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步,在汤军的射程外,却在庆军的射程内。
尚未对敌,便已露败相!
汤诚大惊,庆军的弓箭竟有这么远的射程!
要是继续下去,不仅己方损失惨重,士气也必受打击!
他立刻下令:“前锋向前冲击——”
他不能任由庆军射杀,他必须抢夺主动权!
前排长盾兵迅速拉开空隙,汤军前锋身着盔甲,手执利刃,大喊着朝庆军奔袭过去。
他们试图一波冲垮庆军前排阵营!
庆军训练有素,依指挥旗语,长枪兵迅速上前,通过长盾兵的空隙,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枪头对准汤军前锋。
精钢所制箭头,于烈日炎炎下,反射出刺目的锋芒。
最前头的前锋军撞上枪头,用身躯开道。后头的前锋军迅速补上,挥刀砍向盾兵,试图冲破庆军阵营。
他们冒着漫天箭雨,化为最尖锐的兵器,不要命地冲撞上来。
只要破开庆军前排防御,只要冲垮庆军阵营,他们就有希望!
西北军的战斗力还是值得肯定的。
汤诚的主动出击确实给庆军带来了压力。
但也仅仅是压力罢了。
想要冲垮庆军的防御阵营,简直难如登天。
越来越多的汤军死在长枪和箭雨下,鲜血染红了枪头和盾牌,在大地上汇流成河。
枪林刀树,血雨腥风。
时机已至。
金鼓连天,号角长鸣,醒目的庆军旗帜交错纵横。
弓兵退后,一排身长臂壮的弹兵上前。
他们身携囊袋,在后续汤军即将冲过来时,从囊袋里取出震天雷,点燃引线。
弹兵臂力强劲,准头极高。
一颗震天雷落入汤军前锋队伍,只听轰然一声,四野震动。
紧接着,数不清的震天雷投入汤军前锋军中,摇山振岳,响彻平野。
霎那间,飞沙走石,昏天暗地,惨叫连连。
汤军何曾见过这般神异的武器?
那一颗颗铁皮球,仿佛一道道天雷劈在阵中,令人目眩耳鸣、亡魂丧胆。
不仅仅是人,战马亦骚乱不迭。
庆军的战马已经熟悉震天雷的巨响,但汤军的战马却是第一次。
它们扬蹄嘶鸣,若非骑兵训练有素,早已崩溃逃开!
“老天爷!那是什么!”
汤军将领目眦欲裂,齐齐握紧缰绳,惊骇地望着交战区域。
那是何等毁天灭地的威力!
庆军有这样的武器在手,自己还能赢吗?
不少前锋军已被吓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楼喻稳坐中军,放下望远镜,对霍延说:“趁对方军心溃散,一举冲垮他们阵型!”
霍延立刻传令下去。
军旗挥舞,战鼓雷鸣。
重甲步兵手持长刀,向汤军发起全力冲击。
他们全副武装,甲胄厚重森然,长刀坚实锐利,在密集激昂的鼓声中,趁汤军动乱之际,犹如一把尖锐的利箭,硬生生冲垮防御战线。
宿铁刀,斩甲三十札。
凛冽的钢刀狠狠劈下,长盾乍裂,盔甲尽毁。
汤军挥刀格挡,只觉虎口崩裂,手上长刀竟脆然断裂。
惊愕之际,刀已落下。
如切菜一般。
比起庆军的长刀,汤军的刀无异于螳臂当车。
重甲步兵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所到之处,残肢遍地,血流漂橹。
汤军的刀劈不开庆军的甲,庆军的刀却可以毁灭一切。
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
汤军惊恐万状,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而重甲步兵的侧翼,皆有弓兵、盾兵、弹兵抵挡敌人攻势,辅助他们继续冲毁敌方阵营!
汤诚声嘶力竭:“变阵!变阵!”
然而,前方汤军已然碎心裂胆、恇怯不前,军队已现乱状。
庆军传令旗再次变幻,鼓点愈发密集。
所有人都明白,已经到了真正冲锋的时候了。
轻甲步兵一手圆盾,一手短刀,沿着重甲步兵凌厉劈开的伐道,开始了决定乾坤的终极大战。
混战开启。
庆军装备精良,士气高昂,一路劈甲砍人,冲坚毁锐,一点一点击溃汤军所剩无几的意志。
刀光剑影,赤地千里。
庆军指挥台,霍延看向楼喻。
男人身着银甲,踔厉风发。
“我去了。”
楼喻一下擒住他的手腕,神色郑重狠厉:“定要保护好自己,你若做不到,我必……”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
霍延锋锐的眉目刹那变软,他回握楼喻的手,轻且坚定道:
“等我回来。”
言罢,银甲如星流霆击,迅速远去,唯见将旗屹立于苍穹之下。
仅仅冲破汤军防御是不够的。
他们要做的,是将汤军悉数包围歼灭。
在汤军惊慌失措之际,庆军左右两翼,分别有五千重甲骑兵率先出动。
他们身着重甲,头戴钢盔,脸上覆着铁制面具,连胯下战马都武装到牙齿。
重甲骑兵从侧翼发动,因为装备太过沉重,他们的初始速度并不快。
从侧翼绕行至汤军侧翼,这一段路给他们留下了足以加速的距离。
大地轰鸣,原野震颤。
重甲骑兵加速到极致,呈三角尖锥之状,携地动山摇之势,如一柄坚不可摧的利剑,硬生生破开汤军侧翼。
掀天揭地,海沸江翻。
剑尖刺开一个小口,其后剑身浩浩荡荡,骇龙走蛇,不断扩大裂口。
在人力不可比拟的冲撞下,无数汤军飞向半空,落地后又被踩踏而亡。
碾压性的威势,令一众汤军寒心破胆,毛骨悚然。
他们尖叫着、奔跑着、惨叫着,哀嚎痛哭声此起彼伏,在原野上空回荡不息。
西北军惯来以轻骑为主,何曾见过如此可怖的重甲骑兵?
他们简直就是一群阎罗!
可即便再恐惧,他们也不得不服从军令,一股脑儿冲上去,企图用人海战术将这一万重骑淹没剿杀。
然,重骑之后,轻骑紧跟而上。
他们手持连弩,将意图包围重骑的汤军射杀。
他们身携震天雷,时不时扔向汤军,进行无情轰炸。
龙血玄黄,人仰马翻。
重骑开道,轻骑相辅,其后轻甲步兵举刀冲入敌阵,从侧翼硬生生将汤军前后军分割开来。
如此一来,便可形成数个包围圈,进行鲸吞蚕食。
霍延身在轻骑队伍中,亲自深入敌军,寻找良机。
近了。
更近了。
在重骑兵的冲锋下,他们的队伍越发接近汤军指挥台。
霍延立刻挺直腰背,抽箭搭弦。
他手里的弓箭极为特殊,是霍煊根据他的膂力专门研制出来的。
射程可达二百三十步,冲劲极强。
箭支乃精钢铸成,坚实而锐利。
千军万马中,一支箭凌空而去,如星驰电发,咻然射向汤军帅旗!
精钢制成的箭尖准确钉入旗杆,箭身嗡然震颤,被鼓角声和嘶吼声淹没。
下一刻,旗杆啪一声断裂。
帅旗轰然倒塌!
楼喻用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不由扬唇一笑,即刻下达军令。
传令官变换旗语,鼓手见罢,迅速击鼓传声。
“咚咚——咚咚——咚咚——”
所有庆军不约而同看向一个方向——汤军的指挥台。
帅旗真的倒了!
“汤贼已死!”
“汤贼已死!”
“汤贼已死!”
一时间,战场上的庆军全都高声呐喊起来。
这是先前制定好的计划,只要听到特定的鼓声,见汤军帅旗倒塌,所有将士都必须喊出这句话。
汤军正在奋力拼杀,陡然听到这四个字,不由看向帅旗。
混战之中,除却指挥台周围,谁也看不清主帅到底是生是死。
他们只能根据旗帜判断。
帅旗真的断了!
即便汤军传令官想用旗语反驳,可大家都面临生死危机,能抽空看一眼帅旗已是极致,哪有闲工夫去看旗语?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庆军又高声呼喝起来。
主帅既死,他们还有拼命的必要吗?
不少汤军顿时倒戈卸甲,束手就擒。
中军指挥台,汤诚惊恐万状。
汤军一败如水,已成溃势。
他呆呆望着倒地的帅旗,听着渐竭的鼓声,看着军旗纷纷倒下,不由胁肩累足、狼顾麕惊。
汤军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已再无抵抗之力。
霍延率领轻骑,摧坚获丑,直奔汤军指挥台。
他要亲自斩下汤诚首级!
汤诚身边心腹撕心裂肺。
“大将军!快撤啊!快撤啊!”
汤军溃败已成定局。
鲜血染红了桐州边界,尸首堆积如山。
汤诚这才反应过来,在心腹将领的护卫下,立刻驾马奔逃。
他已无暇去想兵败一事,现在最关键的是保住性命!
可是霍延早就盯上了他。
一支利箭刺破长空,星驰电掣般急至汤诚背心!
汤诚的心腹看见了。
按理说,他应该冲过去以身挡箭,可他迟疑了。
正是这迟疑,要了汤诚的命。
锐利无比的箭尖刺穿汤诚的铠甲,直直插入背心。
这一箭,霍延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在箭支的冲劲下,汤诚身体前倾,俯趴于马上。
战马嘶鸣,仿佛在为主人哀泣。
霍延正要上前取其首级,不远处忽然冲来一队重骑兵!
重骑兵极速截断汤军阵型,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只能等战马力竭。
他们在战场上绕着圈儿跑,此时正面向汤诚及一众心腹,横冲直撞肆虐而来。
一众心腹惊心骇目,肝胆俱裂。
在重骑兵的铁蹄下,无人能够生还,甚至连完整的尸首都没法保住。
霍延估算出重骑兵的速度和距离,立刻冲上前,长刀砍下汤诚头颅,再急转马头,避开重骑兵的冲势。
只闻身后鬼哭狼嚎,惨叫连连。
重骑兵绝尘而去,徒留碎肉残肢。
遍地狼藉中,已很难分辨出汤诚的尸身。
所幸,霍延及时割下了他的首级。
薄暮冥冥,霞光万道。
汤军鼓衰力尽,纷纷倒戢干戈,缴械投降。
庆军大获全胜。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胜了!胜了!胜了!”
“太好了!太好了!”
“吾主万岁!”
一声万岁响起,迅速席卷整片原野。
千军万马齐声嘶吼。
“吾主万岁!”
“吾主万岁!”
“吾主万岁!”
金鼓如雷,号角声起。
所有人都看向那一抹明黄色的帅旗,跪地高呼。
他们热泪滚滚,心中涌动着无尽的崇敬与虔诚。
那是他们的主公。
那是天下为之称颂的圣帝明王。
楼喻为万军情绪所染,豪意顿生。
天高海阔,舍我其谁?
普天率土,四海九州,已尽在掌握之中。
不远处,一抹银甲跃入眼帘。
男人纵马而来,手上拎着一物,那物用布包裹,布已被鲜血染透。
楼喻弯唇注视着他。
除却千里金城,还有这样一人共携白首。
夫复何求?
霍延行至楼喻面前,神怿气愉,冁然而笑。
“王爷,汤贼首级在此,汤军悉数归服。”
楼喻神色郑重道:“诸位将士辛苦了,大军休整一夜,明日进京!”
一声令下,鸣金收鼓,众人簇拥着楼喻回到营地。
收缴兵器、清理战场、掩埋尸体、医治伤兵等战后事宜,在军令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昌奎之战,庆军缴获汤军兵甲数万件,俘获兵卒三万余人。
消息一夜之间传至京城。
京城尚有少许汤军驻守,闻言皆惶恐不安、弃城而逃。
百姓闻之,尽皆喜跃抃舞、兴会淋漓。
汤贼已诛!
太好了!
庆军大营。
会议桌上,所有将领全都心情激动、神采飞扬。
他们抑制不住地颤抖。
明日入京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不明白。
楼喻坐在上首,任由他们兴奋片刻,才开口道:“诸位,明日入京可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李树挠头问。
汤诚的数万大军都已成为他们的俘虏,即便京城尚有残兵,也不足为虑。
“你这披头散发的模样,难道要让京城老百姓笑话咱们吗?”楼喻打趣一句。
众人皆哈哈笑起来。
他们在战场上杀敌,难免仪容狼狈。
反观霍统领,回来后便整发换衣,依旧容颜俊美,端正雅致。
臭美一道上,他们比不过。
霍延问:“可要传信至庆州?”
“当然,”楼喻颔首交待道,“明日入京落定后,立刻传信回庆州,让王府、总衙副部及以上官员做好入京准备。”
“是。”
五月廿七,庆军从桐州昌奎拔营,于金轮照耀下向京城进发。
旌旗蔽日,刀戟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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