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病的那是大夫,我们是商人。”江藐道。
“是么……”少年的眼眸瞬间就垂了下来,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叫人忍不住就想出言安慰。
“还有一个问题你们还没回答。”他再度抬头看着江藐问,“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肯定不是爹说的。”
“这个……”这个问题可就难回答了,江藐心道,总不能说是在你死了之后我们才认识的吧?
“如果我说,我们很早以前就见过。我曾救过你,我们还一起逛过街,只是你现在不记得了……”游季紧皱着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少年问,“你信么?”
江藐:“……”信,他信你个邪!
岂料少年微微愣了下,片刻之后居然真地点了点头说:“我信啊。”
“看吧,怎么可能会信……嗯?!!!”江藐有点儿懵。
少年拖着下巴眨眨眼道:“咱们之间又没过节,你们骗我干嘛?”
“所以你也完全不怕我们是坏人?”江藐失笑问。
“咱们又没过节,你们害我干嘛?”
“……”
这少年,到底是个从未经历过世俗沾染的出尘仙童,还是根本就是个傻子啊?江藐有些震惊,没想到一向心思细腻,一点就透的解语花阿皎,过去居然是这么个人?
“我记得唐老爷对外一向都是说他膝下无子的。”江藐又更近一步地发问道,“能告诉我是为什么么?”
少年闻言,轻叹了口气说:“我自小身子就不好,经不起风吹日晒。爹说外面的世界太乱,怕我受到伤害。便一直将我养在这里,不让我出去。平日里的餐食,也都是由下人送过来的。”
话及此处,少年又兀自乐道:“我爹对外,都只说是我被一只黄鼠狼给抓走了,所有人居然也都信了。”
“这不对。”游季皱眉道,“有哪个亲爹会把自己儿子囚禁起来的。”
“爹是为了我好。”小阿皎有些不满地反驳说,“他之所以做药材生意,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寻到给我治病的法子。他这么做一定是有道理的。”
“呵。”游季冷哼了声。
小阿皎倒也不气,看着游季莞尔一笑:“就像你说的,有哪个亲爹会伤害自己的骨肉呢?”
孩子,这可真不见得。你若是知道这世上还有个地方叫“伊撒娜”,那里的人都是全然不怕遭报应的,就再不会这么觉得了。
江藐心道。
“既然你这么听你爹的话,今晚为什么还要跑出去?”游季又问。
“我饿啊,原先该给我送饭来的下人迟迟未到,我都快饿死了,这才出去想找些东西吃。岂料才刚啃了两口白糖糕,就被你们给抓住了。” 小阿皎委屈吧啦地撇撇嘴,继而一拍脑门从怀里摸出了大半个白糖糕,开心道,“差点儿忘了它!”
说罢,便大嚼特嚼起来,时不时还吮唆一下沾了糖浆的手指。
他没有说谎,今天要是能有人按时给他送饭就出鬼了。毕竟那可是是小花哥亲自跑去挨门挨户地放迷烟的。
“行吧,那你吃着,我们就先回去了。”江藐道。
此时,他的心里其实还存在着许多疑惑。但也知道单靠问这小阿皎也得不出个什么结果,当即决定先行离开。
“走了吧,游sir。”江藐用胳膊撞了下还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游季,调侃道,“还是你有什么话要跟小阿皎说?”
游季嘴唇动了动,最后皱着眉把目光偏向一边,低声对小阿皎道:“以后记得穿鞋,总光着脚会感冒的。本来身体就不好。”
小阿皎听后发出一声轻笑:“想不到你这人虽然看起来凶,实际上还是挺体贴的嘛。”
游季闻言,身子微微僵了下。
这话后来的阿皎也说过,当时的他还为此感到十分羞恼。
游季的眼波柔和下来,他吸了下鼻子转过身去,对着江藐道:“回去了。”
“再见啦!”小阿皎吃着白糖糕,坐在毛绒绒的椅子上冲二人挥了挥手。
而下一秒,还没等江藐将门彻底拉开时,浑身湿透的栖迟便突然出现在了房间外。
“栖迟?”江藐一脸意外,“你怎么找来的?”
随着他的话,小纸人踩着栖迟的肩膀,从他颈后露出了半个头来,而后骄傲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你还得意?”江藐见状笑骂道,“我让你找的是小哥哥,你给我找来的这是小花哥,差着一个字儿呢!”
“我也是小哥哥。”栖迟操着他低沉的嗓音道。
“。”你特码怎么看都不算小好么,大哥?
栖迟越过江藐的肩,平静地看向坐在摇椅上的小阿皎,而后沉默地快步朝他走去。
此时的小阿皎刚把白糖糕吃完,正用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茶喝。见到这么个高大的男人朝他直直走来,倒也没有丝毫地露怯,反而若有所思地盯着栖迟道:“奇怪,我根本就没离开过唐家,怎么看着你也有些面熟呢?”
栖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将视线由小阿皎的脸转向了他手中的茶杯,端起后凑到鼻间闻了闻,低声问:“你喝的是什么?”
“茶。”小阿皎道,“爹特地让人给我准备的药茶。”
栖迟的眼神暗了下:“如果你不想再像现在这样,一到白天就昏昏欲睡,到了夜晚就不眠不休,劝你还是想办法不要再喝这东西了。”
小阿皎的脸上露出一抹吃惊:“你、你怎么知道我的症状?”
“还有,不要像任何人提到我们见过。”栖迟顿了顿又道,“我们也不会说。”
话毕,他扯着江藐转身离开了房间。
游季再次看了小阿皎一眼,也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我原本想日六的,奈何颈椎先于脑子和手罢工了qwq
小花哥:我也是小哥哥。
江sir:不,你不小。
???
第73章 人皮灯笼
三人直接去到了栖迟的房间,将朱红色的房门一关,便把风雨雷电通通都隔绝在了屋外。
栖迟把湿了大半的西装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又把衬衣袖子的纽扣解开,往上捋了捋,一回头就看到两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刚刚那茶,有什么问题么?”游季耐不住性子先开了口。
栖迟从挂着的西装外套里取出了一小挫灰绿色的草,缓声说:“这叫腐生草,通常只贴着那些陈年老棺材板长。若要采之,必得刨土掘坟,做些损阴德的事儿,否则轻易是搞不到的。”
江藐听后眉头一皱:“你别告诉我……方才那茶,是用这腐生草泡的吧?”
“。”
“操!”游季破口大骂,“这么阴的东西泡水喝,身子能不垮么!”
“长期服用腐生草,阳气便会逐渐散尽,反之阴气增长,造就阴体。”栖迟道,“简单来说,就是会变成一个没有生息的活死人。”
“一般来说,活死人是阴魂厉鬼上好的寄生容器……”江藐的目光凛了下,“难道唐德庸要搞活人祭?”
“对了,腐生草还有一种功效。”栖迟端着茶盏看向摇曳的烛影淡淡道,“它会让人变得肤若凝脂,星眸竹腰,越来越漂亮。古来就有爱美者,挖空心思寻找此草,妄图变得更美,可结局往往都是悲惨的。毕竟这腐生草,本就并非阳间之物……”
“哪怕再漂亮,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活死人又还有什么意思?”江藐坐在椅子上,用手轻扣着桌面分析着,“首先,看阿皎的样子,肯定不是自愿服用腐生草的,大可以排除掉爱美的可能性。那么唐德庸到底是要为谁来精心准备这么一具完美的容器呢?要知道,这好歹也是他的亲儿子。”
“现在也不见得就一定是做容器。”栖迟接话道,“毕竟就我所知的一些异闻秘术里,就有好几样是需要阴体的。”
“还是具极美的阴体。”江藐叩桌面的动作停了,半耷拉着眉眼,手软在了一边。
一时间,屋内陷入到了一片长久的静默中。雨的声音瞬间就又清晰了起来。
过了许久,游季弹了弹积攒了一大截的烟灰,闷声说:“不管唐德庸要干啥,都不能让他伤害到阿皎。妈的,老子明天就去找他算账!”
“你先别燥。”江藐托着下巴抬眼看着游季道,“别忘了,这是小阿皎。真正的阿皎本皎到现在还不知所踪呢。你万一要是打草惊蛇了可怎么办。”
“江藐说得对。”栖迟在旁默默补了句。
“我!”游季一时语塞,“小阿皎也是阿皎,总之两个都得管。”
“管。”江藐点点头,“没说不管啊。”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总之,先一起想个正当理由能经常出入唐家再说吧,总这样溜门撬锁放迷烟的太麻烦了。”
栖迟将茶盏靠近唇边轻啜了口,低声开口道:“唐老爷酷爱收集鉴赏文玩字画,也许这便是一个契机。”
……
次日,雨仍是未停。
天阴沉沉的,被风雨打落的海棠花静静铺在地上,让负责清扫的下人和前日里的那些残羹剩饭倒在了一起。
要说昨夜里的“安息香”还真是好使,唐宅上下的所有人今早起来,看着都是容光焕发,神清气爽的。
早餐很丰盛,从南方的糍饭烧卖到北方的馒头火烧,一应俱全。
唐德庸今日穿了件白色的盘扣马褂,一见着栖迟立马快步朝他走来,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全然没了昨日里的客气与生疏。
“哈哈哈,栖老板!定是昨晚与你聊得太投机,我可是做了一整夜的美梦呢!”唐德庸拉着栖迟的手朗声道。
“栖某也是。”栖迟礼貌地微微颔首笑了下,“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江藐闻言,心里忍不住翻了一技大白眼儿。好家伙,这马屁拍得可真是恰到其分,小花哥若是混职场,铁定也是能风生水起的。
“二位也别愣着呀,快吃快吃,千万别跟唐某客气!”唐德庸朝着江藐与游季招待道。
“不客气不客气,肯定不跟你您客气!”江藐也跟着赔起笑脸,顺带悄摸儿捣了游季一下,压低声音道,“大哥,你能笑笑么。”
游季撇撇嘴,唇角扬起了个僵硬的弧度,这么一看还不如不笑呢。
“怎么?昨天我跟游兄回房后,迟兄又跟唐老爷聊了会儿?”江藐伸手够了个包子问。“是。”栖迟点头道,“我与唐老爷都颇爱古玩字画,一聊起来便忘了时间。”
好一个你来我往,江藐和栖迟相互配合着,成功把话题转到了这里。
“说到这个,昨日的问题栖老板可有答案了?”唐德庸笑着问。
“有了。”
“哦?!快快说来!”唐德庸下意识地就又朝栖迟那边凑近了些,表现得对他接下来的答案十分好奇。
栖迟转头看向江藐解释道:“昨天唐老爷问我,在他收藏的那么多字画里,我觉得哪一幅最好。”
“是哪一幅呢?”
江藐默契地当起了捧哏。
栖迟微微抬头,看向饭厅正中间挂着的一幅《万马奔腾》,勾起了唇角说:“就是这幅了。”
江藐和游季闻言,也全跟着看向了墙上的画。可都觉得这上头的马虽然画得不错,但却是中规中矩,甚至还比不上侧面那幅《小儿逗蛐蛐》来得传神。着实称不上是“最佳”。
小花哥这次怕是看走眼了。
“哦?此话当真?”唐德庸的脸上也露出了不可置信,但江藐清楚地看见一抹得意的红晕从脖子攀到了对方的脸上。
“当真。”栖迟不动声色道,“这画用笔老道,一气呵成,不难看出绘画之人的功力了得。尤其是这马蹄,带着股浑然之力,倒像是真的在奔腾一般。只是……”
“只是什么?栖老板但说无妨!”唐德庸催促道。
栖迟面露愧色:“栖某到底是孤陋寡闻了,竟始终没看出来作画者是何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唐德庸放声大笑,“不怪你啊栖老弟!实不相瞒,这《万马奔腾》正是唐某亲手所画,你当然没有见过!”
“哦,怪不得。”栖迟佯装大悟。
话说到这儿,傻子也看得出栖迟是在拍唐德庸马屁了。只是这马屁拍得也未免太精准,怎么就这么笃定那幅画是出于唐德庸之手呢?
而这马屁拍得也着实是起了效果,唐德庸现在看着栖迟就跟看到了伯乐似的。一顿早饭说的话比吃的都多。
“不知三位老板这次要在隋镇待多久?”
“个把月吧。”栖迟笑着说,“隋镇自古多出文人墨客,想必好字好画定不会少,我们也想留下好好看看。说不定就能淘到几幅稀世之作来。”
“甚好甚好!你们若是得空,一定要常来唐府!”唐德庸握住栖迟的手拍了拍,“难得遇到知己,可不要跟唐某人见外呀!”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栖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对喽!”
江藐和游季暗自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搞定。
……
离开唐家后,江藐忍不住碰了下栖迟的胳膊肘,小声问道:“小花哥,你怎么就知道那幅画一定是唐德庸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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