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谁说话,只是久久地,任凭寂静的、巨大的月亮为他们敲响来自上帝(梅林)的音叉。
接着,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移开了视线,再次缓慢地动了起来。
“好吧,那次吵架就是为了你。”德拉科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说,“但是我确实和卢修斯之前就不怎么行了。”
“为什么?”哈利不自觉地问道,他还没有从那对视里回过神来。
德拉科伸出手,让他下方的云碰到他的手指:“大概就是那些老生常谈的无聊问题,你可以称之为青少年问题之类的,但是最重要的是,卢修斯也许是觉得我从四年级起,开始偏离了他为我设计的轨道——或者说,前程。”
“成名在望?”哈利调侃地说,他可以想象卢修斯对德拉科无尽的要求——一个傲慢的纯血巫师家族。
德拉科看了他一眼,拖长了语调:“差不多——总之,他觉得我状态糟糕透了,而且更可怕的是,他发现他对我没有一点影响力了。”
哈利思考了一会儿:”但我觉得你挺好的——尽管有时候——”他注意到德拉科游移过来的目光,立刻笑着,没有一丝不安地闭了嘴。
德拉科像是觉得这是废话似的,傲慢地嘀咕道:“操,你当然要觉得我很好,波特。因为我们同流合污。”
接着,他也自顾自的,莫名其妙地微笑起来。
然后,男孩们再次开始他们的银西可竞赛——第二轮,坦白说,哈利觉得稍微有点不公平,因为云层之上的环境比云层内部的显然要好的多——这里没有乌云密布,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黑色夜空,但德拉科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那些星星长得和银西可很像,容易混淆视线,而且它们的光亮也会让人恍惚,在思考以后,哈利妥协了。但是,他仍然有点怀疑德拉科这么说,是因为他掌握了某种可以区分银西可和星星的技巧,却没有告诉哈利,当然,在比赛里没有任何证据地怀疑自己的对手,这听起来非常糟糕,于是哈利勉强地,压下了他突如其来的猜忌,重新变成一个没有心眼的格兰芬多。
也因此,在银西可从哈利的手里飞出去不到一分钟里,哈利还晕头转向地在星星里打转,德拉科却懒洋洋地举起他手中的银西可后,哈利没法说出一些什么怀疑之词——毕竟哈利事先已经答应了下来。
“好吧,你问吧。”哈利朝德拉科眨了眨眼,信守承诺地说,双腿在扫帚上放松地撑开,感到风从他的衣袖下滑过。他有些害怕和紧张——不知道德拉科会问出什么问题,毕竟他在四年级救下德拉科的那一刹那起,乃至更久之前就知道,他的这个地下好友,从来不像赫敏和罗恩一样好对付。
德拉科将硬币抛了一抛,他的金发随着风飘扬着,但是却仍然保持了一种整洁的感觉,他思考了一会儿:“你对金妮怎么看?”
“金妮?”哈利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是同一个金妮?有着一头耀眼红头发,以前似乎总喜欢待在角落——但后来,突然就变得快活起来的那个女孩?哈利看着德拉科,过了好一会儿,确定他们想的是同一个人,这才有些困惑地回答道,“她人很不错,就和其他韦斯莱兄弟一样。”
“是吗?”德拉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冷冰冰和敌意的,“她喜欢你。”
哈利疑惑地点了点头,抚摸了一下自己的伤疤,感觉那里有些痒:“那我也挺喜欢她的。”
德拉科挑高了眉毛:“波特,你是在儿童期滞留了吗?我说的喜欢那种喜欢——你看的那几部麻瓜电影里:我爱你,我知道的那种。”
哈利猛地,这才明白过来,但他也并没有非常惊讶,或者感到害羞:“你是这个意思吗?”他皱起眉头,回想起金妮——和他在一起时的反应,在这个时候,他似乎才回想起了那个红头发女孩,有些时候过于漫长的注视,但那个时候,哈利要么因为魁地奇,要么因为和德拉科喝的醉醺醺的只是感到偏头痛,完全没有在意过。
“反正我又不喜欢她。”他嘀咕道。他确实,没怎么注意到过那个女孩,他觉得他很好,仅此而已,就像一个朋友一样。
“那你喜欢谁?”
但是,还没等哈利把话说完,让那些奇怪的思考从他脑袋里流走,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几乎像是另一个自己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地从天空的另一头传来。
哈利有些疑惑地抬起头,他看到德拉科骑着扫帚,在被月亮照耀的地方,漫无目的地盘旋着,朝哈利飞和盘旋的这一块地方望来,这样问他道。
德拉科的语气非常平常,就像在询问哈利其他那些琐碎的什么事,比如说“波特!那罐菠萝啤酒是你解决还是我解决?”,“今晚要不要飞一场?”,甚至,他的表情看起来也很放松,但几乎像是扮演出来的放松,哈利从中找到了一丝——不属于德拉科本性的东西,德拉科那双眼睛,尽管直直地看着哈利,却仿佛在干净的夜空中躲藏着,让人看不清里面——真正存在的东西。
“那你喜欢谁?”还没等哈利张开嘴,说些什么,德拉科再次重复了一遍,他深深地凝望哈利,声音非常平静,甚至比平常还懒洋洋的,仿佛只是寻找一个毫不重要的东西的答案。但哈利却莫名地,从那声音里,还有德拉科的姿态里读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这东西哈利非常熟悉,它曾经潜伏在他身上(也许现在也在潜伏着),但是他无法说出,就像落在手上的一片雪,你知道它存在,但是刹那之间,它就那么消失了。
然而,哈利想不了那么多,也无法想那么多——尽管他注意到了德拉科那声音里轻微的、试探的战栗感和怯懦感,因为在德拉科问出问题的那一秒,他就感觉他自己的身体在那一刹那僵住了,无法思考。并非因为这个问题多么难回答,或者说是过于刺探隐私——而是因为,更轻柔的,让人感到心法发刺的——蓬勃的东西,因为尽管哈利躲开了德拉科的目光,假装漫不经心地盯着一块云朵,像那是魁地奇球场上的一块记分牌,德拉科的视线却仍然像捕捉金色飞贼般紧紧地望着他;因为德拉科像是毫不在意地,实际上却微微颤抖地等他的回答。因为哈利即使一言不发,他们两个都一言不发,他们,这两个魁地奇的最出色的找球手,却也许都知道——这个回答的答案是什么。
哈利想了想,接着,他鼓起勇气,直直地向德拉科看过去。他一句话也没说,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样看着德拉科,坚定地,柔和的,他的视线从德拉科苍白削瘦的脸上滑过,停留在德拉科有些干裂的嘴唇上,又绕过德拉科的耳朵和脸颊,像是那是世界上最令人好奇的东西,然后他看向了德拉科的眼睛——那双平时像暴风雨的前奏般,此刻已经灰的过分的眼睛。哈利就此驻扎了,他只顾着盯着那双眼,像世界上只有这一双眼睛独一无二——像是他离开了那就会得到一种永不能让人安眠的死亡,像那双眼睛的注视是一个吻,存在于他们之间的,于天空上的吻。
而德拉科,在哈利的视线里,也没有躲避,也直直地看着他。哈利感到,德拉科的视线也像他自己那样循环了以此,从哈利的嘴唇,到脸颊——再到眼睛,终于停滞了下来,就像一个必要的仪式。他们的视线在这没有任何遮挡的天空中交汇着,像是要持续永远——无尽的时间——直到他们之中的一个,彻底融化。
“你想知道吗?马尔福?”哈利轻声说。
还没等德拉科反应过来,他猛地操控火弩箭,冲上前去,用自己的手指,擦过德拉科的手指,从他因为那对视开始变得发烫的皮肤里,抢出了因为正在挣扎,因为魔法想要飞去的的银西可,接着他让自己的扫帚挨着天空的边缘滑翔了一会儿——离德拉科不够远,但也不近的距离,喘着气,停了下来。他将银币往空中一抛,让它像直线般从云层里滑落——躲藏下去。
“老规矩,魁地奇游戏,如果你先抓到它我就告诉你。”哈利说。
接着,他径直朝下俯冲而去。
但还没有等他冲入那些无尽的、厚厚的云层,他感到背后一股凌厉的风朝他这里涌来。哈利甚至没有回头,就已经知道了那是什么——他在魁地奇球场上,还有无数的旅途中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于是,当德拉科的肩膀狠狠地擦过他的,他没有丝毫惊讶,而是也狠狠地撞了回去。他感到德拉科的身体因为他战栗了一下,但那个金发男孩马上就像过去无数次他们在赛场时一样,很好地控制住了他自己的平衡,然后,又狠狠地撞了回来,哈利因此被迫地朝一朵云翻滚而去——现在他们已经下降到云层之下,那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然后,哈利再次振作了起来,朝德拉科俯冲而去,很快地,几回合过后,他们就形成了一个奇妙的战局,仿佛两架敌机不断地靠近彼此,决定用敢死队的方式决出胜负,但是,他们更年轻,也更无畏——而且比起仇恨,徘徊在他们之间的,是另一种兴奋的作战情绪,和另一种奇异的情愫。当德拉科撞上哈利,而哈利撞回去,转过头去朝他得意地微笑,哈利能从德拉科没有怒容的脸,和闪闪发光的双眼里感觉到。德拉科在风中,一眨不眨地盯着因为撞他的肩膀近在咫尺,离他只有几厘米的哈利——而哈利,从德拉科的眼里,也看到了那样的自己。
他们开始互相挤撞——在空中摇摆,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把对方赶跑,让自己占领空中的一角,但正因如此,他们像是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有其他快捷的,能前进的方法般,只齐齐地抢其中的一条道路,发出轻轻的喘息和咒骂,像这里只有一条罗马路——只有飞行——只有他们。
接着,他们的争抢开始慢慢变得过分起来,德拉科开始伸出一只手,试图推开哈利,而哈利绝不认输,他用脚轻轻地踹着不断捣乱的德拉科,于是,他们的脚时不时地碰到彼此的脚,手常常抓住对方的手——然后再放开——就像在魁地奇球场上那样,但是,也许比在魁地奇球场上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不止是抗争和喘息,在这其中,还有其他的阴影在其中蛰伏,宛如冰川下深藏的海。德拉科,他的眼睛渐渐因为这斗争变得炯炯有神,而哈利的手,在被迫和德拉科十指相扣——再分开的途中,慢慢变得犹豫不定——一次次的,他和德拉科牵手的动作,于十指相扣时将时间加长,像是因为一个魔咒黏在了一起,而在放开时,他们也许连自己也不知道地(或者朦朦胧胧地明白),留恋地碰触对方食指或者中指上的指节。
他们的动作开始不知不觉地变质,慢慢地,他们甚至开始放缓飞行的速度,忘记了银西可的事,不再去追逐它,而是让扫帚在空中似有似无地滑翔,长袍随着夜风轻轻地浮动,德拉科也逐渐忘记了用他的手去推哈利,去用斗争赢取一次伟大的胜利,相反地,他伸出手,在哈利和他十指相扣的时候,异常细心地让他们的手指之间的缝隙能够一一交错,接着,他抬起头来,看向哈利因为减弱速度的滑翔,开始没有那么凌乱的头发,然后,他让那冰冷的食指和中指和哈利的十指分离,随着胳膊上扬,抚摸上哈利的头发——接着是脸颊,于哈利的鼻子和下巴上像是轻柔地般徘徊。
而哈利垂下眼睛,任凭那只手在他脸颊上游走着,却不做像刚才那样的激烈的反抗——不知为什么,他感觉不到德拉科手指的冷,甚至——他还觉得那手指太热了,哈利被那手指划过的皮肤,都开始奇怪地像是火焰一般燃烧起来,而哈利别无办法,只能看到那绿色的火焰从他的皮肤,鼻子,嘴唇,一直烧到他的神经——骨骼之中。他为此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恐慌(尽管那恐慌中,有种几乎是酸涩的,像柠檬似的甜蜜)。
他试图朝后退一步,远离德拉科的那温柔的食指和中指,然而,他这样做,却正好让那食指从他嘴唇边拂过。接着,他感觉到德拉科轻轻地,怯懦地颤了一下。哈利抬起头来,他看到德拉科,以一种无比失神和迷茫的神情看着他。而这个像是流行感冒般传染了哈利,他也进入了那无人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情感迷宫,只能在令人痛苦的,滚烫的仿佛被夏日感染的感觉里寻找着出路,而且,他如此清晰地知道,他无法——不可能找到出路。
下一秒,德拉科把他们的扫帚拉近了,于是他们靠彼此靠的更近了,这次,不止是德拉科的手指——远远不止,他沾有汗水和夜风,甚至还有些醉意的脸也靠了过来,离哈利只有不到一厘米——甚至更短的距离。他的鼻子是如此贴近哈利的鼻子,呼吸是如此贴近哈利的呼吸——那金色的睫毛,柔软地扫过哈利的皮肤。而哈利,微微抬起头,让他们的鼻子擦过对方的鼻子,一下,两下——德拉科像是想要吻他,他的嘴唇轻轻地朝哈利靠近了一些,那温柔的鼻息、从嘴唇肿吐出的喘息,缓缓地进入哈利自己的呼吸道。但哈利,他轻轻地挪了一下头,躲开了那吻——让自己的鼻尖,仿佛那是吻似的,也扫过德拉科的鼻尖,接着,他张开了嘴唇,轻轻地吐出气,使那在他们之间扩散。
然后,德拉科不急不缓地用他那只冰冷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哈利的耳朵,再次挨近了,这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吻——几乎是吻了。他们的嘴唇靠在了一起,哈利能感到德拉科嘴唇上那细密的唇纹,有些干涸的,但仍然存在一些的电气白兰的味道——但还没有吻,他们的嘴唇,细密地,温柔地擦过对方的嘴唇,气息在他们之间滚动,一次——两次——哈利的嘴唇轻轻地张开了,而他感到德拉科的嘴唇,那被月光蒙上了一层奇异的阴影的嘴唇也张开了——接着,他们的舌头轻轻地贴在一起——再次闪开,接着又是轻轻的,温柔的嘴唇摩擦——下一次,他们的舌尖再次挨在一起——这次更久——带着一种战栗的、令人无法做决定的喘息。
德拉科,开始大胆地吮吸哈利的嘴唇,用舌头去征服和舔舐哈利的口腔,不放过哈利舌尖哪怕是最小的,最微不可见的味蕾,像是决定了要通过吻,把他所有那些小小的毛病,和所有的灵魂,全部传染给哈利。而哈利——他胆怯却又认真地,感到自己大脑已经麻痹地回吻回去,他感到自己的唾液沾上了德拉科的味道,那味道像是一种奇妙的、芬芳的酒,但是那个更德拉科,他呜咽了一声,愤懑而温柔地让嘴唇更主动了一些,紧密而甜蜜地吮吸和占领德拉科的嘴唇。
吻——吻——哈利感到,这和他们那些明显带着怒气,未经思考的吻是那样地不同,在此刻,他没有感到对德拉科的任何一丝愤懑之情,他想到的不是德拉科偷喝了他的啤酒,或者事先看了他买的《花花公子》杂志,又甚至是德拉科走路的声音过大,吵到了他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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