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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近代现代)——九尾叶

时间:2021-06-21 10:07:50  作者:九尾叶
  宁织怔了怔:“哦。”
  人真是矛盾的生物,明明已经决定拒绝优待,但江忏如此果断地撤回邀请,又让他感到一丝淡淡的失落。
  “到春山路地铁站放我下来吧,” 宁织想早些从这种尴尬的气氛中解脱,“我回老宅看我妈。”
  “地址在哪?我送你过去。”
  “不用,” 宁织急忙说,“那边堵得很。”
  江忏勾起若有若无的笑容,戏弄道:“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块?”
  “谁——” 尾音弱下去,宁织放弃了抬杠,“我是不想麻烦你。”
  “不麻烦。” 江忏说。
  到了春山路附近,果然堵车了。宁织在手机上看艺术圈新闻,说给江忏解闷。一月底,波提切利的名画《年轻男子》以 9200 万美元成交,二月底,马奈的一幅《宠物狗》在巴黎拍卖,这幅画已经有 142 年没有公开展出过了。
  宁织为江忏介绍两位大师,嗓音清亮,娓娓道来,时不时还穿插几句设问:“你知道吗……”,江忏配合地摇头,宁织便得意了,“那我告诉你!” 他一副热情、赤忱又带点炫耀的神气,落在江忏眼里,仿佛某种天真的、不掺杂情欲的勾引。
  天色渐晚,最后一缕阳光也从窗户中撤退,别墅里一片昏暗。
  郑秋代猛然惊醒,瞪着天花板急促喘息。或许是失眠了太久,这场午睡前所未有的沉,鬼压床一般,两个小时前就该起床的,硬是挣扎到此刻才逃离。
  她的左手垂在地毯上,白皙但枯瘦,摸索着撑住茶几,僵硬地坐起来,等呼吸平复了,她从毛毯下翻出手机,发现有两个来自宁织的未接电话。
  她回拨过去,语气有些激动:“宁织?”
  “妈,你在家吗?” 滴滴的喇叭声衬得宁织那头很热闹,“我过来了,十分钟就到。”
  “啊,” 郑秋代套上拖鞋,没察觉自己穿反了,匆匆奔向厨房,“我…… 我还没做饭呢。”
  “不用,” 宁织说,“我打包了熟食,煮点粥就好了。”
  “哦,哦。” 郑秋代挂了电话,挽起袖子开始忙活,别墅里极其安静,她任何一个举动都掀起惊天动地的震颤。装水、淘米、盖上锅盖…… 昏暗的灯光下,郑秋代无意识地发起呆来,过了几分钟,她突然打了个哆嗦,迷茫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忘了按电饭锅的开关。
  确认饭在煮之后,她松了口气,愣愣地站着,像一张沾在墙壁上的旧报纸。
  小院外传出汽车引擎声,郑秋代抬起头,脸上有了轻微的喜色,快步走出别墅。
  宁织从一辆黑色奔驰中出来,手里提着饭盒和纸袋,叫了声 “妈”。
  郑秋代点头,看着驾驶位上年轻英俊的男人:“这是……”
  “我朋友。” 宁织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后悔刚才没有拗过江忏,让他把车开进了小区,开到了家门口。
  “阿姨您好,” 江忏下了车,自我介绍,“我叫江忏。”
  “哎,你好。” 郑秋代苍白消瘦,但首席小提琴手的气质还在,微笑时犹如玉兰花开,静而美:“谢谢你送宁织,吃了晚饭再走吧。”
  江忏礼节性地推辞,见郑秋代坚持,才接受了好意,一脸歉疚地说:“不好意思阿姨,没准备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这个,希望您不嫌弃。”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看尺寸是个胸针,送到郑秋代手上。
  “你——” 旁边的宁织眼睛都直了,这还叫没准备礼物?他怎么觉得江忏准备得过于充分了呢?
  “哎,太客气了,” 郑秋代也吃了一惊,打开盒子一看,果真是个钻石胸针,设计得简约大方,与她那些优雅的礼服相当搭配。
  只是近两年来,郑秋代已彻底丧失了装扮自己的兴趣,摇头说着 “这不合适”,就要还给江忏。
  “您收下吧,” 江忏轻柔地推她的小臂,讶异于她的瘦削无力,“我和宁织……”
  故弄玄虚的停顿让宁织感到一阵轻微的紧张,手指上勾着的饭盒前后晃动起来。
  江忏卖了个不讨人厌的关子,笑着说:“我们是好朋友,您别见外。”
 
 
第12章 同病相怜
  “宁织还是第一次带朋友来家里呢。” 郑秋代对江忏说。
  或许因为来了客人,她把一楼的灯全部打开了,别墅里亮堂堂的,压抑的感觉散去不少。
  “是吗。” 江忏笑了。
  宁织回避他的眼神,没来得及看清他脸上是戏谑还是同情,心想这是我的错吗?小时候天天被爷爷抱在怀里教甲骨文,上了幼儿园小学,跟同学们一点共同话题都没有,难得交上了朋友,才不愿把他们带回家,让古板无趣的长辈们毁了友谊。
  一阵忙乱后,郑秋代从厨房端出一盘扎着牙签的苹果:“真是对不起,家里没有什么水果了。”
  “阿姨您不用客气。” 江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发觉郑秋代的生活十分朴素,朴素得有些清贫。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无论是宁冉章留下的遗产,还是郑秋代自己的收入,都足够她过上优渥的生活,不至于拉开冰箱,只剩下两个苹果、三个鸡蛋。
  “小江在哪里工作?” 郑秋代和气地问。
  江忏回答:“一个小公司。”
  坐在对面的宁织发出 “噗” 的一声,金鱼吐泡泡似的,对江忏的虚伪施以谴责。
  郑秋代又问:“是什么职位?也是策展人吗?”
  “没有,” 江忏抿了口茶,“算是职业经理人吧。”
  宁织又撇嘴,眼睛却是笑着的,弯成柳叶。他往后靠,磕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一摸,是他母亲的小提琴盒,上次他回家的时候就在这里。
  以前郑秋代是每日必练琴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荒废了?
  他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童年时不亲近的母子关系一直延续到现在,他做不了那种体己的、撒娇的孩子,也不懂委婉关心的方式。
  郑秋代与江忏仍在闲聊,节奏掌控得很好,像一首舒缓的老歌,不知怎么说到了江忏的教育经历,宁织惊讶地发现,江忏也是在茂市读的大学,而且与他同一级。
  “你是哪个学校?” 他有些兴奋地插嘴,“是在东文区的大学城吗?”
  东文区有好几所高校,如果江忏在那里上学的话,他们很有可能在街上遇到过。虽然这种相遇没有什么意义,但已经是宁织竭尽全力抠出来的缘分了。
  江忏摇头:“我在 A 大,西河区。”
  “啊。” 宁织一愣,又觉得理所当然,A 大是顶尖学府,江忏谈吐不俗,想必成绩也很优秀,不读 A 大才奇怪。
  而他之所以热切地希望江忏在东文区读书,希望他们曾经擦肩而过,也许只是因为潜意识里,他还想为他们初见那天的事情做个解释。想证明他不是随便就答应了江忏,他们之间有很深的渊源,酒吧的相遇只是露在地面上的一片叶子,底下还连着无数的根须。这样的念头太幼稚了,宁织暗中唾弃自己。
  郑秋代说:“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确实挺远的。”
  江忏打趣道:“可不是,我大学室友的女朋友就在东文区,隔着一个城市,也相当于异地恋了。”
  郑秋代轻声笑,眼角堆起几缕皱纹,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皱纹凝固不动了,严肃地刻在脸上:“还没问,你和宁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挺简单的问题,但没有得到快速的回答。也许是因为心虚,宁织总觉得那几秒内,客厅里安静得突兀。
  “其实……”
  “看展!” 宁织高声打断江忏,做作地维持着欢欣的语调,“前几年 S 市有个安迪 • 沃霍尔的作品展,我们偶然遇到了,发现都是鹭江人,就认识了。”
  他说谎技术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编得有鼻子有眼。江忏微笑着点头,替他打掩护,补上没说完的话:“其实,我爸收藏宁老师的画。”
  宁织愣住,耳朵尖发烫,有些抬不起头来,使劲扎了块苹果,放进嘴里猛烈咀嚼。
  听到丈夫的名字,郑秋代微微失神,交叉在胸前的手指握紧了:“是吗?鹭江市有位老板收藏了他好几幅作品,也姓江,叫——”
  “江启平,” 江忏顿了顿,“就是我爸。”
  “那还真是有缘。” 郑秋代肺部的气息似乎不足,缓了一会才说:“我以前见过江先生几面,他很懂画的。”
  “妈,” 宁织捏着牙签,迟疑地问:“你是不是病了?”
  郑秋代的声调一直平缓微弱、波澜不惊,这时稍微拔高了点:“能有什么病,我自己的身体我不知道吗。”
  她又转向江忏:“小江,结婚了没有?”
  江忏意外,但仍表现得优雅得体:“还没有。”
  “女朋友也没有?”
  江忏摇头,隐约察觉了什么,往宁织那儿看了一眼。
  “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好像都主张先立业再成家。” 郑秋代点头表示理解,话锋一转,责备起自己的儿子:“宁织也是,让他去相亲,他总推三阻四,好不容易去一次,回来还气我,跟我说别给他介绍女孩,介绍男孩得了。”
  她笑了,笑声里有一种很脆弱的东西,在宽阔的客厅里显得势单力薄,只有院子里模糊的虫鸣声与之应和。
  “吃饭吧,” 郑秋代站起来,招呼他们去餐厅,又向江忏道歉,说不知道他今天过来,没准备什么像样的宴席。
  餐桌上,三个人都保持着良好的礼仪,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偶尔短暂地交流一两句。郑秋代吃得很少,到最后也只喝了半碗粥,见他们放下筷子,就让宁织带着江忏四处参观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这座别墅面积不大,装修的风格也不前卫,真正值得驻足的也就只有宁冉章的画室。
  推开门,淡淡的松节油香气浮到鼻尖。江忏看着空旷房间里的画架,还有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想起宁织昨晚 “父亲还活着” 的言论,问道:“你现在还觉得你爸躲在窗帘后面,在跟你玩捉迷藏吗?”
  宁织感受了一下,老实说:“没有了,可能因为你在这里,你来了他就走了。”
  江忏笑了,一语双关:“看来我不应该来。”
  既指进入画室,也指贸然拜访郑秋代。
  沉默中,宁织前额的头发垂下来,轻轻扫过烦恼的眉间,他叹了口气,洒脱地说:“反正迟早要来。”
  江忏问:“你还没出柜?”
  “没有,” 宁织有一双猫似的眼睛,偏圆润,眼尾勾起一个短短的尖,斜向上看人时,灵动又狡黠,“你出了?”
  江忏摇头,满不在乎地说:“但我爸管不住我。”
  “我妈……” 郑秋代是含蓄内敛的的人,受过高等教育,年轻时追求事业,与宁织的关系并不亲密,母子之间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氛围。宁织猜她不会激烈反对,但是一定会伤心,在背地里、不见光的地方流泪。
  “我不想让她难受,可有些事情,真是没办法。”
  他们穿过画室,来到恒温恒湿的贮藏室,墙面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油画,如同许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间中央的两个人。
  宁冉章早期属于写实画派,后期转向非具象创作,在不同时期都留下了重量级的作品,江忏逐一细看,欣赏这些被颜料、色彩和线条捕捉和发掘的美。
  宁织呢,对自己老爹的油画不那么感兴趣,低着头编辑微博。
  没错,他算是个小小的自媒体人,从大四就开始经营公众号和微博,时常发些艺术评论文章、艺术家趣闻轶事,以及看展的心得体会。两年前父亲去世,宁织受了很大打击,几乎不再创作长文章,因此公众号被搁了下来,但微博还在更新,不时在上面分享些生活碎片。到现在,他的微博粉丝数已突破两万,跟大 V 比起来不算什么,但发个照片出去,还是能收获几百点赞。
  他发的是在俱乐部骑马的照片,背景是碧蓝的天空和青青的草地,宁织一身骑手装扮,跨在高大威猛的赛马上,犹如一棵挺拔的小松。
  照片一发出去,评论区就开始吹彩虹屁,夸他帅是意料之中,没想到的是还有网友称赞牵马的人帅。宁织无语,他都没发江忏的正面照,这些人怎么仅凭一个背影就浮想联翩啊?
  虽然他们确实猜对了。
  除了评论颜值,底下还有人问这地方在哪,宁织说了俱乐部的名称和地址,大吹特吹地帮江忏打了波广告。
  “拉小提琴的少女。” 江忏忽然念出油画的名字,“画的是你妈妈?”
  宁织抬头,画布上纤细窈窕的少女站在花海中拉琴,发丝轻轻舞动,他笑了:“嗯。”
  “看来你父母感情很好。”
  “怎么说呢,反正我爸活着的时候,我没感觉出来。他们两个总是相敬如宾那种,很少在我面前秀恩爱。” 宁织退出微博,将手机放回口袋,对江忏说:“其实,我和你还挺像的。”
  江忏略微挑眉,听他有什么高论。
  宁织说:“你看,你妈不在了,我爸也不在了。你跟你爸关系不太好,我跟我妈…… 也没多少话可说。”
  确实同病相怜。但细节上还是有些不同的,江忏说:“你和你妈至少互相关心,我爸…… 在心里恨我。”
  一个 “恨” 字,把宁织的喉咙堵得死死的,千言万语都坠回肚子里,他和江忏对视一阵,象征性地举起手:“好吧,你更惨,你赢了。”
  江忏不大满意的样子:“就这样?”
  “那你还想怎么样?给你个拥抱?” 宁织没看江忏,抬手按开关,“啪、啪” 两声,房间里暗了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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