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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么你是！想吓死我！”他不满地冲人嚷嚷着。
“你对待老师就是这态度？”任星城板起脸，绕开对方的质问，引到“尊师重道”的层面上，“我推了上午的行程，特意一大早就过来给你作指导。原本还期待着有个拜师礼，就这？
“…………”
凌灿有被教育到，站在原地傻愣了好几秒。
任老师那番不满的控诉反复在脑子里回荡，有力地撞击着他的心扉。
渐渐的，他的良心痛了。
如果真像任星城所说——他是特意推了行程来给他作指导，那么自己刚刚出言不逊，的确很过分。
“我、我收回刚才的话还不行么。”他垂下眼睫，态度软了，声音低了，睫毛眨动的频率也加快了，“哦，对了……如果你有行程就去忙，我自己也可以……”
“我是个言出必行的男人。”任星城打断他的话，认真严肃地说。
聪明人都知道掌控分寸，见好就收。更何况他哪有什么行程。
大影帝才不是打工人。
一年前就开了自己的工作室，什么通告、行程，接与不接看心情。
就是这么任性。
凌灿显然不知情，可听他这么一说，总觉得有哪里奇奇怪怪的——任星城啥时候成菩萨心肠了？
为了帮他个“塑料伴侣”磨演技，连工作都推了。
他是不是在酝酿什么阴谋！
脑子里闪过一万种搞他的可能性，脸上的表情也像万花筒变个不停，这一切都被任星城看进眼里，他动动脑仁便猜到了凌灿在想些什么。
“你别多想，我帮你是为了我自己。作演员是我19岁之后的理想，儿时的梦是作一名勤奋育人的园丁。”
“…………”
凌灿喉头一噎，很难想象任星城拿起教鞭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倒也悟出了另一层含义：“所以，你帮我是为了过当老师的瘾，圆你儿时的梦？”
“阅读理解满分。”任星城望向别处，嘴角浅浅一扬，“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有什么坏心思。”
凌灿这下放心了，也不再被迫害妄想了。
他们现在互为彼此的工具人，任星城帮他打磨演技，他帮他过瘾。
阴谋什么的，不存在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要开始上课了。”
“没有没有。开始吧。”
“Ok，我们先来一起探讨下，你刚才所说的那两个字——羞耻。”
任星城端起范儿，修长的指尖捏着一支笔，脚底下踱着步，慢条斯理地给人解释：“其实羞耻感是一种直接针对自我的感受，这种感觉很多时候是以“我做了不好的事情”为前提，让自己一直活在想象当中的别人的眼光里……就比如你觉得刚刚那段台词羞耻，无非就是提到了床事，提到了性，你从潜意识里觉得它们是“不好的东西”，觉得直白地念出来别人会讥笑你……”
凌灿转着眼珠，捋捋逻辑，好像有点儿道理。
在他以往的作品中，还从来没接触过如此露骨的台词。
他垂下头，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纸页，小声：“我知道，一名合格的演员必须克服对任何角色的“羞耻心”，就像克服无实物表演时的尴尬是一个道理。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有什么办法吗？”
“当然有。”任星城转着手里的笔，看着他的眼睛，“尴尬是心魔，最要战神的敌人是自己。越是羞于启齿的话，越要大声说出来，说给自己听，说给别人听，说给世界听……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凌灿惊讶地瞪圆了眼睛：“那不就是传说中的厚脸皮？”
“有悟性。”任星城给予了充分肯定，“你要明白，未来，这个世界不属于90后，也不属于00后，属于脸皮厚（后）。”
“……”
虽然任老师的谐音梗不怎么地，但是道理凌灿好像懂了。他决定就按照任星城所说的试一试。
“那么，我从现在开始，在你面前念台词？”他晃晃手中的剧本。
“剧本里的台词太小case了，这样，我们来做一次弯道超车的训练。”任星城手里的笔转得飞快，注视着凌灿的眼睛，说得一本正经。
“超车？怎么超？”
“从现在开始，在我面前朗读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或者普希金的也行，这个训练一旦通过，以后再碰到任何难以启齿的台词，都是降维打击。”
凌灿嘴角一抽，舌头都差点咬住。
任星城清清嗓子，继续：“我在最初打磨自己的时候就是这样练习的，对着最无感的人，念最动人的情诗。只有抛掉束缚，敞开心扉，克服羞耻，他日，才有机会顶峰相见。”
凌灿：“……”
说话间，任老师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摸出来看了眼，说：“我先接个电话，你可以做做准备。”
凌灿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为难地拍了拍脑门，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给任星城读莎士比亚，他还不如出去跟二哈干一架。
犹豫纠结了好一会儿，架不住顶峰相见的吸引，最终，凌灿还是鼓起勇气，迈出了这艰难的第一步——
刚刚起步，难度可以适度降低，他决定先找个能够替代任星城的东西酝酿酝酿情绪。
视线往桌角一撇……
十几分钟后，任星城从外头接完电话，精神抖擞地回来了。
然而，门一推开，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彻底惊呆。
只见凌灿捧着一张他的大照片，坐在桌前，像喇嘛念经似的——
“你走，我站在此地望着你
放轻些脚步，别叫灰土扬起
我要认清你远去的身影
直到距离使我认你不分明
目送你归去……”
任星城：“……”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凌灿是在念诗，还以为是在为他超度。
那画面感简直了。
他压着一股不爽大步走到凌灿身边，脸色清冷，语气低沉：“这算什么诗？”
凌灿转过头，看着他，将刚从书柜上翻下来的诗集举过头顶：“咋了？这是徐志摩的《你去》。”
“……”我去！
凌灿看了任星城两眼，晃晃脑袋，还想继续往下念，忽然，男人伸出胳膊，“嗖”得一下将那相框从他手中抽走，绷着下颚说：“我让你对着我念诗，你捧着我的大照片是几个意思！”
凌灿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不得提前酝酿酝酿情绪？”
“……那也不能捧一张黑白的！”
就很过分jpg。
第15章
周五上午，苗雨过来接凌灿去试镜。地点是在乔文公司的写字搂，距离不近，开车大概要一个小时。
才刚一上车，凌灿就歪在座椅靠背上，打着哈欠说：“苗姐，快到地方叫我，我睡一会儿。”
“昨晚又熬夜了。”苗雨的目光扫过他手里的剧本，封皮摇摇欲坠，几乎快要掉下来，里面又是折页又是贴便签，从其“饱经风霜”的状态看，凌灿对这次试戏真的是上心了，也下了一番苦功夫。
“这么红还这么上进。”苗雨揉了下他的头发，啧啧称赞。
凌灿咧开嘴笑了。
“都说伴侣决定了你人生的层次与高度，你和小城结为夫夫，挂上加挂的人生就开启了。那何止是有点6，完全是外瑞古德。”
“……”凌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有个优质老公，且行且珍惜，他现在把你调·教的越来越好，越来越有人格魅力了。”
“…………”凌灿的脸上，一丝笑容的痕迹都看不见了。
虽然知道苗雨是在夸他，但在夸的成分里他却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变相“拉踩”的味道。
“困，我睡觉了。”他不太乐意地闭起眼，拽过一个靠垫枕在脖子下。
“诶，等等，你这黑眼圈有点重，早晨也没让你老公帮着涂点遮瑕……”苗雨慧眼如炬，念念叨叨地从化妆包中翻出了一管遮瑕膏。
凌灿挪了挪屁股，将自己的小脸伸过去：“他很早就出门了，我没在家里看到他。”
苗雨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细致地帮他在卧蚕下方涂匀遮瑕膏，又捋了捋他额前的碎发：“这下完美了，素面朝天也很能打。”
今天的试镜凌灿没有化妆，穿着也极为接地气，外套里是一件红绿相间的格子衫，下身粗麻布裤子。
乡土气息非常浓厚。
考虑到这次要演的角色不是古偶中白衣飘飘的公子，而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丝，只有接地气的状态才最能与角色贴合。
这也是任星城告诉他的。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下，苗雨带着他一路往试镜影棚里走，据说今天导演、编剧和投资人都在。
走廊里，凌灿碰到了好几波前来试镜配角的演员，小鲜肉，老腊肉都有，全都热忱地跟他打着招呼，也有人在背后小声议论——
“凌灿怎么会来试这个戏？他不是大把资源随便挑的顶流吗？”
“我靠，他衣品怎么了，乡村非主流么！”
“顶流不一定能演主演，乔文牛逼，谁来也得先试戏。”
“我看到吴胥也来了。”
“要是我选，肯定选吴胥。”
声音很轻，凌灿还是听到了。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在diss——
选吴胥就看不到这部电影了，憨憨们。
2号棚在最尽头，助理带着他和苗雨一路往里面走。
刚一推开门，里面十几号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全部汇聚到他的身上了，这种感觉让凌灿稍微有些不适应。
上一次试戏已经是两年以前，确切点说是上辈子的事。
“苗雨姐，小灿，你们来啦。”乔文见他们过来，起身打了个招呼。
凌灿也礼貌问好，和里面的人一一握手，即便大部分他都不怎么认识。
一圈下来，就只剩下坐在最里边沙发上那位戴棒球帽没打过招呼了。
他看了棒球帽两眼，转身走到他跟前，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凌——”
“灿”字还没说出口，忽然，对方掀了掀帽檐，抬起头，宽大的手掌与他轻轻一握。
“师弟，你好啊。”
凌灿刹那间呆住：卧槽！任星城？？？
他怎么会在这！谁走错剧组了，请问！
男人看着他，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再次开口：“见到我很意外吧，算起来我们也挺长时间没见了。
“？？？”
凌灿懵了片刻，好在智商余额还比较足，反应了一会儿便反应过来任星城是在大家面前演戏。
他也抿抿嘴唇，小声配合着：“上次和师哥见面还是在慈善晚宴。”
距离现在也就一个多星期吧。
一阵寒暄结束，任星城面向其他几个导演，投资人，介绍说：“你们不知道吧，我和灿是高中校友，也是好兄弟，他低我一个年级。”
周围人纷纷挑起眉梢：“哇喔~~”
原来是社会主义好兄弟。
铺垫完“兄弟情深”，任星城将目光重新转回到凌灿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这部电影的监制，师弟，很高兴你能来试戏。”
凌灿：“……”
监制，任星城。
what？？！
他就很费解，为毛自己和任星城的孽缘就那么深！
连演个电影都得绑一起。
同时他也暗恼自己是个呆逼，仔细回忆回忆，任星城和这部电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凡多长几片脑仁，即便对方不说也能猜个差不离。
通常情况下，选角色阶段完整剧本都会保密，试镜演员只会拿到几页剧本，而任星城拿给他的可是两个非常厚实的大册子，还提醒他吴胥会在他之前试戏。
这不是“体制内”是什么？！
他可真够鱼唇。
其他人被影帝带入了戏，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还有正经事。
剧组两个副导演一看就是老油条，对着乔文连连使眼色，意思是这戏试与不试意义不大了。
凌灿是顶流，粉丝群体庞大，演技虽谈不上炸裂，但也比同龄的小鲜肉要好。
最关键的是，与他“兄弟情深”的亲师哥是制片方宙行传媒请过来的大监制。
宙行传媒是国内最大的影视集团公司，实力强，家底厚，捧红了不少大牌明星。任星城也曾是它的招牌艺人，后来合约期满，任大影帝成立了个人工作室，最大股东也正是老东家宙行。
按照圈内规则将这一层层关系网捋顺下来，凌灿绑着他师哥，那也就等于是制片方的人啊。
这不是“体制内”是什么？！
副导演合上剧本，戳戳乔文，试探性地问了句：“乔导，试了一上午戏，累了吧，要不……”
“我不累。”乔文打断他的话说。
他刚正，有个性，谁想进组先试戏，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副导演只得闭麦，将后面的话咽回去，面上还留了几分尴尬的情绪。
凌灿定定神，走到乔文跟前：“导演，我准备好了，您任意指定一场我来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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