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看了她一眼,要是不熟悉德拉科的人,一定会觉得,那一眼非常漫不经心,但是潘西,她已经和德拉科相处了如此长的时间,以至于她立刻读懂了德拉科眼神里潜伏的——掩藏的东西。
“你还记得摄魂怪的吻吗?”潘西说。
“记得。”德拉科简短地回答道,但他不明白,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一个吻——仅仅一个吻,就无法让一个人恢复原来的样子,更何况你说的,许多个,你们不可能再做回单纯的朋友了——永远也不可能了。”潘西说。
德拉科想要反驳她这句话,这句话的含义,摄魂怪是另一个东西,用来做例子并不恰当。(不知怎的,他想起他三年级扮摄魂怪,吓唬哈利的那一次。)
但是,潘西庄重,甚至像一个严厉的家长般阻止了他的话,示意他让她说完:“你要么退后,失去那个人;要么前进,可能会失去,可能不会失去,但至少还有两种可能性。但是,无论如何……你刚才所说的,说你害怕失去——那就是个驳论,因为你甚至还没有得到。”
德拉科久久地,安静地,凝视着潘西的眼睛。潘西也注视着他,丝毫不退缩,但是她想不出,甚至看不出来德拉科在想什么——从德拉科极其会伪装的眼睛里,找到纯粹的情绪,是一件非常难的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服这个漂亮男孩。
“你想在得到他之前就失去他吗?”潘西低声说道,再次加大了筹码。
过了好一会儿,在一片及其平静的沉默里,德拉科的声音若无其事,却坚定地响起来。
“我去和他谈谈。”
他知道潘西说的对——从某种程度上。
他坐了起来,整理好自己的着装,甚至他有些散乱的金色头发,准备朝门口走去。
潘西在他背后,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这一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取得了胜利,但她不得不提醒德拉科:“但在那之前,你得和安妮谈谈。”
德拉科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确定他没有听错:“安妮?——”
潘西郑重地点点头:“是的,安妮,那个漂亮的拉文克劳,也是一头金发的那个。”
“为什么?”德拉科挑高了眉毛。
潘西把手拐在沙发上,也学着他挑高了眉毛:“我不知道她被你喂了什么迷魂药,在你从舞厅里消失的时间里,我和其他人都懒得费心等你了,但只有她一直坚持每天晚上,从下午六点开始,到晚上十二点在那里等你——她是我的朋友,而是你主动搭上的她,我不想我和她的关系变得尴尬。无论如何,给我解决好。”
当德拉科在五点五十五迈进巴黎的舞厅的大门,他这才迟钝地意识到,他已经很久,至少有半个月没有来过这里了,这些舞厅的场景——还有舞女们匍匐地盘旋过的舞台,变得十分陌生,他几乎迟疑了一下才走进去,怀疑性地想起——自己曾在这里,大约有那么长的时间,漫不经心地留下午夜青春的蜕皮痕迹,而如今,他像一条已经迎来了春天的蛇,用困惑的目光打量早已变样的同一个世界。
舞厅里还没有什么人——除开在吧台旁的妖精,德拉科走过去,还没有开口,它已经狡黠,而又善解人意地为他带来了一杯电气白兰。
“等男孩吗?”它敏锐地打招呼道。
德拉科有些犹豫地看了妖精一眼,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它知道些什么:“不。”
他接过那杯电气白兰,慢慢地喝了一口下去,走到了一旁——坐到他常坐的那张沙发上去。他品尝这杯电气白兰,并像以往一样敏锐地感觉到,说哈利的吻——像电气白兰,这是个不对的比喻,在他长久以来吻着哈利,品尝他口腔和舌尖味道的夏日里,他逐渐从哈利表面层次的味道中,得到了一些更深的东西。
哈利的吻比起电气白兰,更鲁莽,也更为年轻,而且,他的吻不像电气白兰一样,充满着扑鼻的芬芳,有时候,当他早晨刚刚起床,德拉科吻住他干涸的嘴唇,更能尝到的是一种类似于苦涩的味道(那味道和霍格沃茨医疗室开的一种生长剂非常类似),这让他感觉非常地新奇和沉醉。哈利的吻——他无法克制地想着那吻,那感觉,眼神游移地看着门口——哈利的吻,一撮撮卷曲的,茂密的黑色头发,脖子上一颗或两颗的浅色小痣——
忽然地,离他不远处的门打开了,一阵微风吹拂了进来,这让德拉科猛然惊醒过来,接着,他抬起眼睛,毫不设防地看到一个金色头发,天使一般漂亮的女孩走了进来。
那女孩看了德拉科一眼,顿住了步伐。
“嘿,安妮。”德拉科站了起来,摆出了一个尽量感兴趣的,他自己已经熟悉无比的社交的微笑。他看了一眼时钟——六点钟,她真的像潘西那样说的准时来了,他感到有些惊讶,又有些愧疚。
但安妮像是忽视了他的话,直接懊恼地开了口:“靠,我玩完了。”
德拉科有点没明白过来,但他直接忽视了过去——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得用一种尽量不伤害的方法,和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解决掉他们之前本不该存在的问题同时:“我听潘西说你这两天一直在这里等我。”
安妮猛地睁大了眼睛,像是才反应过来,德拉科注意到那神和她看起来过于纯洁,甚至脆弱的外表不太匹配,很快地,她冷静下来,让那神情闪过去,平静地开口道:“我猜你真正想说的不是这点是吗?”
这有些出乎德拉科的意料,不管是安妮话语的平静,还是她表现出来的和她外表不太匹配的机警与单刀直入,但他仍然犹豫着,他不可能这么早——几乎才是对话一开始,就将最核心的一箭给发射出,那过于残酷了。
然而,甚至在他准备弓箭前,那女孩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他带有麻醉剂的武器,并直接识破出来:“看你的表情,你是不是想说我们不太适合,不要再等你了?”
德拉科愣住了,他有些惊讶她这么直接地将话挑明,过了一秒钟,他用一种更为圆滑,也更马尔福的方式,将这个问题的回答推开来:“看来你和你之前我所感觉的不太一样。”
安妮,无所谓地甩了甩自己闪亮的金色头发(德拉科不由自主地想起哈利一头卷曲的凌乱黑色头发,那和这太不一样了,他怀疑波特是不是用了什么魔法,才能让那头发像是固定的魔术戏码般,一直保持那么吸引眼球的方式):“其实我一直都这样,但是你甚至没空和我说一句话。”
这话——让德拉科不知道怎么接话,但他立刻动起了脑子,像他四年级那样,准备用一种更轻飘飘,也更不接近实质的方式把这一切结束。
然而,还没等他接话,安妮,又再次看着德拉科,说话了:“我看到了。”
“什么?”德拉科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安妮那试探的眼睛,一瞬间,他根本没明白安妮在说什么。
“那个男孩。”安妮坚定地说。
德拉科有些愣神,他迟疑地开口道:“你说的是——哪个?”
“哈利.波特。”
听着安妮如此直接,而又不在乎地将那个名字说出口,德拉科,感到他自己的血液凝固了。良久,他才迟疑地,再次说话了:“你看到了——”他甚至没有什么明白安妮,她是什么意思——是否像他想的那样。
“那天夜晚,你带他来了这里,他穿了件似乎隐身衣的玩意儿,在舞池的时候,你们接吻了。”安妮平静地说道。
德拉科感到他自己的瞳孔放大了,第一瞬间——从他心里面冒出来的,甚至不是被发现的慌张——而是不可思议,和因为听到波特和他的吻的,一种迟疑,温柔的心脏蜷缩感。
安妮打量着他的神情,似乎怕他误会什么,轻松地开口道:“别误会,我不是跟踪狂,或者其他什么之类的——实在是你们吻的时候不够小心,你们的——隐身衣的,大概在耳垂的地方,没有理好,所以在动作过大的时候,能看到你们的脸一闪而过——我当时差点以为是我看到了鬼魂或者什么的——直到看到你——还有哈利.波特,分别从袍子下钻出来。”
德拉科不安地,或者说是有些不知所措地将他金色的,不逊色于安妮的闪亮的头发,一遍遍地梳理到额头上——他忘记了这女孩来自拉文克劳。
“所以——你知道了?”德拉科说,几乎是不情愿的,看着安妮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如果你知道了这点,你为什么还一直坚持在舞厅里等我?”德拉科的眼睛闪动着,他有些怀疑,还有些困惑地看着安妮。
“我不会说出去的,这点你放心。”安妮显然立刻看出了德拉科作为一个斯莱特林的想法,直接说出了这点,但德拉科,他并没有为这句话而感到宽慰,相反的,他的困惑更重了。
安妮看出了他的困惑没有打消,叹着气,朝他耸了耸肩:“你真的想知道吗?我想是我不甘心,你甚至不愿意了解我,就直接爱上了另一个男孩——虽然最开始我不知道那男孩是谁,当然,也许最初我就知道我的对手是救世主的话,我会知难而退,我想等等看,也许你会来这里——然后也许你会对我有改观——但我想现在,我的这个观念该打消了——你连机会都不给我。”
这句话,重新让德拉科想道他来这里的本来目的——他本来是赴一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约,来到这里,过错方,按照潘西的话来说,是他。于是他稍稍地收起了自己刚才已经没有隐藏,在所有伪装下的德拉科.马尔福的恶劣态度,让刚才的一切,看起来更像是一种错觉。但是,他从打心里觉得,眼前的女拉文克劳,她聪明的足够看出他的伪装。
“抱歉。”他叹了口气,认真地说,“非常的。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我自己的情感,所以才会那样接近你。”
安妮认真地看了德拉科一眼,似乎在考虑是否该接受他的道歉。一分钟后,那女孩让自己的头发披到身后去,走到沙发的旁边,坐了下来,接着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我原谅你,认真的。我们不总是这样吗?这是常态。”
德拉科看了她一眼,不确定她是不是认真的:“哪样?”
安妮也看了他一眼:“迷茫,这就是我们。”
德拉科挑起了眉,觉得这种说法很有趣,也非常精准,但马上地,他想了起来他自己的处境——和他是否该这样子,于是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谢谢你。“
但是安妮似乎不介意那点:“不客气。”
“青少年。”德拉科嘀咕道。
接着,他们同时看了对方一眼,朝对方无奈,而讽刺地微笑起来,这让他们之间原本僵持的的氛围——跟着变得轻松了起来。
安妮放松了她的身体,继续她的话:“——其实我还没有说完。我每天在这里等你,还有一个原因。”
德拉科有些犹豫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这话,不知道安妮是不是指责,过了许久,他看到安妮的眼睛里,真的没有指责和讽刺的部分,于是开口了:“什么原因?”
安妮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想听你们的故事。”
“故事?”德拉科挑高了眉毛,没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安妮点了点头:“对,你和哈利.波特的——我很好奇——两个男孩,当我知道我自己没戏后我就开始好奇了——如果我输了,我至少可以得到一个故事。”
“操,我和波特的有什么好说的?”德拉科嗤之以鼻,他朝后一仰,靠在柔软的深红色沙发上,望着上空,那些为了迎合巫师口味们所制造出来的会动的闪亮灯光。它们在这个黄昏下,看起来如此黯淡,而又如此令人不在意。更重要的是,德拉科,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和外人谈起哈利——说到哈利,那像在谈论他身上一块被雨水冲过的赤裸皮肤(大概在肩胛骨下面一点,刚刚被一副遮到的地方。)
但安妮,却因为这个回答露出了一副奇怪的神情,似乎在一片黢黑的地里,发现了一片令人惊讶的耀眼光芒。她甚至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离德拉科近了一点,从他的神情里,仔细地寻找着她想看到的东西:“……你很喜欢他吗?”
她认真、好奇地凝视着德拉科,而德拉科,他没有回答她,也许是因为这个问题非常无礼——因此才保持了一种异样的沉默,也许是根本不知道,也不了解该如何回答。于是,他转而久久地看着天花板上那些灯光,久到像是那些黯淡的、悲伤的、只有在夜晚才会被擦亮的巫师造的灯用具,变成了真正在夜晚亮的出奇的,一颗颗在魁地奇球场上转动的星星,久到安妮觉得德拉科不会再回答她这偷窥式,但没有恶意的好奇问题,德拉科才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她,回答道。
“我想是的。”
他的声音那样懒洋洋,看似漫不经心,但是只要认真地匍匐在那话语下,便能捕捉到——甚至被灼烧到,那几乎颤栗的、害怕的,却又真诚而严肃的含义。
安妮,凝视着他那灰色的眼睛——不由想到夏日深沉而寒冷的暴雨夜。
接着,他疲惫地低下了头,似乎因为某种安妮看不到的汹涌潮汐——终于感到疲惫。
他们,在这一瞬间都没有说话,仿佛达成了某种共识,成为了某个地方隐秘的同盟——正因为如此,他们刚才所争吵的,或者聊的,都变得不令人在意了。
安妮想要说话,但在这一刻,忽然地,门再次被推开了。德拉科和她,甚至妖精,都有些诧异和漫不经心地朝门口望去——看一看在六点多钟就赶来寻找夜晚的客人是谁。(要知道,这个地方要真正开始有些热情,大概要等到八点以后。)
哈利.波特,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看起来保养得不怎么好的火弩箭,接着,那个头发有些散乱,像是天外来客,让人意想不到出现在这里的男孩,视线茫然地朝舞厅里扫了一遍,很快地,他的目光就抵达到了他的正对方——他看到了德拉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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