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瞧瞧吧。” 他推开次卧的房门。
宁织好奇又忐忑地进入房间,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然后看到了双人床、衣柜、书桌、台灯…… 所有正常的卧室会有的摆设。
“怎么样?” 江忏得意的笑声再也掩盖不住了。
宁织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他走到江忏面前,红着脸,二话不说,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第8章 马的屁股
【注】是一种流传比较广的解释。 既然被催更就提前更了,预祝大家新年快乐噢!
英县距离鹭江市九十多公里,气候干燥阴凉,水草丰茂,江忏家的马术俱乐部就建在县城郊外的一处山坡上。
宁织已经在手机上看过英县的地图,牧场周围有几条河、最近的村庄叫什么名字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只恨时间过得太慢,周六迟迟不来。
临近下班,宁织趴在桌子上翻书,翁贝托 · 艾柯的《无限的清单》,他已经读过一次了,这次跳着读。
办公区弥漫着懒散的空气,达达主义作品展即将闭幕,新的展览还未立项,手头工作不多,同事们都堂而皇之地摸鱼。
恐婚却被催婚的女青年陶珊一如既往地泡在相亲网站上,对注册男会员挑三拣四,什么下巴太方了、眼睛太小了,学历太低了、头顶快秃了,没有一个喜欢的。
大家也像平常那样调侃她,说她要找的不是人是神,陶珊则反驳,你们不懂,爱情产生的时候,是噼里啪啦,火花带闪电的。
温思灼最喜欢拆她的台:“那不是被电死了,我还是好好活着吧,爱情又不是必需品。”
陶珊撇嘴:“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温思灼立刻说:“不信。”
陶珊又问其他同事,结果无论男的女的,一律摇头。她有些沮丧,环视一圈,把宝押在宁织身上:“宁织,宁织肯定信的吧!”
“呃……” 宁织托着左腮,迎上陶珊殷切的目光,感觉自己再不撑她一下,陶珊就要心灰意冷随便找个人嫁了,于是点头说:“我信。”
“看?” 陶珊挺直腰杆,剜了温思灼一眼,“我就知道。”
“他骗你的,这都看不出来。” 温思灼朝宁织打了个响指,“是吧?”
“没骗没骗,” 宁织快速地说,低下头刷刷翻页。
其实他心里是不认可的,什么一见钟情,也就陶珊这种浪漫主义上头的人才会相信。
宁织在书上勾画,写些批注和感悟,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了,显示有新消息进来。
他点开微信,看到江忏说:“后天早上我去接你,你家住哪?”
宁织回:“你知道我的工作单位,但不知道我家住址?私家侦探没告诉你吗?”
对方正在输入。
几秒后,江忏回复:“那是另外的价钱。”
“噗——”,宁织笑出声,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引起了策展一组全体成员的注意。
“春心荡漾,绝对是在跟男朋友发短信。” 邱彤雪说。
“必然的。” 温思灼表示赞同。
大家互相使眼色,小声偷笑,煞有介事地 “啧啧啧”。
宁织一无所察,专心在手机上打字,把地址发给江忏之后,问:“你在干什么?”
“上班。”
江忏不喜欢表情包,但是从不忘记使用标点符号。
“富二代也要上班,” 宁织心理平衡了,“工作辛苦吗?”
“还好,” 江忏秒回,“下属比较辛苦,我主要就是骂他们。”
宁织:“……”
这天没法聊了。
“我接着看书了。” 宁织将手机锁屏,嘴角弯出浅浅的弧度。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无限的清单》摊开在办公桌上,右下角的页面空白处写了几行批注,批注写得狗屁不通,最后两个字倒是清楚明白:江忏。
宁织抓起笔,在江忏两个字上打了个叉,这还不够,又密密麻麻地涂黑了。直到再也看不出黑方块的本来面目,他才放松下来。
也不知在心虚什么。
过了一会,文梦初来公司了,拎着两个大袋子,远远地就喊:“乔严,过来搬东西!”
乔严急忙起身。
同事们又来了一轮使眼色交流大会,这回宁织也参与其中,空气欢乐而躁动。
以文梦初的身份,在青南集团横着走都没问题,但小姑娘家教好,没架子,平时也尊重前辈,大家都很喜欢她。她只对同为实习生的乔严颐指气使,而乔严智商高情商低,搞不懂原因,还在私下向宁织诉苦,说文梦初这么讨厌他,他是不是没办法转正了。
宁织听得想笑。
“我看看是什么?” 等乔严把东西搬到桌子上,宁织赶去凑热闹,发现文梦初带来的都是艺术史专业的基础著作。
“给他的,” 文梦初嫌弃地瞄了乔严一眼,对宁织说,“所以我才让他搬嘛。”
乔严受宠若惊,可能是被文梦初忽冷忽热的态度搞懵了,语气竟怯怯的,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啊,梦初。”
对于艺术,对于策展,乔严都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宁织始终觉得,祝薇云招他进来做实习生,纯粹是因为他面试时讲的故事。
说起来,乔严也算是个天才,从小跳级,二十一岁毕业于名校计算机系,签约某大厂,人生之路顺风顺水。毕业前,朋友随手送他一张画展的门票,他闲着没事,就去逛了逛。
站在那些沉默不言、美感澎湃的艺术品之前,乔严被深深地打动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晴天霹雳,突然间,周围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了。因为有更明亮的光芒照下来,他才发现,曾经熟悉的风和日丽的一切原来是假象,它们乏味而庸俗。
乔严放弃了到手的工作,转而向青南艺术中心投递简历。他和宁织一样,没有艺术天分,却舍不得这一行,最终走向了策展。
策展人的工作在大部分时候是枯燥而且繁琐的,它需要人脉、口才、艺术眼光、商业头脑,而这些,乔严一样也没有。
不过他还年轻,学东西又快,再加上文梦初的帮助,未来光明着呢。
宁织一直觉得乔严和宁冉章在某些地方上很相似,因此有意无意地照顾他,这会借机提点:“梦初借你这么多书,你不请她吃个饭啊。”
“就是,得吃顿好的吧。” 同事们纷纷起哄。
文梦初脸红了,矜持地抿着嘴唇,表面不屑实则紧张地盯着乔严。
“好的好的,” 幸亏乔严还没笨到不可救药的地步,爽快地答应下来,只是加了个限定条件:“不过可能吃不了太贵的,我的实习工资不高。”
众人哄笑,温思灼当场掏出一百块,热心赞助他们的饭局,文梦初又羞又气,杏眼圆睁,跺着脚对乔严说,我就吃碗米线!
宁织笑得肚子痛。下班后坐地铁,还是觉得这事有意思,想讲给江忏听,蓦然想起那本被涂黑的书,于是作罢了。
日子就这么不快不慢地走着,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总算,周六到了。
九点多,门铃叮咚作响,宁织从浴室冲出来,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趿拉着拖鞋,晃晃悠悠地去开门。
“你好早啊,” 他仰头对江忏说。
因为刚洗过澡的缘故,宁织的脸庞嫩生生的,宛如白桃,江忏拂去他发梢的一滴水,说:“早点不堵车。”
“哦,” 宁织用毛巾罩住脑袋,使劲擦头发:“不用换鞋了,直接进来吧。”
他租的是单身公寓,四十多平,分上下两层,格局比较紧凑,飘窗上扔着沙发靠枕,茶几上放着一盆水仙花,凑近了便有一股幽香。
宁织上楼换了衣服,很快又下来,发现江忏正欣赏北面墙上挂着的一幅油画。
“这画的是你?” 他问。
宁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之前回我妈那里,看到就拿来了。我都不知道我爸给我画过画。”
画里的小婴儿非常可爱,肉嘟嘟的脸,莲藕般的腿,眼神纯净,无忧无虑。
“很像。” 江忏评价道。
他明明是在看画,宁织却觉得羞臊:“像什么像,你又没见过我小时候的样子。”
“跟现在也像。” 江忏回过头对他笑。
宁织转移话题:“喝粥吗?”
电饭锅是昨晚就预约好的,放了一把小米一把红豆,揭开锅盖后,水蒸气扑面而来。
江忏探头看,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煮了我的份?”
宁织用鼻音哼了一声,酷酷地说:“不用谢。”
用过早饭,宁织提上旅行包,和江忏一起下楼。江忏今天开的是黑色奔驰,比较低调,宁织羡慕地摸着车前盖,心想他爸要是多卖几幅画,他的日子肯定比现在滋润。
出发了,高速路上寥寥几辆车,空旷安静。
宁织心情愉快,趴着车窗看外面飞速倒退的景物,惬意地晒着太阳,为了讨好东道主,他说:“江忏,我给你讲个与马有关的冷知识吧。”
江忏失笑:“我可以不听吗?”
宁织也笑,他仍然朝右侧趴着,用蓬松的后脑勺对着江忏,说:“不行。”
江忏改口:“那你讲吧。”
宁织兴致勃勃、得意满满地发问:“你知道火箭的直径一度不能超过两匹马的宽度吗?”
江忏敲了敲方向盘,手表滑落,卡在腕骨下面一截,他从容回答:“知道。”
“真的?”宁织坐直身体,扭过头盯着江忏,狡黠的圆眼里闪烁着 “我不相信” 的火焰,“那你说。”
于是江忏就讲,火箭在陆地上运输需要通过火车,而发明火车的英国人在确定铁轨间距的时候,沿用了老路上的辙痕。这些辙痕是古代为马车行驶铺设的,大约 4.85 英尺,正好是两个马屁股的宽度。换言之,马屁股决定了铁轨间距,进而影响了火箭直径。【注】
“我说的对吗?宁老师。” 江忏风度翩翩地问。
宁织百般不情愿地从牙缝里 “嗯” 了一声,为了找回面子,强行给江忏找理由:“你是养马的,你当然知道了。”
江忏得寸进尺:“那我有什么奖励吗?”
“没有!” 宁织高声嚷完,觉得不能对江忏太凶,万一他不带自己去马场,或者故意挑一匹性格暴烈的马给他,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降低了音量,颇委屈地说:“又不是有奖问答。”
第9章 白马奶糖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抵达了马场。
汽车从雕刻着 “天卓马术俱乐部” 几个字的柱子旁边呼啸而过,带起一阵湿润的风。
宁织降下车窗,闻到青草味和泥土味,好奇地向四周张望。
这个地方是江启平在英县考察时,从一个破产商人手里买下来的,起初养马,只是心血来潮的兴趣爱好,得闲时带几个朋友来小聚放松。几年前才在江忏的建议下成立了俱乐部,开始参与赛马活动,并将场馆向公众开放。
目前俱乐部占地五百多亩,集练马场、赛道、牧场、马房、员工宿舍于一体,除了训练自己的赛马,还开设马术课程,提供休闲骑乘服务。
江忏停好车,接待的人已经到了,是个高挑纤细的女生,穿着休闲西装,朝他们欠身微笑:“少爷过来啦。”
宁织听她的语气,好像和江忏很熟稔的样子,“少爷” 两个字念得亲昵又调侃。走近了才发现,她不像打扮得那么年轻,可能三十四五岁了,只是仪态干练。
“向含姐,麻烦你了。” 江忏揽着宁织的肩膀,“我带一个朋友来玩。”
宁织微微鞠躬:“姐姐好,我叫宁织。”
向含笑得合不拢嘴,对江忏挤眉弄眼,用口型说:“他好可爱啊。”
江忏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说:“我们今晚要在这过夜。”
向含比个 OK 的手势:“我马上去安排。” 又问:“需要我带宁先生到处转转吗?”
江忏说:“不用,我带他就行。”
向含一走,宁织就兴奋地问:“现在可以去骑马了吗?”
江忏不太放心地看着宁织:“之前骑过吗?”
宁织摇头。
江忏想了想:“先带你去马房看看吧。”
马场的道路打扫得异常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味,一路上,宁织东张西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途径被围栏圈起的训练场时,他轻声说:“好多小朋友啊。”
江忏点头:“今天周六,来上马术课的。”
孩子们戴着头盔,穿着骑手服装,坐在高头大马上,鲜花般的小脸上满是严肃。
宁织停下脚步,炯炯有神地盯着训练场,问江忏:“你上次说,你小时候养过一匹马?”
“嗯。”
“它还……” 宁织不知道马的寿命有多长,语气有些迟疑。
“活着。”
“哦,那我能……”
“正要带你去看。”
“江忏!” 宁织嗔怒,“你干嘛总接我话!”
江忏笑了,拽着宁织的手腕,把他从围栏前拖走。
“少爷!” 一个马工朝他们跑过来,手里还提着料桶,脚步蹒跚。
“于叔叔,” 江忏迎上去,要接他手里的料桶,对方不让,他就有些生气:“早说了你腿不好,不用干这些重活。”
“嗨,普通的马就算了,那些赛马金贵,我不放心别人呐。” 于福笑着,黝黑的脸上浮现道道皱纹,问江忏:“你来看奶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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