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几乎立刻想起了昨晚,在面对危及生命的状态下,陈云景无意识地催动了鬼玺,就像寻常人拿起水杯就要喝水一般简单。
可其实他身上并没有一丁点的法力。
所以陈云景其实是冲撞了洗铅灵瓶上的封印,强行借力来用,以至于封印被撞开了一星半点,得到了少许法力的元神若小溪潺潺,不再是本就羸弱的花瓶般的凡夫俗子躯壳可以承受。
不然为何修真者需要花费如此大心思去锤炼身体呢?
修炼修炼,修的是道,炼的是体。哪怕是大能夺舍,灵魂如何强悍,身体不也得一步步从头炼起?
陈云景再这样强撑下去,非要爆体而亡不可。
郁青敛下心神,指尖点在陈云景额上,一笔快速带过,落下一张封印。青色的封印在额间先是大亮,而后隐入体内。
陈云景还在喘着,脸色苍白,眼神里透露着些许疲累。郁青却已经松了半口气,揽着人肩给他擦了擦脸,安慰道,“没事的。你只是昨晚发了一场酒疯,累到了而已。休息一会儿吧。”
此时天光大亮,树荫下舒适的很。那厢白乐童也已经处理好了,只是如今四个人,两个伤病,实在不适走动。
郁青看看挨着他已经快站着睡着的陈云景,抬头对白乐童道,“先就地休息一会儿吧。”
白乐童扶了一把昏迷不醒的花千锦,把她挪到树荫下,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一晚猝不及防,实在发生太多事情,大家都没怎么睡过。
如今这太阳一爬起来,光芒大盛,看着反倒比那深夜更安全暖和。只这么惬意地看着天空,就已经被阳光迷了眼,昏昏欲睡了。
☆、主仆情深
凹凸不平的老树皮挨着很难受。
陈云景本来挨着树身闭目养神,却怎么睡都睡不下去。他身子一歪,脑袋搭在了郁青肩上。
约莫是身高问题,他往下枕着对方的肩,不仅睡不好,反倒脖子酸疼,麻了半边身子。陈云景皱着眉睁开一只眼往外看了看。郁青正抱臂养神,一条腿撑起,另一条腿倒是就这么躺横在地上。
陈云景没被拒绝,胆子又大了些。他身子一歪,索性整个躺在了地上,头枕着对方大腿。
“喂!”郁青以为这家伙又晕倒了,吓得条件反射地伸手给他抬了一下脑袋。等看清陈云景神情后,不出片刻便领会了意思,紧张过后又好气又好笑。
这家伙倒是会自己享受。
他挑起一边眉毛,有些不爽,“你这是做什么?拿我当枕头?”
陈云景侧着身躺着,面朝着郁青腹部,眨了眨眼,“坐着我难受。”
“那我这腿就不难受了?”
陈云景沉吟着,抬起一只手,非常敷衍地给他捏了两下,“麻了我给你按摩。”
“那你倒是大些力道啊,我捉只老鼠放腿上,人家都比你蹦跶的有劲。”
老鼠怎么能和他比?陈云景放下手,温言细语,试图提醒他,“我还是个病人。你就不能对我好点?”
病人就该好好休息,这还有力气和他掰扯呢?郁青笑了,反问一句,“为什么要对你好点?你是我媳妇还是我的谁?”
陈云景拧着眉看他。
“嗯?”郁青歪了下头,抬起手,手背贴了一下对方脸侧,笑眯眯地催促,“说话呀。你要说你是我媳妇,摘星星摘月亮我都不带怨言的。”
陈云景忽然伸长右手往郁青下半张脸上摁去,虎口贴着郁青下巴,拇指食指捏着脸侧,陷进脸颊两侧软绵绵的肉肉里去。
陈云景一次得逞,看着郁青憋屈的小模样,禁不住笑开,“你身上硌得慌,脸上倒是有些小肉,圆圆的看着特别好捏。”
“唔……陈云景你……”
陈云景就势晃了晃他脑袋,“小毛孩,我可比你大。叫哥哥。”
“啊呸!胡说八道。”郁青抓着他手腕挪开,虽力气不大,可是脸侧仍留有两道指痕,闻言颇为不忿,“我出生的时候你还在地府排着队呢!”
陈云景稀奇了,“此话当真?”
“那是。”
“既然如此,倘若,我给你解开了封印,你是不是会立刻变成一个白发苍苍满面皱纹的糟老头子?”
什么白发苍苍的糟老头子,会不会说话?那叫成熟,郁青那个气啊,满腔都是气,刚要回话,又听陈云景自言自语:“所以我是为你好啊,帮你永葆青春年少。你瞧,现在这模样多俊,又可爱又好欺负……不是咳咳咳!又可爱又讨人喜欢。”
郁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无话可说,翻了个白眼。
想说好欺负就直说,我耳朵可好使了。
陈云景又在笑,笑的胸腔都在震。他枕在郁青腿上,连带着那笑意通过骨头,似乎都震到了郁青心里。笑着笑着,心脏抽搐着提醒他不堪重负,陈云景翻了个身,正面朝着天光,十指搭在腹上,显得心事重重,“郁青,我是不是快死了?”
“胡说八道!”郁青脸色微变。
陈云景手指一下下轻点着手背,闭了闭眼,神色颇为落寞。“郁青,其实我打从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你眼熟。可我又实在不知道你是谁。”陈云景侧过头看他,眼神复杂,“告诉我,你和花晚山到底是什么关系?”
郁青不懂他在纠结什么,“主从关系而已。”
“这样。”陈云景面上似乎多了些笑意,“所以,你和我其实更亲近些,对吗?”
“那当然啊。”
“那你是不是更喜欢我?”
郁青一愣,被他问的有些迷糊,什么叫更喜欢?为什么要比较?
陈云景见他竟在犹豫,现出几分嘲讽,“也对了。”他扭过头,也不知自己在生什么气,反正心里头十分不舒坦,连带着话也不会好好说了。
“我看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年少有为武功高强,哪是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拖油瓶能比的?如果能给我选,或者回到以前,谁不想拥有强大的力量?”
他抬起手挡着太阳,五指分分合合,白皙纤细,天光下像纸张一般脆弱。他是一个连自己身体都没有的废物,想到这,陈云景有些恼怒地一下合拢了掌心,“哼!”
这一声下去,附近忽然有种子化作细苗,破土而出,树木拔地而起,堪与太阳比高,树木阴影一下子遮蔽住所有阳光。
大地仿若都在颤抖,靠着树身一下一下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的白乐童被这一下震得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郁青没想到他以往还要人教着用法宝,如今却忽然来这一下。连忙按下他手背,朝周遭喝道,“下去!”
于是时光倒转,刚刚起来的树木转瞬间倒回幼苗,落地纷纷化为种子,回到最初的模样。
郁青冷声道,“你不想死的话,现在就不要随意用这些力量。”
“我只想证明自己并非什么都不会……”
“你当然不是!”郁青反握住他的手掌,握的紧紧的,“你可厉害着呢,迟早有一天你会恢复所有的力量,也会成为当初那个人。只是现在你真的不能随便动用这些力量,不然反噬不是说着好玩的。”
好听话谁不会说。陈云景挣开他的手,转过身背对着他,摆明不想听。“那你就等我变回去再和我说话吧。”
郁青哑然。又碰了他几下,都被打了回去。
郁青反应过来了,“你在气什么?陈云景,他当年离开的时候,我尚且还是个幼童模样,能有什么?后来我去寻你,认识的就只是你。你问我更喜欢谁?这个‘更’字本来就不存在。哪怕有一天你真的恢复记忆,那难道这些年你是白活的吗?你还是你啊。”
说完这话,郁青喉结微动,把还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心里却忍不住自嘲:而且,你在担心什么。明明最该害怕被丢下的那个人,难道不是我吗?
别看陈云景现在好像离不开他一样,其实没有他,陈云景再怎样也死不了。
明明是他一直离不开陈云景。
可陈云景不晓得他心思,反倒因为郁青一句话又打起了精神。
——哪怕有一天你真的恢复记忆,那难道这些年你是白活的吗?你还是你啊。
是啊,我还是我。恢复记忆又怎样,这些年的记忆难道就会消失吗?一直暗暗藏在心底的忧虑,因为这一句话,烟消云散。陈云景被说的心头豁然开朗。
但又远不止此,他心思多着呢,这会儿转过身,眼睛亮晶晶,“你刚说,‘后来我去寻你’,什么意思?”
郁青:……
陈云景乐不开支,伸出一只手拉了拉郁青衣角,“你自己也说过,在我面前你藏不了秘密的。不如自己乖乖交待?嗯?燕飞?”
这家伙耳聪目明,实在不好糊弄。郁青叹了口气,抬手捏捏酸痛的山根,被他含蓄的撒娇弄得没办法,“我没骗过你,我真不是燕飞。如果你真要追究,只能说他是我一个□□罢了。”
“分……身?”陈云景迷惑,“那是什么?”
郁青说起这个就来气,“因为封印啊!我不找到你,怎么可能解封?但三千世界,我又如何知道你到底在哪。”
“说谎都不打草稿的,你还能分裂出三千个不成?”陈云景说完自己先愣了,他迟钝地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这个意思。
心里便炸开了花,倏然起身,侧身朝他挨近,摸了一把郁青的小脸,温热的吐息如烈焰灼烧皮肤,烫的发慌,“好郁青,那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是不是从有了燕飞的记忆开始,就已经对我情根深种?”
郁青从被触碰的地方一路往上,脸蛋忽然爆红。
不就想解个封印,为什么被陈云景说的好像……
他背脊往后一躲,却刚好挨在了树身上无处可逃,眼神闪躲,还在心虚地嘴硬,“谁、谁情根深种了?臭不要脸,顶多就、就一点点好感。”
“一点点?”陈云景眯了眯眼,越挨越近,手指往下,掌心压在对方左胸腔上,压在那跳个不停的心脏上,指尖却勾了勾斜开襟的衣领,危险道,“是多少?”
“喂!你够了啊……”话语戛然而止。
陈云景紧闭着眼,揪起他领子,忽然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被亲的人瞪圆了眼,眼睁睁看着那张白皙的脸靠近。
呼吸细不可闻,两人间的空气被不断压缩,似乎顷刻间就要窒息而亡。
只有唇上的温度如此真实,滚烫又带着微微的湿润,呼吸一下下扫过头顶。而眼前只有脆弱的脖颈。
“不是说一点点嘛?”陈云景戳了戳不说话的家伙,“怎么?这就吓到了?平时日天日地那个劲呢?”
郁青捂着额头,委屈巴巴盯着他不说话,小声嘟囔着什么。
陈云景还以为这家伙在骂他呢,凑过去仔细一听。
郁青说的是:“亲的居然不是嘴。”
明明脸都红成这样了,看起来那么羞涩,内里还这么荡漾。陈云景哑然失笑,“那再来一个?”
郁青眼睛亮晶晶的,刚要迎上去。
旁边闯进来一抹声音,“你们醒的好早啊!”
两人一惊,转过去看。正看见刚刚被动静摔倒在地上的白乐童爬起来,拍了拍膝盖,又盘腿坐下了,揉着额头的红傻乎乎地笑,“刚刚是不是地震了,我怎么摔下去了?”
陈云景矜持地离郁青远了些,没说话。
有了外人,自然不好亲近。郁青揉了两把红透的脸,散了不少热气,没好气道,“都是做梦,你还没睡醒,赶紧睡去!”
白乐童憨憨一笑,转脸去看还没醒来的花千锦,检查一番,见她身上伤势没有加重才松了口气。他从腰间小袋拿出丹药朝郁青两人走去,“这是我们门派自制的丹药,我看这位公子体虚气弱,平日里又这般奔波劳碌,或许会有所帮助。”
陈云景接过去,礼貌颔首,“谢谢。”
“不客气。”白乐童摸了摸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危难时刻见真情,两位虽说是主仆,我怎么看着却觉得比兄弟还亲些。倒是让我好生羡慕,难免想起门派里的师兄弟,大家伙们总是热热闹闹的,不分彼此。”
郁青腹诽,羡慕什么,你们师兄弟可不会一起玩亲亲。
陈云景握拳闷咳几声,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刚刚看见了吗?他应该没看见吧?不免有些尴尬,“那个,是好些。毕竟是我从小的贴身小厮。不说这个,还从未请教,白少侠看着不像江湖中人。”
“啊,我是个阵法师。”白乐童被这一句‘白少侠’夸得不太好意思,又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少许喜色,他自谦道,“不过技艺不精,总是时好时坏的。不过昨夜我看几位,似乎是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
陈云景蹙眉,“此话怎讲?”
“难道不是吗?”白乐童迷糊了,“诸位不是都为了占星楼的悬赏而来?”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声音拔高。
“就是那个,‘上古镇妖宝瓶被打破,如今天下群妖毕现,召集天下英才齐心协力,还世间太平’的悬赏告示啊!捉的妖怪都要活着交到占星楼手里,妖怪越厉害得到的奖赏越高,不仅能得到法宝,还能名扬天下。”
“我们昆山派一脉虽然近些年没落了些,可是只要我努力,就一定能把我们门派发扬光大!”白乐童信心满满,“我要让门派的名字随着我的名字名扬天下!”
☆、它会回甘
占星楼?他们这还有两个亲传弟子呢!为什么关于悬赏的事情却只字未提。
陈云景仔细回忆。当时花千锦姐弟说的好像是,已经召集奇人异事共同捉妖,只是说什么,五大魔将都要他亲自解决。他记得那么清楚,还是当时惦记着‘只需要解决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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