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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棵(近代现代)——绿山

时间:2021-06-15 15:11:55  作者:绿山
  作者有话说:
  裘榆是攻,袁木是受
 
 
 
第3章  关我屁事
  “听说袁茶她哥生病了。”
  周末,许益清不上班,一早起来打扫完家里的卫生,之后专门去街尾买了一扇排骨回来,砍了两根炖上中午做火锅吃。
  她在厨房洗碗,听见裘禧这样说,问道:“生什么病,感冒了?”
  裘禧关门,换了拖鞋,把装了葱姜蒜的塑料袋提去给她妈,说:“应该是感冒,我在楼下遇到袁茶,她说要去诊所给她哥买退烧药。”
  “怎么搞的,是不是被昨天那雨淋着了?”
  裘禧耸肩摇头:“不知道,听起来还挺严重的,说昨天就去过医院了。”
  “大孩子发烧最难搞。
  你去冰冻层把排骨拿出来,一会儿我再卸两根下来,你给送到对面去。”
  许益清说,“去之后说话客气点儿,人以后一个月都是你袁老师。”
  裘禧最喜欢做这类走家串户的闲事,笑嘻嘻地满口应下,蹦哒着去客厅角落开冰箱。
  裘榆不知道啥时候起的床,神不知鬼不觉出了卧室,现在拎着一瓶可乐和一个玻璃杯在冰箱旁边站着等她。
  他一边低头拧盖儿倒饮料一边问:“我刚听见你吼说袁木生病了。”
  裘禧:“我没吼!”
  “你听谁说的?”
  “袁茶啊,她去买药被我碰到了。”
  裘禧说,“你让让,我拿排骨。”
  裘榆挪开几步,边走边喝,一杯可乐仰头几口灌尽。
  视线投去阳台,对面二楼窗户没开,黑色帘子紧闭着。
  “待会儿我去送。”
  他说
  裘禧愣了:“送啥?”
  “排骨。”
  她纳罕且警觉:“今天啥日子啊,你跟我抢活干?”
  “我要扔门口的垃圾,顺路。”
  裘禧愤然:“平时垃圾也都我丢啊!”
  裘榆挠了挠下巴,把开了盖的2升可乐瓶杵到裘禧怀里,再从她手里接过排骨,转头朝许益清说:“妈,我来砍,给他家剁成小段的再送过去是吧?”
  不对劲,有鬼,是诡计。
  裘禧急忙追她哥身后喊:“就算你今天帮我送去了——也别想赖掉昨天洗裤子的五块钱!”
  裘榆抬着排骨下楼,穿过马路,进到对面的楼梯口,爬了二十三阶到二楼。
  水泥砌的百叶窗漏不下多少阳光,楼道晦暗,墙面斑驳。
  每户闲置的家具和蜂窝煤堆在层间的凹槽里,偶尔还有烟头、痰、塑料袋,挤在一起生霉发臭。
  这里每栋楼的楼道景观都长这样,大同小异——说不定全世界的都大同小异,方方正正的盒子罩下来,人困在里面,眼睛被蒙去大半,其余感官跟着蒙灰失灵。
  裘榆起先没动,盯着面前这扇墨绿色的铁门干巴巴站了一会儿。
  一梯两户,来之前裘禧特意嘱咐他,袁木家住左边。
  故意贴倒的“福”字把猫眼遮得严实,红纸边缘翘起,风一过就抖晃。
  脚步声响起,有人正从楼上下来。
  他举手敲门,把失去黏性的胶带重新压下去。
  袁茶原以为是方琼回来了,结果打开门看到了裘禧的哥哥,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三分之二。
  “你一个人在家?”裘榆问。
  “不是,我哥也在。”
  袁茶和他说话时嗓子很细,小心翼翼。
  “是这样,我家今天炖排骨,我妈匀了点儿让我送过来。”
  裘榆没提袁木生病的事。
  袁茶惊愕,随后换成另一种客套又热络的笑:“真是麻烦裘榆哥了,谢谢许嬢。”
  她马上退开几步,招呼裘榆进家里坐。
  按道理不必进门,递肉过去再讲几句场面话就应该转身走人。
  但裘榆今天没有按道理,他老神在在立在门口,袁茶弯腰在鞋架上拿拖鞋,他还给人提建议:就那双黑色的吧,谢谢。
  袁木家房子的户型和裘榆家的截然不同,面积不大,隔间多,显得逼仄。
  进门之后左手边有一个房间,很小,门大敞着,一眼能扫尽所有。
  裘榆撩起眼皮看过去,却扑了个空,里面没有人。
  “你哥呢?”他脱口问出。
  “他在厨房。”
  厨房门是推拉式的毛玻璃,合拢的,没留一丝缝隙。
  “厨房。
  干嘛?”
  “做饭。”
  裘榆停步,转头看她,没什么表情。
  他指了指桌上有药房印字的塑料袋。
  “听说袁木高烧,多少度?”
  袁茶不常和裘榆接触,偶尔会远远地望见他,看他总是一副懒洋洋的作派,好像和谁说话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什么物都入不了眼,什么事都不值当放心上。
  袁茶也就远远地想,裘禧的哥哥是一个没生气,没长心肺的活人。
  现在裘榆笑着同她问话,情绪鲜明,很稀奇。
  更稀奇的是问句抛出来,他不要答案,眼睛里有不易察觉,却偏被她察觉到的冷讽和嫌恶。
  袁茶不明就里,被他的眼神钉在原地。
  玻璃门年岁大,滑轮不滑,硬生生拉开,声音尖利刺耳。
  “我说了,这儿用不上你帮忙,你出去吧。”
  袁木手上在切葱,头也没回。
  袁木咬字从小就好听,舌头、牙齿、唇似乎都是玉做的,讲起话来碰在一起,丁零当啷,字正腔圆。
  清晰利落之余留绵糯的劲头。
  大概玉是软玉。
  所以裘榆没有当即接茬,等确认袁木没话了,才说:“是吗。”
  袁木吓一跳,刀把挑高一截又掉下去,磕菜板上闷大一个响。
  他转身看人,眼睛里的惊和惧散去,呆呆的。
  裘榆本来就窝一肚子火,冲谁的都有。
  等到看见袁木转过来,他脸更黑了。
  不仅是病号,还成了个残疾。
  “你手怎么了?”
  袁木顺着裘榆的视线,一齐低头看挂在自己胸前的石膏臂,回:“骨折了。”
  关于这个他不想多说,只问,“你手里那是什么。”
  又是一阵艰涩的呲啦声,裘榆反手把门关上了。
  他走去单槽碗池前,和袁木并肩站着。
  “排骨,我妈让我送来的。”
  裘榆说着话,手上没停,大碗反扣到锅里,拧开水龙头开始淘洗。
  他又问一遍:“你手怎么了。”
  “你放那儿,我晚上再洗。”
  裘榆埋着头:“凭什么你洗。”
  袁木偏头看他,没有说话。
  “袁木,我问你最后一次啊,你手怎么弄的。”
  袁木放低了声音:“和人打架了。”
  “谁。”
  “不认识,一红毛扫把。”
  袁木知道他还要问,接着说,“抢我钱,我不给,把他揍晕了,他小弟就都来揍我。”
  裘榆想起昨天的雨夜,难怪那么晚才等到人。
  那个时候袁木的手就断了,他没看出来。
  “现在疼不疼?”
  袁木又看他了,裘榆迎上去,逼得他的目光立马滑走。
  “我只跟你说了,你别跟袁茶和我妈聊。”
  “我上哪儿跟她们聊。”
  裘榆说,“还有,为什么不让她帮忙,一没发烧二手脚健全,给切个葱能累死她吗。”
  在“关你屁事”和“和你没关系”之间,袁木选了句较礼貌的。
  厨房不宽,天花板也低,此刻没开窗,一句话讲完了,剩嗡嗡的余音盘旋几秒,显得袁木的语调很空旷无情。
  滤出的第一锅水是红的,肉渣从指缝漏走,血色的漩涡缓缓逃去碗池中央的洞底,裘榆从喉咙里哼出一声笑:“哥哥当得不赖。”
  “裘榆。”
  袁木叫他名字。
  嗓音沉沉,玉不再是玉,成打不碎捂不热的石头。
  裘榆把最后一块肉丢去沥水的篮子里,侧身面对他:“行,那我说一个和我有关系的。
  想我补课是不是,为什么拐弯抹角让袁茶来传话。”
  袁木眼皮一跳,语气却淡淡的:“关我屁事。”
 
 
 
第4章  妈妈
  昨天袁茶完成任务后整个下午都在盼着袁木回来。
  周三那天,住在对楼的许益清来家里找方琼聊天,说想请袁木补课。
  她家的裘禧刚中考完,分数悬悬够到了一中,怕裘禧入学后跟不上高一课程,也怕整个暑假白白浪费了可惜……方琼没等许益清再继续铺垫,爽快得很,眼皮眨都不眨一口应下。
  “我说多大点儿事,补嘛,他们学校放假了就喊小禧过来。”
  “妈妈,哥还没来呢。”
  旁听的袁茶干着急,先不说袁木马上进入高三关键期,凭她哥不喜闹这一点就指定不乐意接这活儿。
  方琼:“我晓得,他来了我会跟他说嘛。”
  话音才落,袁木碰巧放学回家,他刚开门,袁茶赶紧凑上去把事复述一遍,征询当事人的意见。
  袁木鞋脱到一半,得知暑假的安排即将被打乱,不知怎么的,嘴巴张开了但始终出不来话。
  许益清看他背着身一言不发,以为是不高兴了,打补丁道:“阿姨看看再帮你多招几个人,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你一人一月收个几百,几十天下来也小几千了。”
  话锋一转,笑得殷勤,“不过也看你有没有时间,不耽误你事的话我明天就去给你张罗发广告,怎么样?”
  袁木想原因。
  可能是因为厌烦,但点头和乖顺是他的本能,心口不一导致脑神经不能畅通无阻够到嘴巴。
  临时这一番自剖,袁木觉得有道理,也觉得有些好笑。
  便刚好顺着笑下去,他回头问:“裘禧想补哪一科?”
  其实抱的是补全科的主意,但袁木这样问,许益清不好意思直接讲,只说:“这个倒没所谓,小袁老师你觉得哪科补起来轻松些就选哪科,裘禧妹妹哪科都差点儿火候。”
  方琼假嗔:“哎呀,那就都补嘛,没得事,我家袁儿哪科都好。”
  许益清笑起来:“我巴不得!我当然晓得袁儿全能,我主要是想着他没时间,全部补太费心费力咯。”
  “邻里邻居十几年了,你跟我还客气。”
  方琼嘴唇朝儿子的方向一努,“那你看袁儿怎么说。”
  方琼的眼波递来一话筒,袁木适时发言:“许嬢你不用替我操心招学生的事,人太多没效果,我专心给裘禧上课,争取每科都给她带一带。”
  “哎呦。”
  两个女人欣慰地看向对方,许益清拍大腿,“太懂事了,你咋教的?”
  “从小就乖。”
  方琼美滋滋的,叫住了往卧室走的袁木,“袁儿,那要不要干脆一道给妹妹看一下她的英语。”
  她对许益清说,“刚好俩姑娘作个伴,学起来少点枯燥和紧张。”
  “好。”
  这次趋于熟练,袁木答得很快。
  没有失误,以后也可能不会再有。
  许益清越看越喜欢:“真的太听话咯,我家那个裘榆,越长大脾气越古怪,有你家这个十分之一好我都抱着菩萨的脚烧高香了。”
  “我记得他小时候挺乖的呀。”
  方琼不再把话题往袁木身上引,接道,“诶——现在不是流行说,每个孩子都有青春期嘛,正常。”
  “什么嘛,那又不见袁儿有这——”
  整个客厅都是她们说话笑闹的声音,房间的门锁已经拧开,然而袁木驻了足。
  “许嬢。”
  他转头叫人,音量不大不小,没有起伏。
  “那叫他也来吧。”
  三个人停下来看他,三脸怔愣。
  “袁儿是说裘榆吗?”许益清最先赶上话,“他那尊大佛可请不来,你呀教两个妹妹就行了,她俩听你的话。
  谢谢袁儿啊。”
  本来正跟袁木在说事,她却立即把头摇向方琼,皱着眉头撇着嘴,要另一个当妈的共鸣她的苦处:“我现在都不兴替他考虑这些啦,白瞎。”
  两个人拉扯开家长里短,又热火朝天地聊起来。
  袁木回到自己的房间,盘腿坐去床边。
  里层的窗帘是防蚊的轻纱,他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儿,对面三楼阳台一直是空的。
  有人敲门。
  这个家只有袁茶会敲他的房间门,方琼从来是直接进,袁高鹏则从来不进。
  袁木下床把门打开,缝隙只够自己站满。
  “什么事?”
  “哥,你是不是想裘榆哥来补课?”
  袁木第一次听别人把他和裘榆放在同一个句子里,感觉有些奇妙。
  袁茶接着说:“我可以去试试把他请来。”
  袁木问:“你就这个事吗?”
  袁茶使劲点头,殷切地看他。
  “不用了,谢谢。”
  “我和裘禧的关系很好,如果我请不来,就去请裘禧和我一起找她哥哥。”
  以为袁木对她没信心,袁茶急忙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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