾水“你等等啊,我还没看我照出来的效果呢。”
江一则叹了口气:“刚入口那里有流浪汉盯着你,就咱俩这样的,一看就是外地游客,你简直就差把人傻钱多写在脸上了。”
谁料赵无眠闻言却放慢了脚步,有些犹豫,“真的啊,那...”
“你不会还打算折回去给钱吧,”江一则不轻不重地乜了赵无眠一眼“你从前被骗得还不够多吗。”
赵无眠大为惊讶:“你怎么知道我从前被骗过。”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我们学校门口有个流浪汉长期乞讨,”江一则不紧不慢地开口“听说我校有个人很有闲情逸致,每次路过都给钱,是你吧。”
“......”
“这我不是看他还带着个小孩儿嘛,”赵无眠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看了看单反屏幕上刚拍的照片。
照片的中间耸立着一个高高的大牌坊,上书“莫家街”三个大字,背后是一溜长长的街道,两边大大小小店铺无数,在夜灯下升腾着孜然味扑鼻的薄雾白烟。
江一则:“那个流浪汉正值壮年,有手有脚,也没有明显智力障碍,干点儿什么不好非要乞讨。”
赵无眠对自己拍的照挺满意,便把单反关上了,镜盖盖好,然后说:“话虽如此,但世事无常,人总有些旁人不知道的难处,你这么聪明肯定很难体会普通人学习工作的艰难。”
“常理来说,”江一则边走边打量路边的商铺和人“在太平年代,一个家如果连续两三代赤贫,那其中至少有一代是彻头彻尾的混蛋。”
赵无眠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在一家羊肉串店的门口停住了脚。
这家的老板娘手上干活儿麻利,长得也很有地域特色,带着丰腴的美。
赵无眠一口气买了十串,递了一半给江一则:“你看过了不起的盖茨比吗。”
江一则接过羊肉串,掌心被赵无眠不自觉地指尖一抹,皮肤相触的温度,心猿意马。
“只看过电影。”
他说。
“嗯,”赵无眠点点头,“这本小说的开头非常有名。”
手上的羊肉串散发着浓烈至极的香味,隔空刺激着人的味蕾。
江一则偏过头看向赵无眠,示意他继续。
赵无眠浅浅地笑了下,路灯在他背后打出暖白的光晕,一双桃花眼显得深邃悠远,皎如玉树临风前。
“‘多年以前,父亲曾给我一个忠告:每当你苛责别人的时候,要记得,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过你曾拥有的那些优越的条件。’”
作者有话说:
了不起的盖茨比原句可能与赵无眠口头引用的有些许出入,但反正大概意思是这样。
第4章 江一则的笔记
凛冬下夜市两旁的小餐馆儿里嘈杂喧闹,热浪蒸腾涌起,孜然掩去牛羊的腥膻,只剩下分明的鲜气。
西宁美食甚多,像这里的地貌、气候与人情一般,从色至味,尽是直接又浓烈。
牛杂、尕面片、炸筏子、酿皮、老酸奶......赵无眠和江一则在莫家街边逛边吃,很快就撑死了自己。
“我现在有点后悔,”当赵无眠又一次驻足在一个小摊儿前,他没忍住叹了口气,“我刚才为什么要买10串羊肉串,要是我们每样少吃点儿,就能再多吃几种了。”
江一则站在路边,勾了勾嘴角,“最多再陪你吃一样,你选好了再进店。”
“哦,”赵无眠撇撇嘴,恋恋不舍地挥别了眼前的小摊儿,向前走去。
这天等他们吃完回去,已经是很晚,宾馆的大厅都熄灯了。
人吃多了一时容易睡不着,赵无眠精神亢奋还话多,洗完澡就拖着江一则聊天。
两人从过去聊到现在,虽然他俩差一级还一文一理,但关于高中还是有很多共同记忆。
他们都参加过全省数学竞赛还拿过一等奖;他们一起主持过多次大会;他们都曾担任过学生会主席,也都常常在周一做国旗下的演讲。
他们甚至还有不少私交。
比如赵无眠的堂弟邵屿有个极其坑爹的妈,有次她来学校找茬儿,还是江一则通风报信才没酿成恶果。
聊到最后,赵无眠可能是困坏了脑子,突然开始义愤填膺,说江一则之前分到另个校区真是太糟糕了,不仅让他俩上了同一个大学却两年都没见上一面,还导致他这么优秀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对象。
后来的很多年里,赵无眠都还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当时江一则的模样,像被迫染上了一场无法自愈的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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