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接着哈利吞了口唾沫,不安地点了点头——好的,他在和黑暗版丽塔交谈了,但是这个丽塔也许没有那个真的那么糟,因为她唯一关心的,似乎只是德拉科。
“只能看见你的眼镜边框摇动来表示同意可真够诡异的。”但奇怪的是,潘西没有他以为的会讽刺或者嘲笑什么的,她只是轻声嘀咕道。
“那么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段关系的——?”潘西继续说,“我都不知道——”
哈利想了想,很不情愿地坦白道(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从像是在和丽塔说话,变成了和韦斯莱夫人或者麦格教授说话):“四年级时我们成为了朋友。”
潘西皱起了眉头,接着,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五年级那个人是你——”
哈利有些困惑地看向她。他根本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潘西好像在自己的沉思中顿悟了过来(甚至显得有些过于超脱),接着,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明白了。”她点点头,说。
“明白了什么?”哈利皱起眉头。
潘西耸了耸肩,用一种无所谓,但是有足够神秘的方式说:“明白了一些东西。”
接着,在哈利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她突然又昂起了头,再次问道:“很好,现在告诉我,你是真的喜欢德拉科吗?”
哈利因为她这个问题奇怪地朝她瞥了一眼,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不解地:“我回答过了,是的。——你为什么又问了一遍?”你们是不是来真的?潘西一次又一次地问这话,不知怎的,让哈利有点想到韦斯莱夫人,她有时候因为热心,会过于啰嗦和担忧,甚至到了神经质的程度。
潘西想了想,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只是随便说说,其实只是为了敷衍我呢?”
哈利皱起了眉,有些不解,略微暴躁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闪电型伤疤。潘西的再三追问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潘西,却丝毫不受他的情绪影响:“也有可能你甚至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只是随便说说——”
“什么意思?”哈利停下来抚摸自己的闪电型伤疤。
潘西耸了耸肩,她慢慢地,像是欣赏地品尝着自己杯子中的酒,在哈利已经开始感到有些不安时,才从那群欢笑的巫师里移回了目光,平静地回答道:“因为很有可能,你们这段恋情是不是出自于一时的迷恋,因为德拉科那种看起来非常越轨的——和你们格兰芬多完全不同的,像是磁铁的另一极的人。”
哈利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感到他的暴躁缓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绪:“但我不——”
潘西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或者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自以为你们自己是被彗星砸到,但实际上,你们只不过是世界上千千万万的卑贱麻瓜和巫师中的一员,在彗星划过天空的那刹那,目光和彼此交汇,因而产生一种像是爱的幻觉——但那实际上只不过是因为过于绚丽的人生而发给你们的召唤征兆?难道——这个不可能吗?当那颗彗星划过后,你们就会像其他千千万万人一样离开了那个地方——头也不回,但是身体因为那彗星的灼烧而留下了无意义的伤痕?——这不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吗?——发生在自以为是的青少年身上,因为他们以为生活会放过他们,只因为他们还过于年轻?”
她回过头,冷冷地注视着他:“我不想让德拉科成为彗星的牺牲者,或者是救世主用来度过迷茫的河流。”
哈利听完了她一口气喷涌出来的话,试图理解着她的意思,而在潘西结束了这些弯弯绕绕的比喻——彗星、灼烧的东西,将她真实的想法暴露出来,提到德拉科后,他这才缓慢地,但是坚实地明白了过来。
他有些敬畏地,甚至头次有些尊敬地看着潘西(而非将她当做一贯的青春期另一头的“被宠坏的女孩”看待),过了许久,才真诚而平和地接了话道:“你真的很关心德拉科。”而且,哈利注意到,潘西出乎意料地敏锐和具有洞察力。
潘西点了点头,并不为他的夸奖所动,但敌意稍稍地减少了,也许是因为哈利提到德拉科的方式非常真诚:“那么,你们的恋情是这样的吗?”
哈利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猜测潘西能看到他眼镜的摇动方式,因为潘西在他仍然固执的摇头后,轻轻地挑起了眉毛,似乎想不到哈利这么坚持。
哈利觉得潘西关心德拉科——甚至觉得她有洞察力,却并不代表哈利认同或者赞成她,尤其是在这一刻,他站在墙边,看着在舞池里舞动的、跳跃的、欢笑的巫师们,发现他们的愉悦是如此触手可及,而他自己站在墙边,像是所有的壁花少年一样旁观,因为某个他很在意的男孩,和他的朋友,发生一场过于深入的谈话,这让他在感到孤独的同时,思绪也无比清楚。
潘西也许了解德拉科,也许有些了解哈利,但是,却不了解德拉科和哈利,而“和”的意义是重大的,它们组成了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是如此坚定地否决了潘西。那些东西存在于哈利和德拉科的唇角,因为悲伤的啜泣和低喃的安慰、轻柔的吻和低声的微笑所产生,哈利知道那东西是如何巨大和令他恐慌——同时又感到巨大的安定感——而那种安定感,不是一划而过的流星,近乎灿烂的错觉所能得到的——因为它们本质间,有着不可协调,近乎于相反的矛盾。
哈利,深呼吸一口气,他看着前方,那些流动的笑声,那个长着雀斑的,眼睛里的爱意是如此充足的女孩,犹豫地开口——他思虑着,怎么样才能将这些话,完全地,不含一丝折损地告诉潘西,而不搞砸一切:“我想——我和你不同,生活对我来说不是那样的——或者说,你可以说是青春期。”
潘西转过头来,隔着一层隐身衣,好奇地看着哈利。
“也许你说的是你曾经在别人那里看到过的,而且感受到过的。但是那不是我所感受到的。我和德拉科从一年级开始,已经认识了很久,这个你也知道,而从四年级开始到现在,我们成为朋友也至少有两年。”哈利思忖着,发现说出这些话是如此艰难,而他的表达能力又是如此地笨拙。
“我完完全全地知道,也清楚他是怎样的人——你说的彗星一样划过的迷恋,青春期的河流,也许是存在的,但是对我来说——那彗星无法燃烧那么久,而青春期的河流——那并非仅仅一段恋情就可以填满的,我知道感觉,以及爱情的区别,我体会过了。”哈利想起了秋.张,那才是他迟钝的河流的产物,他们也许都想用一些东西,以此麻醉他们悲伤而惶恐的五年级,“我觉得我了解他,就像他了解我,而那不是彗星所能带来的——”
他注意到潘西因为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话翻了个白眼(但是他决定继续说下去。)
他想起德拉科,德拉科近乎于傲慢的姿态,他对哈利不客气的话语——或者说,更近一点,当德拉科感到有些不安时,不断摩挲他那一头柔顺金色头发的样子;德拉科因为某件事和哈利剧烈争吵,接着打起来时,他对哈利愤怒的样子——当哈利困倦地接近睡着,感受到的来自德拉科同样无比困倦,但仍然轻柔地在哈利的肩膀上的轻拍。
他迟疑地,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开口了:“生活对我来说是如此不同,我不觉得我是彗星下的巫师群,或者说是盼望着彗星的一员——有时候,我感觉我更像是太阳系——或者随便哪个系存在的轨道。德拉科——他是我看到的,在我的轨道上一直转悠的另一颗行星,我看到他,一直感受到他,而我知道,他将趋近于无限地,我这个轨道运转多久,那么,他就会在那里转悠多久——他不是因为一闪而过的彗星突然显得无比有魅力,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为他融化。早在我爱上他之前,我早就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而现在我只是爱上他,时间恰好在青春期——仅此而已。”
潘西眨了眨眼,她似乎并没有被哈利话里的认真打动,或者感触到,因为在听完了哈利的话后,她就毫不客气地指出道:“即使按照你说的这样——他不是彗星下的一员,而你的青春期也并非像是那么恐慌和需要人去填满。但难道照你的轨道论,这样不会很无趣吗?你不会因为周而复始,永无尽头的旋转,终于有一天厌烦了那颗在轨道上转悠的行星——德拉科吗?”
哈利听出了潘西的话中带刺,然而,在此刻,他感觉他并不想去计较或者和她争吵起来,于是,他只是平静地,甚至是耐心地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潘西有没有看见),低声回答道:“你没有看到过我和德拉科的生活,你也不了解我们是如何相处的——那么,你怎么知道那景象会不会比彗星闪过更绚丽呢?而且,如果我们真的是那样——我和德拉科存在于一个永恒的宇宙和轨道上,我们永恒地运行着,也不代表我们会厌倦彼此,因为我们看到其他的一切从我们周围消逝,那些东西陨落和坠落,每一秒都有一万颗彗星离开我们——但是,在,每一刻,我们都安定地知道我们彼此是永恒的,而我们将一起见证所有的东西,每分每秒都在变化的一切,那并不无聊。”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即使真的照你说的彗星论,我因为彗星爱上他,但是,那也是因为我们在轨道上,而在轨道上就代表永远会有彗星——那些彗星会永永远远地划过我们的身边,因此,也就是说,那些彗星永不会消逝——”
“每一刻都有彗星划过,每一秒我都在爱上他,直到宇宙消逝。”
他想起德拉科的眼睛,德拉科的呼吸,德拉科的一切。
“所以,即使这样,你也管这叫无趣吗?”他带点讽刺地,也许还有些故意模仿德拉科的腔调,挑衅地对潘西说。
他准备好了等待潘西的再次嘲讽,然而,这次潘西却没有接话,她僵在了原地,略微带着点震惊和某种说不出情绪地看着哈利(即使哈利披着隐身衣。)
接着,潘西非常德拉科式地挑起了她的眉毛:“哇,你真够他妈的……”
她那短短的狮子脸出现了一种奇异的神态,似乎是因为说到一半时忽然发现自己没有话形容,接着,她想了想,才补完了这句话:“——格兰芬多。”
她深呼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头一次显得不那么讽刺的微笑:“我确认完毕了——我祝福你们。”
哈利怔怔地,没有想到潘西是这个反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潘西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开始有些不耐烦:“你是高兴到晕过去了吗?”
哈利赶紧摇了摇头:“不,我只是——”他顿住了,没有想到潘西会这么说。他没有说完他的下半句话。
潘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说:“本来这在之前我是想阻止你们的,但因为德拉科真的很喜欢你,非常喜欢,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出于疯了还是其他的什么破理由——所以我才想来找你谈谈——但我可没想到这关系居然真的是双向的——”
她的声音有些低,哈利听得不是特别清楚,但是,还没等到他问一问潘西到底在说什么,眼前的狮子脸的女孩,已经英勇地,甚至还有些无畏地抬起头,朝哈利说:“如果有必要,我会在一些时候帮助你们。”
“帮助?”哈利有点不知所措地说。
潘西变得有些不耐烦:“当然了。你不会以为你们的这段麻烦恋情只牵扯了你们两个人吧?德拉科有他的家族,你有你的朋友和一群废话很多的光明方,到时候一定会很麻烦,这种时候你们难道不需要身边帮助和有人出手,要么是帮你们隐瞒,要么是支持你们吗?”
哈利,有些迟钝地点点头(并且异样地发现一股类似于暖流的感觉从他的心里缓缓地流过)。
“谢谢。”他咬住嘴唇,想了想,说道。
“想要抱一下吗?隐形人?”潘西又皱了皱鼻子,朝哈利说道——似乎是觉得他们两个的谈话结束了。
但立刻的,她就感觉到哈利的为难——也许是隐身衣散发出了“真的吗?”的气息。她大笑起来,做了个同意的表情:“我想也是,那也会让我感到想要吐的,即使是为了德拉科。”
边说着,她边喝完了她杯子里最后一口酒:“我要走了,要不然他们会因为我离开时间过长,以为我也和谁做了什么,开始盘问我。”
她朝哈利小幅度地挥了挥手,离开了她靠着的墙,准备朝人群中走去。
哈利的脑子空了一会儿,接着,他来不及想的,将隐身衣从身上掀开了些,露出他的面庞:“嘿,帕金森。”
潘西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
“谢谢。”哈利说,接着,他有些羞涩地,但是更多是真诚地,朝潘西发笑了笑,然后因为这微笑有些不知所措地抿起了嘴唇,眨了眨眼。
潘西愣在原地,有些惊奇地凝视了他一会儿:“哇,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喜欢你了。”
哈利,在潘西离开以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沉郁地靠着墙,几乎是涣散地盯着人群——直到他看到德拉科,从那漫无目的的人群中脱身出来,以一种细微的,不是很令人注意的姿态东张西望,像是寻找一条走失的小狗,或者自己非常需要的魔杖。
哈利立刻明白了过来,他走过去,轻轻地拉了拉德拉科的衣袖,将他带到了墙边,接着,确定别人都没有在往这里看后,揭开了隐身衣。
“准备走了吗?”哈利问他道。
“操,可以,我受不了那群混蛋了。”德拉科点点头,嘀咕道,无意识地伸出手,轻抚哈利后脑勺的一堆乱发,发出轻微的,像是慰藉的叹息。哈利注意到德拉科金色的头发有些散乱,脸色看起来也有些苍白。哈利估计在他离开之后,高尔——还有德拉科那一大堆朋友,对他“今夜是否因为恶咒出了问题”这个问题进行了激烈的探讨,并让他遭受了不小的折磨。(哈利不禁感到有些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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