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惟宁可能和他犟上了,愣是不肯挪动半步, 生怕这一走他就跑了似的。
时倦难得见到他跟自己唱反调, 思考了几秒。
然后,他低头亲了他一下。
亲眼看见可比刚才情绪激动时感觉到的来得真实得多了。
苏惟宁茫然地眨了下眼,心跳暂停了一秒,而后剧烈跳动起来。
时倦将人摁回床上, 一手注意着他打着吊针的手避免拉扯,另一只手则桎梏着他的肩膀:“手都残了,力气还不小。”
苏惟宁道:“你惹出来的。”
“很开心?”
苏惟宁低下头,不说话了。
“既然你答应了, 那就先说好条件。”时倦一句话便将话题拉回最初。
苏惟宁咬住了唇。
时倦平铺直叙道:“要听话。”
苏惟宁没想到他会提这么个要求, 人也还没从方才那一下里缓过来,下意识道:“要是不听话你会很生气吗?”
“不会。”时倦说,“我只会丢掉。”
莫名的,苏惟宁眼里一疼。
像是被一根针轻轻扎了一下,刺得他眼前蓦然模糊。
“还有一点。”时倦掰起他的下巴, “要说实话。”
而不是永远想着掩盖真实想法。
苏惟宁轻轻应了一声。
时倦松开手,刚准备拉开距离, 对方却勾住了他的指尖,问道:“你刚刚是为什么……”
“嗯?”
苏惟宁闭了闭眼,就义似的道:“为什么要亲我?”
时倦听着:“你都答应了, 这不是应该的?”
苏惟宁愣了几秒才想起来,这个答应指的是什么:“就因为这个?”
“不然?”
苏惟宁一颗心重新冷却下来,抓着他的手却更用力了。
半晌,才听见他不知是愤怒居多还是委屈占居多地问道:“是不是以后每个人只要答应你的要求,你都会这么做?”
时倦愣了一下。
“你的要求……就不能高一点吗?!”
时倦先是沉默,而后惩罚似的在他额头敲了敲,一扯唇角:“我什么时候说要找其他人了?”
不等对方回答,他便直接道:“有你一个还不够,要别人干什么?”
苏惟宁被问得一懵,回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好像的确从来没说过。
可是……
他红着眼:“你也没说不找!”
“贵精不贵多。”时倦瞥他一眼,“至于时长,看你表现。”
**
事后系统谈起这次的不正当交易:【宿主,您都是哪里看来的渣男语录?】
彼时的时倦戏份刚好演完最后一场,他下了台,摘下发套:“什么话?”
【就,贵精不贵多什么的。】
时倦脱下身上的戏服:“那不是事实?有什么问题?”
系统:【可是,这样岂不是空口支票?】
只给予当下,却从来不承诺永远。
时倦系好鞋带,纯白的袜子从鞋口露出一截,刚好拉到脚踝:“你觉得这是空口无凭?”
他垂下眼睫:“机会我给了,他若是真的想要,自然有一万种方法将这个期限无限延长,将瞬间变成永恒。”
“若是做不到,那也不过是还没那么想要。”
“除非我死了。”
系统蓦然一怔。
时倦靠在椅子上,一条腿随意地踩着下方的横木:“况且,就算我真的承诺给他未来,有用吗?”
系统听了,不明所以:【为什么会没用?人类不是都更喜欢长久吗?】
时倦抬头望着面前的梳妆镜,以及镜子里的脸,轻轻地道:“因为我根本不能保证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啊。”
系统愣住。
“人生这么长,可以经历的事有那么多:意外,天灾,战争,人祸,你永远不知道它会不会下一秒就降临到你头上;就算来了,你也躲不了,只能与其对抗。”
时倦语气很淡:“与其说以后,倒不如多想想现在要怎么过才不会后悔。”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荒废当下,何必呢。
系统用自己那指尖大小的脑容量思考了半天,愣是没想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它是真的看不懂自家宿主。
他利用过苏惟宁,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就他事后大大方方承认的行为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意对方想法的模样。
可是偶尔他的想法却又会让人觉得,他对苏惟宁也不是完全不在意。
哪怕他的想法和正常人可能完全相反,可却的的确确是在替另一方考虑。
时倦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别说苏惟宁,连系统都忍不住好奇。
这样反反复复的态度,简直比当断则断还要折腾人。
要是哪天苏惟宁出了事,系统觉得它可能也不会怀疑,他能被自家宿主这样的态度折腾死。
化妆室的门被人推开。
有人走到他身后,悄悄弯下腰:“时倦。”
时倦侧过头:“你的戏份不是还没结束?”
“是没有。”苏惟宁抬头看了看角落的监控,侧了半边身子,挡住了监控的视线。
他道:“你可以等我吗?”
时倦:“好。”
苏惟宁低下头:“现在这周围没有人,我能不能……”
“嗯?”
苏惟宁大着胆子,弯腰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
完了还要急急忙忙地解释:“你自己说的,我们现在是可以这样的。”
“……”
**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青团也刚好被咽下最后一口。
时倦收拾了垃圾,将塑料袋打好结,下了车,扔进一旁的垃圾箱里。
苏惟宁从背后跟上来,小心翼翼地牵住他的手。见对方没有抗拒的意思,方才缓缓加深力道。
不确定又试探着问道:“你以前真的没有找过别人?”
时倦没明白他是怎么问出这种问题的:“为什么这么说?”
苏惟宁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闪了闪:“你每次主动亲,都不像一个新手。”
时倦听着这么个神奇的判断标准:“那你呢?无论过多久每一次还是脸红,医院那回真的是你初吻?”
苏惟宁脸上一热。
他嗫嚅了半晌,才小声道:“不算是。”
时倦看了他一眼。
苏惟宁道:“第一次是你生病那天,我没忍住。”
“……”
他居然都不知道。
事实上,按照苏惟宁的性格,若是过去,就算打死了也未必会主动说出这些话。
可惜,自从那一天时倦明确告诉他“要说实话”之后,他就再没在对方面前隐藏过自己的真实想法。
时倦:“那个时候就想干这个了?”
苏惟宁低着头,又安静了半晌:“不是。”
他两只手都抓住了面前那人的左手:“医院的时候就想了。”
时倦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这个“医院”指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当初在片场,他曾用玩笑似的语气说苏惟宁是“一见钟情”。
后来苏惟宁想起,才意识到他对他与其说是钟情,不如说是魔障。
他做了那行色匆匆的旅人,听闻远方惊鸿,动身跋涉千里,在那迢迢山水间,遇见了这人间盛世之颜。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应该还有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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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十二月, 南方的温度终于降至零下。
苏惟宁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推开房门。
他本来是想趁着大早上时倦还没醒,偷偷过来看两眼, 却没想到一进门就会看见对方缩在椅子上发颤的模样。
苏惟宁心里一慌,带着点仓皇地跑到他面前:“时倦?”
椅子上的人可能被身体的疼痛折腾得有点失了清醒, 看见他,嘴唇动了动, 无声地做出一个口型:“疼。”
苏惟宁:“是不是发病了?我给你拿药。”
除了处方药以外, 这世上的止疼药物大多带有催眠成分。
时倦在药效下趴在桌子上沉沉睡了过去。
苏惟宁担心他着凉,从房间里翻出一张薄毯,将他裹好,接着弯下腰, 小心翼翼地将人从椅子上抱起来,走回了房间。
虽然当初时倦说了愿意把他看成自己的所有物,但除此之外也从来没有主动深入地了解过他。
他的父母,家庭, 过去, 时倦从来都没有问过。
仿佛压根不在意。
苏惟宁只能见缝插针地把这些信息灌输给他。
其实一开始苏惟宁还挺想把人给带到自己家里去的,可惜到底还是害怕自己太过逾矩,索性把时倦的房子当成了他的新落脚地,每天一有空就往这里跑。
再后来为了方便出入,他便找那位当了他粉丝的房东阿姨配了把钥匙。
那时苏惟宁正好约时倦出门吃饭, 这一番谈话同样是在当事人眼前进行的。
时倦旁听了全过程,但既没有反对, 也没有支持。
算是默认了。
后来也是因为这个,苏惟宁才会意外知晓时倦身上的病。
这是去年冬天的事儿了。
那会儿由他俩参演的那部由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已经在国内上映,内外因加持下, 作品一炮而红,一度强占了那段时间各个平台的热门话题,更是刷新了某评分网站上的最高记录。
苏惟宁当明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出问题的是时倦。
最先出现与他相关话题的,是官博上一张剧照。
后来电视剧刚刚播出时,片头近五分钟的主题曲一马当先,在网上引发了轰动。
有粉丝曾在网上留下话:“听到第一句起,你就会明白声音的力量究竟强大在哪里。”
一直到时倦第一次在屏幕上露脸,剧迷们陷入又一次疯狂。
不过,这次的疯狂更多的是掐架,主要内容则围绕着“剧组真是不行了为了这么一个空有脸的花瓶换掉我们家陶陶”和“你特么眼瞎我家公子有颜值有演技凭什么要捧你们陶延”两个话题。
时倦到底是个没有任何成绩的素人,但胜在美貌无界,每次只要一甩剧照截图就永远有路人为之尖叫化身脑残粉,数量多得离谱。
而陶延却已经在圈子里混了多年,基础盘就远远超过了对方,粉丝有规划有组织,立场坚定无转移,攻击劲也往一处使。
双方的粉丝为此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恨不得当场顺着网线爬过去掐断对家的脖子。
只是,随着播出时间愈长,时倦吸引的目光越来越多,陶延屋子下的粉丝动摇得也越来越多。
能让导演当场拍板叫换主角的演技,哪怕是对专业毫无研究的路人,也不妨碍他们感受到其中那几乎要冲破荧幕的张力。
一直播到尾声,剧中始终运筹帷幄从容不迫的男人被自己的太子殿下逼至行宫外。
他站在十二月的风雪里,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大殿,自己则来到院落中池塘厚厚的冰面上,任由火苗灼热的温度一点点吞没了冰层。
如镜的冰池蓦然破裂,男人落入毫无生气的池水里,未起一丝水花,只余半点涟漪,像是他那了却的一生前尘。
最终留在世人眼底的,只有一口刻着他名讳的空棺,以及灵堂里飘摇的白幡。
片尾曲奏响的那一刻,有千万人在这一晚泪如雨下。
至此,时倦彻底在剧迷们心中封了神。
哦,还有后来剧组为了热度再上一层楼,主动曝出演唱主题曲的人就是时倦本人,并且透露出他就是半年前在网上掀起热潮的句神,以及事后苏惟宁以故意伤害罪将陶延告上法庭最终判决结果在网上公开,各人的反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时倦在那以后偶然一次出门,被超市的收银员当场喊出名字,才开始有自己现在也成了明星的自觉。
最后自然又是一番骚动,时倦从超市一路躲避着人群视线回到家里,却在门口撞上了一个连他也没想到的人。
来人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女人,短发泛着黄,穿着羽绒服,有点神经质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哪怕她已经尽力去做得体面,可在见到他时,眼神却仍旧不自觉带上了闪烁。
有点眼熟。
时倦望着那张脸,回忆了好几秒,方才想起来:这位正是他在这个位面里名义上的母亲。
中年女人双手交叉在身前搓了搓,声音带笑:“乖儿子,不请妈妈进去坐坐?”
时倦推开门,脸上却没什么波澜,道了句:“进来吧。”
**
女人毫不见外地坐在沙发上。
时倦本身也没有招待的观念,放下手提袋,也没看她,径自从书架上抽了本书,一言不发地翻看起来。
女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开口,只得打破沉默:“儿子,你就不给妈妈倒杯水?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以前怎么教你的?”
时倦听着这话,抬起头,语气有点疑惑:“你以前教过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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