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垂衣此番来势汹汹,武帝正愁他不肯进来,乘机就将钟公公支开了。
钟公公没有继续逗留,用眼神示意何垂衣,便将手里的药膏和崭新的白布放下离开了。
何垂衣单刀直入地问:“你瞒了我什么?”
武帝侧起身子,想去拿钟公公放在一旁的药膏,奈何钟公公有心让何垂衣为他上药,故意将药膏放在何垂衣那边,武帝怎么拿也拿不到。
见状,何垂衣神情不耐地将药膏和白布扔给他,“说话。”
武帝接过,但他十指均有伤口,自己根本拔不出药膏的塞子,何垂衣深吸口气,上前一把夺过,苛责道:“自己不行,为何不让钟公公留下。”
武帝等得就是他这么做,故而将身体惬意地靠在床架上,不慌不忙地问:“你指的哪方面的事?”
“你瞒了我什么事?”何垂衣坐在榻边,一边替他包扎伤口,一边问道。
“没什么。”
“你胡说!善业明明说你有事没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何垂衣道。
武帝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旋即笑问:“你不是想和朕一刀两断吗?朕的事,又为何要告诉你呢。”
何垂衣道:“是,我是想和你一刀两断,但你救了我,我想还你的情,仅此而已。”
“朕为你爬了两万多道石阶,还不够让你留下来?”
“那其他的事呢?你为了拿到解药,还做了什么?”何垂衣狐疑道。
武帝神色暗了下来,如黑洞一般的瞳孔直直地看着何垂衣,似乎想从何垂衣脸上看到自己期待的情绪。可惜,武帝从他脸上看到的,只是一层又一层的戒备与无奈。
为了让何垂衣留下来,他已经卑微到必须以命相搏吗?
武帝不信。
“我为你做了这些,还不够让你留下来吗?”像是为了确认心中的想法,他陡然提高了声线。
何垂衣抬头看了他一眼,轻抿唇瓣又低下头去,“师父教过我,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我之所以留下,是因为要报答你,等还了你的恩情,我就会离开。”
武帝的声音冰冻三尺:“那你知道怎么还吗?”
“陪你养好伤。”
“如果,”武帝的眼神从何垂衣的额头缓慢地向下移动,最终停在他轻抿的唇瓣上,伸出手,用被白布包裹的指腹蹭了蹭他的唇,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朕想要其他的报答呢?”
何垂衣垂着眼帘,手上的动作不曾停下。
武帝强制性地扳起他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何垂衣,“朕问你话。”
这时,何垂衣才肯抬头看他。
“你想要什么报答?”
他开始不满于何垂衣的脸,炙热眼神一寸一寸地往下挪动,每经过一处,都在何垂衣皮肤上烙下一个痕迹。
“你说呢?”武帝声色变得沙哑,手指逐渐向下蔓延,或许是觉得触摸不到什么,他将手伸回来,眼睛却紧盯着何垂衣,生怕他跑了一般。
他近乎粗鲁地扯开手上的白布,用伤痕累累的手重新贴上何垂衣的胸膛,伸进他的褂子里。
何垂衣没有挣扎,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武帝肆无忌惮地拨弄着,很快,自身就出现了反应。
“为何不说话?”他沉浸在久违的感觉里,眼眸中涟漪四起。
当他的手,触到一片柔软时,身体很明显地僵了一瞬。
何垂衣不躲不避,声音似是冰冷的碎雪砸在他心头。
“说什么?”
“你没感觉?”
何垂衣讥讽地扬起唇,“希望我像一只发.情的公狗吗?”
他讽刺的笑容像细针一般,毫不留情地扎进武帝的眼里。
武帝的手停了下来,何垂衣立即从榻上离开,眼神冰冷地说:“你就不嫌恶心吗?”
“恶心?”武帝双目通红,眷恋似的将手放到眼前来,“朕帮你的时候,难道不舒服吗?”
“舒服,漠竹帮我的时候,更舒服。”
何垂衣如愿以偿地看到武帝狰狞的面孔,转身便要向外走。
“你给朕回来!”
何垂衣侧过头,双手环胸,眼睛往武帝下.身瞟了瞟,“皇帝,你想好了,如果我现在听你的话回去,就当还了你这份救命之恩。”
何垂衣迈开腿,作势向武帝走去,后者果不其然地制止了他。
“你别过来。”
早知武帝不甘轻易放过自己,何垂衣盯着他轻嗤一声,旋即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出门立即撞上钟公公,何垂衣便问道:“公公,在何处可以打热水?我想沐浴。”
钟公公不知房内发生了什么,为何垂衣指了一个方向,就赶紧进了房间。
何垂衣向钟公公所指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他忽然顿了下来,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没问到自己想知道的事。
皇帝的行动诡秘莫测,他会瞒着自己做什么呢?
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否则他不应该会瞒着自己。
走了一段路,他发现善业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问到了吗?”善业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问这话时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何垂衣摇了摇头,“不知道也罢。”
善业朗笑两声,“不知道也罢?何垂衣,你真是够冷血,不过你放心,武弟是什么人?他不会让自己的一片苦心付诸东流,这可是他将你拴在身边的好机会啊。”
何垂衣冷眼看着他,“告诉我,他究竟做了什么?”
“不行,”善业摇了摇头,笑容无奈地说:“这事要从他嘴里说出来才有意思,毕竟谁也想不到,他肯为一个替、代、品牺牲那么多。”
何垂衣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替代品?是谁?”
善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避而不答:“前面就是浴室,施主请吧。
说完,他动身离开,何垂衣站在原地神色晦暗,直到善业进入禅房,他才收回视线。
片刻后,他脱衣坐入浴桶,长辫垂在桶外。
用力地擦洗武帝触碰过的地方,直到那片皮肤变得通红为止。
一片水雾中,他苍白如玉的手臂靠在木桶两侧。
何垂衣身形瘦弱,如今一看,原来是肌肉紧致,穿着衣服看不出来罢了。
他合上双眼,放松身体仰靠着木桶,如果忽略他喉间的喉结,这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幅美人入浴图。
正在此时,房梁之上。
一身道袍的男人突地揭开青鬼面具,捂着鼻子仰起头来,猩红的鲜血顺着他手掌的纹路往下滴落,轻轻几滴砸向水面。
这轻微的声音并未惊动到何垂衣,他紧闭的唇瓣微微张开,自言自语地道:“好看吗?”
房中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何垂衣不依不饶地道:“来便来了,躲着我做什么。”
许久没听见回应,何垂衣缓缓睁开双眼,他仰着头,目光正好看向房梁,此时却空无一人。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头,用手触了触水面还未完全融合的鲜血,黯然地说:“你放心,在和他了断之前我不会去找你。”
他话音刚落,浴室的窗户忽然被人拿东西撞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何垂衣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辩解道:“我没骗你。”
窗外没了动静,良久后,才听到一个声音:“你就那么确定,我会等你?你知道的,我老丈人如此之多,为何要等一个男人。”
听到他的声音,何垂衣嘴边不禁泛起一丝笑容,控诉道:“刚才你不在,他又对我动手动脚。”
“……”
默了片刻,有人道:“那你不会反抗他?”
“都是男人,我也没吃亏,更何况他救了我。”
窗户猛地被人推开,紧接着一道重物落地声响起,何垂衣惊喜地转过头,就看见漠竹将面具挂在脖子上,板着一张脸向自己走来。
“他救了你又如何?我救不了吗?你中毒为何不告诉我?”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何垂衣,眼中的怒火呼之欲出。
何垂衣看着他,笑弯了眼睛,旋即大喇喇地从水中站起,白皙冰凉的指尖攀上漠竹的下巴,擦掉上面零星的血迹,笑容可掬地说:“你流血了。”
漠竹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眼神顺着他精壮的胸膛,情不自禁地往下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你们还在不在呀
这章我来实名心疼一下渣皇,如果不是晋江,他和捶捶是有机会开车的,但是抱歉,捶捶告诉我他丑拒了。
晚安哦,我敲爱你们的mua~
第32章 自欺欺人
透明的水珠顺着白皙的小腹滑下,漠竹不自觉地吞咽着唾沫, 眼神忽然飘忽不定, 脸上有如火烧一般。
他拂开何垂衣的手, 飘忽的眼神逐渐落到何垂衣温水浸湿的亵裤上,嘴中念念有词, 谁洗澡还穿裤子?
何垂衣不禁莞尔一笑, 恶趣味地将光滑的身体贴向漠竹,语气轻佻地说:“嗯?说什么呢?”
漠竹水光氤氲的桃花眼快速从何垂衣胸前掠过,忙不迭地后退两步, 恼羞成怒地说:“我来是有正事找你,你别动手动脚。”
何垂衣笑容一变, 跨出木桶,赤足走向漠竹,细长白皙的手指攀上他的衣襟, “说起正事,我倒有一件事想问你。”
漠竹逮住他作祟的手, 拧眉道:“何事?”
“那天你受伤了?”
何垂衣的口气颇有几分兴师问罪, 漠竹不以为然地挑起半边眉头, 将他向外推了一把, 语气淡淡地说:“阴风寨接的任务都是刀尖舔血,受些伤再寻常不过。”
说完, 他发现何垂衣嘴边的笑容收了起来,黑眸轻轻眯起,仿佛有些生气, 一想到这个可能,漠竹冷不防地笑了出来,“你担心我?”
何垂衣波澜不惊地看着他,隔了瞬息,转身用帕子擦干身体,漠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你担心我?”
“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担心我做什么?我就收了你几两银子,帮你救了钟小石,说到底我们本来就是无亲无故,你关心我做什么?”他紧跟着何垂衣,非要从何垂衣口中听出个答案来。
“那你帮皇帝救我做什么?我是死是活也与你无关。”何垂衣走到屏风前,猛地回头看着漠竹,“我换衣服你也要跟着?”
漠竹讪讪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神不着痕迹地在他身上流转了个遍,心中感叹道:真他娘的白。
“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在阴风村收了你的保护费。”
“我不是让你还给我吗?”
“我们是土匪、土匪!怎么可能还给你。”
漠竹靠在屏风上,听到屏风后传来的窸窣声,不禁弯了弯唇,笑问道:“何垂衣,你是不是挺喜欢我的?”
屏风后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房中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漠竹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他感觉心跳的声音几乎就在耳边响起,那么清晰可辩。
“怎么才叫喜欢?”许久后,何垂衣才问道。
“我哪儿知道,想娶、想嫁?想和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那你呢?”何垂衣避而不答,反倒将问题抛给了漠竹。
事前,漠竹已经在武帝面前夸下海口,这会儿倒有些犹豫不决。
“我喜欢相貌卓绝的女……”说到这里,漠竹莫名其妙地停了一瞬,“……相貌卓绝的人。”
何垂衣穿好衣服走出屏风,“我喜欢口是心非的。”
“……”
“你来找我有什么正事。”何垂衣寻了张凳子坐下。
“钟小石想见你一面。”漠竹道。
何垂衣不经意地皱起眉头,道:“何时?”
“需要时机,朝廷如今正在逮捕他,他不能轻易露面。”
“好。这些天你都在永全寺?”
漠竹摇了摇头,“我和漠江他们会合之后才过来的。”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好。”
“……”何垂衣回答得干净利落,漠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慢吞吞地走到窗户边,立了片刻,回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当刺客?”
何垂衣怔了一怔,摇头道:“说不上喜不喜欢,感觉你不适合。”
“那……”
“嗯?”
“你从皇帝身边离开之后,我就改行。”
何垂衣神情软化,“改行做什么?”
“卖艺?”
何垂衣眼神一亮,“挺好的,我挺喜欢的。”
漠竹将头转回去,“我的伤……没有大碍。”
“那就好。”
“你受伤了不要瞒着我,我收了你的保护费,并且不打算还给你,所以我会保护你,明白吗?”漠竹的语气不自觉地有些小心翼翼,仿佛是某种宣誓,正忐忑不安地等待何垂衣的回答。
在我没将保护费还给你之前,我会一直保护你,明白吗?
他想表达的意思,何垂衣瞬间便懂了。
一条暖流从心间淌过,忽然让何垂衣鼻尖泛酸,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明白了。”
“那我先走了。”
漠竹翻出窗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浴室中。
何垂衣现在迫切地想和武帝划清界限。
之后数日,漠竹都不曾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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