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德拉科也看到了他。
立刻的,德拉科的坐姿就坐正了,他像是个迎战的少校般,在听到无声的枪响后,马上开始全身武装,迎接对面的劲敌——甚至是死敌。
然而,他死敌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哈利看向了安妮。
接着,救世主本来就惴惴不安的脸色,立刻像加重了一千遍。
“操,打扰了。”他说道,甚至没来得及再看德拉科一眼,立刻转身——就离开了这个舞厅。
“操,波特!”德拉科,少校,大声喊他道,但是哈利甚至连步伐都没有停下。
德拉科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的视线紧紧地锁到了门口,像是只要通过它,就能看到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哈利.波特——尽管那男孩,可能已经载着那把火弩箭跑掉了。
他猛地站起来,甚至来不及理衣服,以一种异常焦灼的语气回头告诉安妮道:“抱歉,我要走了。”
“没关系,再见。”安妮叹了一口气,她看了出来,德拉科的全部注意力,已经像是决斗般集中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接着,她不由自主地接上了一句话,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说出了这句话,“让我最后说一句——你们看起来像罗密欧与朱丽叶。”
她觉得德拉科可能没有听到,或者说,即使听到也并不在意,甚至是不屑一顾,这是麻瓜的东西——麻瓜的文学,事实上似乎也确实如此,德拉科匆匆地,朝门口奔去,宛如一个奔走的过快的鬼魂,去抓住承载他灵魂的躯壳。
但当他走到门口,抓住了自己的光轮2001,他忽然回过头来,散乱的金发垂在他额头上,让他看起来更为凌乱,而又带着一种散漫的气息,他眨着那双灰色眼睛,用一种极其高傲而狂放的语气,回答她道。
“不,我们就是。”
第十四章
哈利,在离开陋居之后,有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飞的像天空中的气球那么高,甚至比气球还要高,他感到他自己的心被勇气,也许还有一些其他的、异样的情绪涨的满满的,当他飞到格里莫广场12号,轻轻推开那大门,那感觉到达了极点——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因为飞行,变得再度凌乱的头发整理好,绕开似乎没有因为他的打扰醒来的布莱克夫人画像,视线在客厅里停留。但是,等他从一楼找到三楼,甚至将装有食尸鬼的浴室里、克利切的老窝找了一遍后,他发现德拉科不见了——德拉科似乎出去了。
哈利,在那一刻有点不安,第一是因为他从陋居回来后,感觉他想说的话太多了,那话仿佛针尖般刺着他的舌尖,宛如某种束缚将他捆绑起来,如果他不能说出那话,他就无法找到属于自己的、完全的平静。第二是他不知道德拉科去了哪里——是否还会回来(关于这一点,在他看到德拉科一大堆衣服和东西都凌乱地丢在昨晚他们两个人躺过的床上后,很快地消减至无)
他在房间里——客厅里走来走去,不安地踱着步,等待德拉科回来,好和他说话——和他谈谈,但尽管,哈利,在此刻还并不清楚,他具体要和德拉科谈的是什么,但他的某种决心,已经像打人柳在霍格沃茨里驻扎了似的——他必须要谈。但在等待了将近三个小时,他已经走了大概几百圈,而黄昏即将来临后,他开始有些不耐烦,甚至有些怀疑那个金色头发的好朋友会不会在夜晚降临时回到这里,最后,他实在等的不耐烦了,于是干脆决定自己主动出手,去找那个懒洋洋的家伙(想到他的样子,哈利的心不由抽搐了一下。)——那么第一站,自然是巴黎舞厅。
但是,哈利想到过很多情况,比如,德拉科在那里,却不愿意和他说话,或者他们两个一看到对方,就露出仇恨或者厌恶的表情,接着打起来,像平常无数回一样,甚至再夸张一点,仿佛决斗般,对对方同时施展恶咒,但这么多情况里,一定不包含一种——尽管那本来也是有可能的。
那即是哈利走进去,却看到那个长得像朱迪.嘉兰的漂亮女孩,和德拉科坐在同一张深红色沙发上,一起享用头顶黯淡无用,却非常浪漫主义的巫师灯光,而德拉科的表情,看起来是如此放松——如此疲惫,像坦白了一切,即将要安睡过去(当然,他看到哈利的一瞬间,因为警惕的原因,背完全挺直了)。
哈利,在那一刻,感觉他自己的血液、呼吸,乃至在他背后流动的风,都完全静止了,只剩下他的眼睛,仿佛进入一个神秘沙漠般干涩地眨呀眨,像这样就能得到一些沙漠中的星星。当然——当然——德拉科告诉过他,他最近在和一个女孩试探着约会,甚至决定要不要交往——德拉科甚至问过他:你想不想看安妮?那么哈利怎么能忘记这一点呢?这不是很奇怪吗?他为什么,仅仅因为他们之间一种烈火般的仇恨,还有夏日里斥满皮肤汗水味的吻,以及哈利单方面在夜晚中感到的上帝音叉般的心跳声,就决定他有资格和德拉科谈一谈?
操。
“打扰了。”哈利脑袋空白地,感觉嘴巴里斥满了苦涩味道地说,但是是对着那个安妮,巫师版本的朱迪,而非德拉科,因为在此刻,哈利感到他心中翻滚过来的浪潮,根本使他无法再顾及去看德拉科一眼,他感到他的心首先被某种铅一般重的嫉妒灌满,再被之前因为吻膨胀,现在却因同样的那些吻坍缩的灵魂所撕裂。
他匆匆地拿起了他的扫帚,他知道尽管它已经被他用的够久了,看起来非常破烂,但是足够承载他在夜晚,进行一趟飞一般的旅程。他忽视了他背后传来的声音——
“波特!”德拉科在背后喊着他,但哈利并不想去回应。
“飞快点!”他对自己的火弩箭轻声念叨道坐上了它,猛地,它冲上了天空,但哈利不知道,这比平时更快的速度,到底是因为火弩箭本身的速度,还是从他心里面弥漫而出的感受湮没了它,让它无法忍受,不得不逃脱。
“操——波特——等等——”但是,还没等他穿过这带有水汽的阴天,从层层叠叠的云中穿梭过去,德拉科,那个刚刚还在舞厅里待着的人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哈利这才想了起来,不止是他,德拉科当然也带了他的光轮2001,那把扫帚虽然比哈利的差一点,但是用来打魁地奇球赛,没有任何问题,有时甚至超过火弩箭,更别说这种——追击。
哈利——试图飞更快一些,甩掉德拉科,因为他现在根本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甚至不想面对德拉科,他感到他的勇气,他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像变作了珍珠白的气体,从空中慢慢地流逝,凝结为咸的像盐一般的雨滴,慢慢地滑落到那些在地面上散步,不知情的麻瓜或者巫师的头顶上。
“波特——”德拉科再次喊了他一声,这次他的声音变得远了点,因为哈利加快了飞行的速度,铁了心地,要飞到德拉科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地方。很快地,德拉科的声音完全消失在了云层和灰雾里,哈利朝后看了几眼,发现从周边那些密集灰暗的云层中,他看不到德拉科的存在,不由放下了心来——看来魁地奇球赛的找球手已经获得了胜利,现在,他所需要的就是抓稳他手中的“这就是生活”奖杯,去哈利也不知道的某一方,将他自己的混乱、奇怪和无助像喝瓶伏特加般全部吞下去。等到第二天,太阳照耀时,当他从潮湿地孤独洞穴里走出来,他敢肯定,凭着自己心思的千变万化,他一定会好起来——就像过去无数回那样。
但还没等他这么做——或者说,还没等他朝前飞一步,忽然地,一阵凌厉而迅猛的风声从云层之间响起来,那声音刚刚响起来,哈利就听到了,这是他作为多年来的找球手,所产生的一种完全的直觉,而且,那风声,那力度,他感觉他非常地熟悉,还没等他想明白过来,感觉到那熟悉是为什么——一个人影,一个有着金色头发,冷漠而熟悉的人影,从那些冷酷到冻结的云层中钻了出来,接着,几乎是贴着哈利扫帚似的飞过来。哈利——感到他的腹部有一只蝴蝶开始恐慌地飞舞——
那是德拉科。
他抓住了哈利的扫帚尾巴,让火弩箭被他自己的手所困住。
“波特,你去哪里?”他懒洋洋地,却像是咬牙切齿地问道,他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凌乱——也许是因为风和水汽的原因,他原本整洁的一丝不苟的金发开始散乱和湿哒哒的,甚至连带着他那双灰色眼睛,也跟着涌现出海上暴风雨般的色彩。
哈利看着他,感到心砰砰地,几乎是无可抑制地跳起来,但那感觉立刻被一阵自己也无法明白的苦涩(甚至可以说是痛苦)所掩盖,他的眼前晃过朱迪.嘉兰似的安妮和眼前这个男孩在一起的场景——他们看起来,非常非常地绿野仙踪——而哈利了解的德拉科,是另一种,像是来自意大利黑手党,或者英国唐宁街政客家中的小儿子,从来没有任何一丝——甜蜜,或纯洁的部分,大多数时候,他,还有哈利,他们都是混乱无比的,神志不清得仿佛是夜晚的醉鬼从刚刚上了油漆的马路上穿行。而哈利,觉得这正是问题所在。接着他开始觉得另一种感觉涌了上来,憎恨地扑灭了前两种感情,叫嚷着:“不可饶恕!”或者“阿瓦达索命咒——”(那感觉几乎让哈利也害怕起来。)
哈利听到自己怒吼道:“德拉科——马尔福,别他妈跟着我!”
“你他妈看我像跟着你吗?”德拉科几乎是立时接话道,他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哈利,里面像是有和他自己完全无关的,相反的情绪在燃烧。
“那你他妈在干什么?”哈利立刻吼了回去,用尽了自己全部精力的,他甚至指了指德拉科仍然停靠在扫帚上的那只手,那手紧紧地握着哈利的扫帚尖,像那是个金色飞贼什么的。
德拉科一瞬间看起来哑口无言了,他喘着气,紧紧地盯着哈利,尽管云层里出乎意料地冷,但也许是因为飞行和生气的原因,他的脖子上仍然冒出了一滴或者两滴的汗水,从肩胛骨滑到他那银色的小小的项链上。而哈利——也不甘示弱地带着敌意地盯着他,为了不让自己认输,他甚至稍稍抬高了下巴,尽量表现的比平时更有气势,但尽管——在那双灰色眼睛的瞪视和打量下,哈利感到比起敌意,有另一种几乎像心碎的感觉从他的喉咙间涌出来。
接着,下一秒,在他们都没有说话的下一秒,德拉科,他忽然猛冲过来——也许叫做猛冲不恰当,因为他的扫帚没有动几下,他就像在魁地奇赛场上耍花招时一样,用一种哈利几乎看不清的方式,让扫帚微微一动,然后,他整个人就前进了一大步,和哈利一般,离金色飞贼的距离一样近——但此刻,似乎哈利,才是那个金色飞贼。一瞬间,德拉科平常一直懒洋洋的,令人分辨不清是什么意思的面庞靠了过来,离哈利只有几厘米——他们头靠着头,鼻子几乎快贴一起。哈利有一瞬间觉得德拉科像是想吻他,而德拉科也确实这么做了。他用力地伸出手,鲁莽但是异常轻柔地抓住了哈利耳垂下方的一块皮肤,嘴唇在这一刻,离哈利变得只有几厘米那么近,而德拉科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涣散了。接着,他的嘴唇在他凌乱而带着电气白兰味道的口气里,擦过了哈利唇角的下方——离嘴唇只有几厘米。
“波特——”德拉科的声音几乎像是低喃一般。
哈利,在德拉科靠过来的那刻沉迷了,这个男孩,这个他昔日的朋友,永远的仇敌,是如此地靠近他——近的就像当他们以往五年级时——甚至四年级时,一起哈哈大笑,一起沉睡,一起分享嘴角的一块巧克力那样近,他们是如此地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眼睛里的一切,那些狂风暴雨,那些哈利从来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却在知晓和想过之前已经沉了进去,并为之苦恼的一切。哈利,感到他的心在此刻极大地被触动了,宛如同时碰到了泪腺和笑的按钮,他想一面骂眼前的男孩“操你”,一面立刻回吻上去,但马上地,在德拉科凌乱地呼吸着,靠过来准备再次吻他时(德拉科的表情已经变得不那么像比赛了),哈利躲开了那个吻,于是,第二个吻,仿佛一阵轻柔的风般擦过了哈利的脸颊——和柔软的耳朵。但德拉科,甚至没有注意到,或者不在意他的躲避,他第三次行动了,这次他的吻更大胆,更迫不及待,像是想要在唾骂哈利的时候同时拥抱哈利,在侮辱哈利的时候同时和他十指紧扣——但哈利不允许,操,他绝不允许这发生。
哈利猛地退开了一步,让那吻离他足够远,远的像在另一个宇宙——德拉科会使地魁地奇小把戏,他也会。
他憎恨地,大声地,用力地宣布道:“操你,德拉科,你永远,不能,这样对我。”
他的声音几乎像哽咽:“如果我们他妈还是朋友的话——你还把我当朋友的话。”
德拉科定定地看着他,苍白而削瘦的脸颊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我坚持要呢?”
哈利立刻被这句话点燃了,他猛地再朝后退一步,让自己和云层足够近,和德拉科足够远:“操,你去找安妮——”
德拉科的眼神立刻变得争锋相对,他的语气几乎可以算是冷酷的:“我他妈为什么要找她?”
这让哈利感到讽刺,他感到自己的心上被什么重重地敲击了一下,他不得不抑制住那被柠檬酸倒牙齿的滋味,让自己的声音从风中穿过,他大声说道:“谁他妈知道你们的狗屁浪漫爱情故事——真爱至上?——恋爱假期?——随便你选哪种,去找她,然后——”
哈利甚至没有说完,他戛然而止。他的声音被愤怒和悲伤所塞住了——他觉得他自己甚至无法从孤独的牢笼里出去了。他移开了眼睛,假装在看旁边的某片云,让自己的声音,和自己眼睛所流泻出的异样的情感全部从这里散开。
德拉科,定定地看着哈利,过了许久,久到哈利已经开始忍受不了那沉默,并觉得德拉科一定刚发现了他自己的什么异常时,德拉科突然开口了。
“我没有。”他轻声说。
哈利微微侧过脸,几乎是茫然地:“你没有什么?”
德拉科“啧”了一声,他烦躁不安地松开了握扫帚的手,手穿过他自己那闪亮的金发,让它们全部规规整整的:“我是说我没有和她在一起!”
哈利重新侧过了脸,让风侵蚀他的一切,他发现他和德拉科在一起之久,已经完全学会了他的讽刺技巧:“哦,意思是即将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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