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自己找一点事做。于是,他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让自己更好地被德拉科的长袍以及德拉科挡住,选择了一个较为舒服的陷在沙发里的姿势,头靠着沙发,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用它抓住了德拉科被挡在长袍下的手。在暗淡的、不断跳闪的灯光中,哈利用长着小茧子的指头,无聊地,慢慢地在德拉科的掌心里写字。
“蠢货”。他写道。
下一秒,他看到德拉科在布雷斯滔滔不绝的话语里(似乎在讲一个笑话,事关麻瓜和巫师,以及家养小精灵的那种),不合时宜地挑高了眉毛,布雷斯因此有些诧异地停了下来,望向德拉科,似乎觉得他的挑眉影响了他笑话的发挥。
“没事,我刚才在想一件事——和我家庭有关的,你继续说。”德拉科咳了一声,尽量装作忧愁的,甚至有些矫揉造作的深沉,仿佛面对的并不是他的朋友们,而是哈利和德拉科看过的的黑帮片《夹心蛋糕》里一群虎视眈眈的人群,而他——正为这发愁。
哈利,在隐身衣斗篷下,忍不住发出了笑声,但他马上制止了他自己——他注意到安妮的目光非常聪明地在德拉科四周徘徊,似乎想发现点什么。
“混账”。他埋下头来,开始有些振奋和微笑地写道,感觉有些事可以完全了,接着,他立刻感到德拉科警告地捏了捏他的手,但是没有阻止他写下去的动作,而这代表某种默许——于是哈利没有停下来——继续写下去,不断地写下去,像德拉科的掌心是一本羊皮书什么的,而自己则是某个完成了伟大的旅途的记录者,要把一切肮脏和下流的词汇记下来。哈利写到了一个过于肮脏的词语,这词语连德拉科都意味深长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才再假装聚精会神地加入到了布雷斯和潘西的联手笑话中。哈利打了个哈欠,因为这注视,突然因此产生了一个想法——这想法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感到脏话的有趣范围行驶到了极限,也许是因为哈利在一阵恶作剧后,忘记了初始写掌心字的本心。
“我爱你”。取而代之的,他写道。
哈利看到坐在他身边像是若无其事的德拉科轻轻地颤了一下,然后,缓慢地,像是夜晚的潮汐缓缓地升起似的,德拉科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不是很明显的红晕,仿佛从一种漫不经心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他露出了一个很不容易察觉的微笑。
“嘿,德拉科。”沙发对面,布雷斯困惑地叫起了德拉科的名字,德拉科因此抬起了头。
“你看起来心情很好。”布雷斯若有所思地注视德拉科的微笑,说。
“有吗?”德拉科缓慢地拖长了他的语调,问道,但是——哈利看到,那红晕还没有从德拉科的脸上褪去——而那微笑,因为德拉科开始开口说话,变得更加明显了,“我没注意到。”
潘西狐疑地眯起了眼睛,她不知怎么地,再看了一眼哈利所在的位置,哈利瑟缩了一下,轻轻的松开了拉德拉科的手(但马上被德拉科拉了回来,而哈利才记得自己穿了一件隐身衣)但好在潘西很快就移开了目光,猛地拍了拍手:“嘿,德拉科,你的灵魂真的还在这里吗?”
“也许——”高尔凭借着他沉重的,灌满了黄油啤酒的身体,像是头大象似的坐了起来,他有点沉重地,还有些明显带着醉意的笨拙地说道,“也许德拉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那里。
“也许他被下了什么诅咒什么的——”他困难地说完了这番话。
潘西翻了个白眼(与此同时,哈利注意到,甚至是看起来最天使的安妮,也露出了一个类似于“拜托”的表情。)
但是,高尔却固执地站了起来,似乎已经认定了他自己的臆想,他有些艰难地放下了啤酒杯,大声说道:“让我来帮你看看——”
接着,他朝德拉科走了过来——而哈利注意到,没有任何一个人阻拦他,似乎都觉得这件事非常有趣,他们只是扬着眉,要么点头,用一种不知是充满爱的讽刺,或者只是单纯的感叹语气说道:“是的,高尔上吧。”布雷斯——则敬畏地抬起头,稍稍地抬起脚,让高尔能够尽快从他旁边通过,并发出一声无畏的感叹:“高尔——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哈利实际上,同意布雷斯的这番话,尤其是当他发现高尔似乎看中了德拉科身边的空位——也就是哈利坐的那块,他几乎是完全敬畏地,甚至有些害怕地放开了德拉科的手(他真的要坐过来吗?——不可能吧,哈利在心中想。)接着,高尔显然是决定了要驻扎在那个位置,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朝哈利这里下坠而来,哈利,几乎是闪电般地站起来,躲过了高尔的身体——他上一次这么快还是为了抢到金色飞贼。
他惊魂未定地叹了一口气,还没有完全回过神,就听到德拉科的笑声——隐隐约约的,像是被某件事逗乐的笑声。当然,哈利气愤地完全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但德拉科的朋友们不知道——他们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德拉科,以及从他的表情上捕捉德拉科那忍俊不禁的微笑。
“你真的被下咒了吗?”布雷斯目瞪口呆地说。
“不,没有。”德拉科的声音几乎接近于马尔福最能达到的真诚和认真方式,当然,他还是忍不住笑——他一直在笑,“操,我只是觉得高尔落座的姿态非常漂亮,简直是精彩绝伦。”
哈利白了德拉科一眼(即使他知道他看不到),用麻瓜的方式,朝德拉科竖了一个中指,决定在德拉科仍然被高尔纠缠期间(现在高尔已经开始试图朝德拉科施咒了,而德拉科为此诧异地挑高了眉毛)离那个危险区域远一点——比如去吧台旁边,喝一杯不足以让他宿醉或眩晕,但是足以平定他刚才的汗毛竖立的酒。
他找妖精要了杯不知道是什么的酒,接着,找到了一个人群更为稀少的地方——吧台左侧一面被刷成棕色的墙,那里时时有欢笑和喧闹作为流动的背景音,但是很少有人贴在哪里,他走过去,让身体放松下来,有些迷茫,但是更多地是放空自己地望着远处伴随着一首舞曲舞动的人群。
忽然地,哈利在喝完一口酒后,发现潘西从那堆黑压压的人群中挤了出来,朝吧台走来。哈利一瞬间有点紧张,但他立刻想起来,他穿着隐身衣,潘西看不到他,而且潘西身后似乎也一个人都没有,她似乎只是来要一杯酒的。于是他只是叹了口气,让自己勉强放松下来,喝了一口酒,和德拉科的朋友呆在一个地方,即使他是隐形的,完全让人看不见的,但也很难不碰到来自另一端的明处的不想见的敌人或者不喜欢的人。
他吞下那口酒,皱起了眉头——里面有柠檬,酸倒他的牙。
潘西对妖精说:“大都会。”
几分钟后,哈利听到玻璃杯被搁在吧台上的响声。
潘西拿起它,似乎准备转身离开——哈利松了一口气,即使她看不到他,但是出于本能,他仍然感到有些紧张。
然而,潘西忽然停下了步伐,她朝哈利靠的棕色墙面看了一眼,接着,径直走了过来,也靠在了墙上。她选择的位置离哈利很近,几乎是肩并肩的距离——哈利不自在地,让自己朝右移动一点,并尽量不让他的隐身衣发出类似于悉索的声音。
嘈杂的音乐从他们之间流过,接着换成了更为平静的一首,那歌曲听起来像地下丝绒乐队的巫师版本。潘西在那歌声里,不发一言地凝望着那舞动的人群——似乎只是想要找一个地方静静地发一会儿呆。
哈利希望她能够快点从这冥想的状态中出来,然后离开,回到她的朋友身边去。
潘西朝墙上靠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她短短的狮子脸沉浸在那酒杯之中。
“嗨,壁花。”她突然说。
哈利僵住了。
他们之间一阵沉默,哈利屏住了呼吸。
潘西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哈利所在的位置,有些不耐烦地说:“波特,刚刚你在我们中间时我看到你了,你的隐身衣没有理好,眼镜那一带有时候会露出来,高尔和布雷斯他们喝高了没发现,但我没喝高。”
她已经看到了他。
哈利清了清嗓子,这才慢吞吞地说:“你好,帕金森。”
“叫我潘西你会当场被送进圣芒戈吗?”潘西尖锐地质疑道。
哈利想了想,嘀咕道:“也许会。”
这让潘西从鼻子中哼了一声(哈利不由地觉得,她和德拉科有一些相似),但是,同时地,因为潘西这熟悉的哼鼻子声,他们两个都不知不觉地为此放松下来——至少他们两的关系还在熟悉的轨道上,没有任何偏离或者越轨——哈利举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酒。
接着,他们两个之间完全安静了——没有任何话或者东西进入他们之间,他们只是自顾自地看着前方,沉默地喝酒。哈利有些紧张,他不知道潘西突然到他旁边,拆穿他的隐身衣假面,并自顾自地打招呼是为了什么。又也许,哈利想,他是知道的,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只有一个——而刚刚他们都在那共同点转悠过,然而哈利不敢肯定,是不是那样——
“你看那个女孩没有?波特?”潘西忽然说。她没有转过头来,而是直直地凝望前方,那群拥挤的,像是世界上最永恒的宇宙般运行的巫师群。
哈利吓了一跳,这句话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那短短的狮子脸被一束粉色的光线所照射,看起来像个不怎么漂亮,异常早熟和乖戾的小女孩。哈利跟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他看到了她所说的女孩——那是一个红头发的雀斑女孩,正活跃地对着一个男孩唱歌跳舞。
“怎么了吗?”哈利有些迷茫地,还有些坍塌不安地说。
“她喜欢那个男孩,正对着她,正听她唱歌的那个。”潘西武断地说。
哈利看了一会儿——好一会儿,完全仔细地,实际上,他对人际和情感这方面的东西,无论是观察还是体会,一直不像他对黑魔法防御术那样擅长,而他平时采样和观察的标本,又过于狭小,完全来自他的两个好朋友——罗恩和赫敏,于是,他看了很久,直到那个女孩主动贴近了那个男孩,在他的耳边说话(这让哈利想起德拉科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他才敢确认了,点了点头,接着,他转过头去,想要回答潘西——却在刚转过头的一刹那就吓了一跳。
潘西,像是永远躺在女贞路的一只猫般,直勾勾地看着哈利。
“你是真的喜欢德拉科吗?”她突然问道。
“什么?”哈利被她的注视和突如其来的话题吓到,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潘西没有理睬他说的话,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我真的没想到他说的那个人是你——他居然选择了你——至少现在没想到。”
接着,她像是透过隐身衣,看到了哈利“她真的知道这件事吗”的表情,回答道:“不用装傻了,我知道你们的事了——。安妮在上个星期告诉我了你们的事,我本来有点半信半疑——直到刚刚你和德拉科一起坐到我们旁边——你只披一件隐形衣就敢坐下,也真大胆和疯狂。”
“你们都注意到了?”哈利结结巴巴地,不自觉地开口道。
“当然不,我们都是盲人哑炮俱乐部的。”潘西白了他一眼,讽刺地说,接着,她才没好气地补充道,“我和安妮都注意到了,但其他男孩,要么因为太蠢,要么因为喝高没有发现,至于德拉科,他的注意力完全在你身上,破绽百出。”
哈利有些羞愧,带着点犹豫地垂下眼睛,嘀咕道:“哦。”他连装傻或者拒绝回答关于他们两个人关系的空间都失去了,潘西直接握住了猎枪,向他开出致命一击。
然而,潘西直接忽视了他的这份羞愧,问道:“直接告诉我吧,你真的喜欢德拉科吗?”
哈利愣住了。他听着潘西的这个问题,隐隐约约地觉得他也许不该回答,这像是一个圈套,或者其他的什么,等着他跳进去,承认一些不该承认的东西,而哈利也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但潘西的话让他产生了好奇心,而那模糊的感觉过于转瞬即逝,于是他抛弃了还在他潜意识区的想法,靠近了潘西一点,让自己的声音能更大声,对她来说更触耳可及,有点困惑地说:“为什么没想到呢?”
潘西似乎觉得他是一个白痴,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还不简单吗?因为你们是仇敌——而且,你们两个完全不是彼此的最佳选择。”
“最佳选择?”哈利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你应该选择那个韦斯莱家的最小的那个红发女,德拉科,找一个同是斯莱特林的,纯血的女孩子——而并非是你们彼此。这样更有利——利益,对他有利,对你这个完全的光明方的——大难不死的男孩更有利——”
“我并不觉得。”哈利摇了摇头,他不喜欢她这种说法,扯了扯他的隐身衣。
“为什么?”潘西似乎有些好奇地说。
哈利感到有些烦躁,潘西的这种追问方式甚至让他想起了丽塔,她在四年级时想要刺探出哈利的一切秘密,并将它印在报纸上(当然,潘西是一个更狡猾,而且更聪明的丽塔),不知不觉地,他的口吻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变差了:“我并不在乎那些报纸怎么写,或者他们怎么给我划分阵营,将我分在哪个地方——那太荒谬了,我自己承受过那些忽然变来变去的读者语调,他们并不准确,我也不想将我的人生设限在别人的评论和故事里——黑蒙蒙的名气——黑蒙蒙的欲望——还是注视——我这十几年已经受够了。而且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根本不喜欢金妮,如果不喜欢,怎么能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呢?那不是很荒谬吗?我喜欢的是——”
他顿了顿,因为忽然发现自己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暴露了自我,感到有些陌生和羞怯——他在和一个平时没什么交际,唯一打招呼的方式就是靠恶咒和辱骂的女孩谈德拉科和爱情,真够诡异不是吗?是因为舞厅和酒的原因?
“德拉科?”潘西注意到了她的忽然沉默,帮助他将话补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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