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深吸一口气,“不急,待会儿本帅与你说些注意事项你再出发。杨百户,你带令牌到京郊大营调有一万人过来。”
众人接到命令都快速离开,贾赦目光担忧的看着水泽,水泽洒脱的笑了一下,突然上前拥抱贾赦。
“我是皇室,更是个有野心的皇室成员。既想出震御极就该拿出见危授命的气魄来,否则谁会服我一个公主?
况且,天下百姓均是我的子民,我怎么忍心放任他们独自挣扎?恩侯放心即可,千万守住京城,不要让人再随意进出。”
水泽坚定的目光让贾赦知道他无法改变水泽的决定,而京城外必须有人驻守。他若是随水泽一同进京,京外的大军难免会出乱子。
贾赦定定的看了他一会,点点头道:“你把我当初送你的玉佩带上,应当还是有些用处的。若是情况有变,记得及时让人来报。
我不懂医药无法帮你太多,但鼠疫极为凶猛,只要一人携带全家皆有。你只挑家中没有染病的集中起来,但也要分散居住。
不管到哪里都要先撒上烈酒,如果有生石灰要事先洒水。城中每日记得烈酒、石灰、艾草来一遍,千万不要懈怠。”
目光复杂的看向水泽,贾赦加上了最后一句:“得鼠疫者活不长久,他们死后的一应用具全部焚烧。不要冒险,我在等你。”
虽然贾赦清楚他不会让水泽出事,但他不愿告诉水泽令他失去应有的警惕之心。他很高兴看到水泽做有担当的人,也会尽一切努力让他无后顾之忧。
水泽坚定的看着贾赦,郑重的行礼后去挑选一千士兵进京。军中筹备的烈酒不少,水泽带走了一半。
贾赦临时命人调集生石灰,与水泽约好每日卯时就送进京里一批。大约还有两万士兵,贾赦命他们绕京城驻扎。
这些士兵围成的包围圈有些松散,但此时也只能等待前去调兵的人快些回来。贾赦就在京城大门口设置主帐,每日亲自带着士兵巡逻。
水泽带兵进京后皇帝有些感动,却也说不出让这个女儿赶紧离开的话。鼠疫流行,他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着实有些慌张。
但他作为一国之君并不能只考虑自己,况且此时宫中还比较安全,若是离京恐怕会更加危险。况且...长子在外,一切都还有希望。
思及自己京中的三个儿子,皇帝有些失望。他作为皇帝不能亲自涉险,太子就是最好的出面主事的人。
有人保护太子感染的几率很小,只需要亲自出现在人前作出安排即可获得民心。可没想到,鼠疫一出现三个儿子不约而同的犯错,请求禁足。
知责任者,大丈夫之始也;行责任者,大丈夫之终也②。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己抚养长大的太子,寄予厚望的皇子。
他最开始只是个郡王,他还记得当年江南水患时他临危受命的忐忑。当时的他不食人间烟火,直到被灾民跪在地上哭求,直到亲眼见到饿殍遍地。
他突然就意识到,他作为皇室子弟是有责任的。这些是他水氏王朝的子民,他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这一做,就是四十余年。
如今他半只脚踏进棺材,他才发现他选择的继承人竟然并不合格。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但在这样的事情上皇室不能退缩。
看到眼前跪地请缨的皇室公主,也许是连日操劳的疲劳,也许是对皇子的失望,皇帝心中萌生出一种想法。
他还记得当日水泽向他要权时的从容不迫,以及在与戎狄作战中表现出的智慧以及勇武。但他不清楚水泽会不会愿意辅佐太子,万一贾家有了别的想法...
皇帝抿了一口茶水冷静下来,点头同意水泽的请求。他还要再看看,若是水泽真的可以...就立太子嫡子为皇太孙,稳固太子地位后就扶持水泽。
水泽不清楚皇帝的想法,也并没有探究的意思。此时他出面安抚百姓赢得民心,等鼠疫平息下来自然有在城外的贾赦助他夺权。
没有浪费时间,水泽带着人先去太医署了解目前的情况。院正愁的嘴角都起燎泡,面对水泽的询问只能重复“微臣无能”。
太医院给出的方子是吴宣崇在《治鼠疫法》中的药方,对于轻症鼠疫还是有一定效果的。但对于重症患者就只是安慰罢了,他们随时都可能会暴毙身亡。
水泽对此也无能为力,道:“吩咐下去,即日起全城各地都要在洒水后撒上生石灰,搜集全城艾草每日熏蒸。”
看着院正苦着脸,水泽添了一句:“我拨过来一百士兵,再加上你们原有的人,每日出行前喷洒在街道上。已经死亡的...全部焚化了。
我一会儿会马上命士兵划分出还没有染上疫病的区域,那里从今天起不允许再进出。再有,在城东暂时征用富商的闲置宅院,把一些自家未患病但周围患病的人迁进去。
我这边会马上下正式文书,你心里也有个数,派个人过去看看病区和非病区的地方。等把人集中起来也好管理,不至于互相传染上。”
院正欲言又止,他不觉得百姓们会听话。尤其是一些患病的百姓,他们恐怕会觉得被放弃而拼命反抗。
水泽也知道这有困难,但他必须为活着的人考虑。实在不行...他有军权,杀鸡儆猴之下他们就冷静下来了。
第89章 分区
京城格局分为宫城、皇城、内城、外城四重,鼠疫如今主要在外城中蔓延,暂时没有影响到内城。
但鼠疫会感染动物,还会通过粪便传遍,若是不及时将外城的麻烦解决,下一个就是内城的人被感染。
也因此,皇帝在京兆尹上报鼠疫时就命全城不允许信鸽进出,大力捕捉杀灭老鼠。发展到最近,已然开始捕捉内城流窜在外的动物。
而在外城中又分东南西北四城,南城与北城居住的大多是卖艺的艺人与贫穷的百姓,人流最为混杂,鼠疫最严重的地方就在北城。
而东西二城住着一些家境贫寒的官员或是富商,这二城只有零星几个感染鼠疫的下人。主子们贵脚不踏贱地,几乎没有感染的。
水泽下令,没有出现鼠疫及其先兆症状的都划分为甲区,不允许任何人进出。而自己未出现症状,但周围的邻家出现症状的,需要统一迁移到乙区。剩下的鼠疫患者所在的区域自然就为丙区。
内城与外城之间严格把守,不允许人员流动。而甲乙丙三区内,每个区域之间只允许留出一个进出的口子,只允许物资通行。
物资需要烈酒消毒或是艾熏一时辰才可进出,需要用带轮子的小车一绳索拉动,不允许人直接接触。
命令一下达,整个外城就动作起来。兵马司的人在水泽要求的间隔处挂上五层厚厚的油布,高至与屋顶持平。
士兵们悬挂油布的时候,水泽和太医院负责鼠疫的官员都把办公地点搬到乙区。这边不会那么危险,但也能直观看到丙区患病百姓的状况。
正在水泽与兵马司的司长交流时,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争执声。
司长认出这是常给自己供奉的夏家,正要上前制止时被水泽阻止。水泽知道必定会有冲突,但他万万想不到冲突竟然在挂甲区的油布时最先发生。
有心想要看看是什么原因,几人就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听夏家人和士兵争吵。听着听着,司长的脸都绿了,水泽也面色古怪。
夏家正巧在划分的甲乙区分界线上,油布正好遮住夏家的后门。管家站在前面骂士兵,身后不远处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正被奶娘抱着看热闹。
奶娘还时不时拱火,说什么“这油布都挡住我们后门出入不方便”“我们家姑娘爱在后院儿玩,这样挡住阳光了”云云。
水泽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油布不过是与屋顶齐平,挡不住多少阳光。况且命与方便哪个更重要还用说吗?
听到夏家人说起“小心我告诉你们家赵大人”时,水泽似笑非笑的看了旁边擦冷汗的司长一眼。
私底下虽是默认的,但摆在明面上总是不美。水泽在这个当口也没说什么,示意司长去把夏家解决了。
夏管家见到赵司长黑着脸有些不明所以,还未开口就被训斥一番。顺着赵司长的方向见到站着的水泽才惊出一身冷汗。
这位是自女皇时代过去后唯一一个手握实权的公主,尤其是她与身居高位手握兵权的驸马感情甚笃。
有些鄙夷身为女子却不安守内宅的公主,但他们这样的商户是万万不敢当面说教的。就连夏家老爷在公主面前也是提鞋都不配的,更别说他只是个下人。
诚惶诚恐的对司长道歉,管家匆忙向水泽方向行礼后就紧闭夏家宅门,赶紧把这要命的事禀报给夏老爷。
水泽看事情已解决也不再多留,世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人,他没心情一一探究他们有事无事杠上三分的内心。
他还在头疼丙区的事,鼠疫是极烈性的传染病,一人染病全家染病。发作起来快而迅猛,根本没有人能照顾病患。
况且...一旦乙区与丙区之间的油布挂上去,丙区的百姓恐怕会极为不满。若是平常自然不惧,但此时他们患鼠疫,若是士兵前去难免会染病。
走到乙区与丙区的边界时,油布还没有挂上去。兵马司的士兵不敢擅自做主,只敢等主事的人下命令之后再行动。
目光清透的看着一旁大夫营帐处领药的百姓,水泽对身旁的司长说:“你去库房里领大批薄纱过来,这边用薄纱多叠几层挂上去吧。”
司长愣了一下,“殿下,薄纱能有什么用处?还是挂上油布才好用。”
水泽摇头,“挂上油布百姓们看不到我们,说不定会以为我们全部撤出去把他们扔在这里自生自灭。挂上多层薄纱虽说看不清楚,但隐隐绰绰的影子也足够了。”
目光转向大夫们的营帐,“我尽量多调取一些艾草、烈酒来,每日多喷洒几次。目前还是以稳为主,你带着我的令牌快去。”
司长不以为然的离开,油布质密才能挡住病菌,换成薄纱不过是个心理安慰作用。在肆意批判一番水泽的“无知”,全然忘记刚开始是谁提出挂上油布的。
患病的百姓们离他们远远的,在一旁好奇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早就注意到士兵手里的油布,但怕身上的疙瘩病再传出去,只是远远的看着。
得益于粮仓的粮食以及有些效果的汤药,他们对于活下来还是有些信心的。毕竟这里是天子脚下,皇帝老爷不会眼睁睁看着的。
这里大夫的营帐几乎聚集半个京城的大夫,每天闻着这里传出来的药味他们就会觉得无比心安。
略等了一会儿后,司长拉来库房里现能找到的所有薄纱。百姓们看着士兵们挂上薄纱有些骚动,人群开始有些恐慌。
人群中的男人想到自家床上重症濒死的儿子和身在乙区的侄子,还是颤抖着声音大声质问:“你们是不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百姓瞬间被带偏,惊恐的看着在那里搭架子的士兵和明显发号施令的公主殿下。水泽上前走到架子旁,士兵们停下动作。
慌乱的跪成一团,百姓们哭着祈求道:“求殿下超生,求殿下超生啊——”
整个场面瞬间纷乱起来,从小声的哭泣声求饶声到突然之间响起的一句:“冲啊!大伙儿冲出去就能活!”
百姓们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不少人从地上爬起来想冲出去,不少没有防备的百姓被喧闹的人群推搡到地上。
一切都发生在数十秒之内,水泽还未曾反应过来就见百姓们乱起来。下意识的用佩剑砍在一旁的架子上,“都给本殿停下。”
百姓们的脚步慢下来,满脸的惊恐惧怕。水泽明显看到打头的男人表情不对,别人都是惊恐害怕,偏偏他是惶恐和视死如归。
这对于一个身染鼠疫,急于逃命的百姓来说是极为不正常的。况且,刚刚也是他先挑头质疑,又是他率先冲出来。
他朝着水泽冲过来,水泽率先反应过来躲开,但身后的士兵反应稍显迟钝,还是被男人扑个正着。
身边的侍卫瞬间上前制住男人,把他捆好扔在不远处的地上。几个侍卫被大夫引着进帐篷里艾熏,又把身上用烈酒泼上一遍。
他们还不能离开帐篷,必须待上三天身上没有任何异常才能离开。如果身上出现异常,他们就只能待在丙区。
百姓们见出了事都不敢吭声,跪在地上鸦雀无声。一片寂静让他们更加害怕,这里竟然有人谋害皇族,他们可能也会被连累。
“如果想要困死你们,搭在架子上的就不是纱了。本殿知道,你们感染鼠疫很痛苦,元帅已经去隔壁省府调大夫和药材,我们皇室不会放弃任何子民。”
看大家的情绪似乎稳定一些,水泽冷下声音说道:“但是现在,竟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谋害皇族。
你们谁知道这个人的信息?若是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本殿不会牵连无辜。但若是实在没人知道,你们就都是贼人的同党。”
这些百姓里就有男人的邻家,他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再说,他们都是街坊邻居,若是他起了这个头以后也没法在这儿活了。
只缩着身子往后面退去,期待没有人看到他。他觉得法不责众,只要他们没有人说,公主肯定不会拿他们怎么办。
水泽看了一眼赵司长,他会意的大声呵道:“谋害皇族凌迟处死、株连九族,同党判腰斩、连坐三族。”
底下的百姓瞬间慌起来,有个人指着男人的邻家说:“我刚看他们俩人在一块儿说话,他们肯定认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他身上,他瑟瑟的说:“我...草民不知啊,我就看到一个男人过来找他说了几句话,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水泽正要问是什么情况时,那个人突然呕出一些类似于西瓜败肉的东西,整个人抽搐两下就倒在地上没气儿了。
百姓们都麻木的远离那个人在的地方,水泽也被人护着远离这个地方。眼看是问不出什么了,水泽就让人散了命士兵们继续搭架子。
刺杀水泽的男人不肯松口,水泽就找来户籍官调取户籍,一一翻看着他的信息。看着记录上些的独子染病,又看到还有未染病在乙区的侄子,水泽讽刺的笑了。
“既然他不肯松口,又确实煽动百姓蓄意谋害本殿,罪证确凿交由宗室府处理。赵大人,他身患鼠疫不便移动,等宗室府的意见下来便宜处理就是。”
水泽对幕后黑手并不感兴趣,左不过就那么几个人,看不过他甚至还敢对他下手的就更少了。是狐狸总会漏出尾巴,他不着急。
第90章 刺杀
水泽在外做的事很快就被皇帝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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