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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梁川(近代现代)——诗无茶/生酒祭

时间:2021-07-01 09:29:26  作者:诗无茶/生酒祭
  安凉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早已恢复风度翩翩的做派,他眉眼含笑地抓住他的手,去摸他,抱他,同他亲昵,仿佛他是安凉失散许久才找回家的爱宠,要不是身上尚未完全消肿的那半张脸,还有时不时隐隐作痛的肋骨和腿骨,他都快怀疑之前那个对他怒目而视、拳打脚踢的恶魔,真的只是在梦中短暂存在了一下。
  安凉说他与他是一对恋人,前些天因为吵架,他赌气跑了出去,结果不小心出了意外,一场车祸导致了他现在的失忆。
  “白舒叫我阿默……阿默是谁?”他问。
  安凉挂在嘴角的笑容冻住一下,很快又冰消瓦解道:“你不是阿默。阿默是个不重要的人。”
  他指着自己:“那我是谁?”
  “你是我恋人。”
  他摇摇头:“我是说,我叫什么?我的亲人朋友都有谁?他们在哪?”
  “这些都不重要,乖宝。”安凉不笑了,取而代之挂在他嘴角的,是薄薄一层已经瘪下去的风度,还有风度下藏匿不住的回避与不耐烦,“你呆在我身边就行。多余的一句也不要问,我只说这一次,知道了吗?”
  他的双手被安凉紧紧抓在掌心,恐于那顿暴打过后的余味,有些瑟缩地点了点头。
  安凉言出必行,对他照顾得极其周到。
  除了不让他出门,不让他对外界有任何接触。安凉的解释是他以前就是这样,不是不让他出,而是他自己失忆前就从不出门,由于精神方面的问题,对外界十分抵触。你看,上一次出门,不就出车祸了吗?不让你出,是为了你好。
  他企图辩解自己这次醒来之后不一样了,他很想出去看看,被安凉不容置喙的眼神吓得收了声。
  他还是很怕安凉。在这个世界初来乍到,他连迷茫里都游荡着不安,安凉和白舒是他能抓住的独苗的稻草。
  所以即便眼前的人曾那样下死手一样殴打过他,他很长一段时间躺在安凉身旁被那场循环演绎的噩梦吓到惊醒,但只要安凉对他稍微好一些,他就在心里感激不尽,不计前嫌地依赖他。与其说是依赖,其实更像是因为别无他路。
  时间一长,他开始有些相信他们真的是一对恋人。
  毕竟安凉看向他时,眼里近乎疯狂的炽热骗不了人。
  一开始还好,日子久了,安凉开始有意无意在家里的多媒体上放一些富有暗示性的东西,有时是电影,有时是歌,有时甚至呈现得更为直白。他不是没想过去彻底接受,但心里总有些奇怪的感觉。
  他们生来就是这样吗?他曾经很天真地这样问过安凉。
  安凉说是的,他从小就是个小怪物,从懂得感情那天起就是这样,大家骂他恶心,孤立他,只有安凉愿意靠近他,接纳他,恰好,他也很爱他。所以他不愿意与外界接触,祈求安凉带他逃离,男人与男人之间这样是理所应当的,一个人生来就被注定了心之所好,不是后天际遇所能改变的。
  就像你,小怪物。安凉摸着他的头告诉他,你太见不得光了,这辈子注定只能爱我。
  此后安凉更胆大妄为,夜里拉着他观赏那些一丝不挂的场面,告诉他要如何做才能攀找愉悦,他夜夜像被催情一样听得口干舌燥,下腹起火。安凉从不明示,但他知道,对方只是在等。
  安凉对他的渴望一直蛰伏在眼中那份欲盖弥彰的克制之中。蠢蠢欲动的情欲覆盖上那样形同虚设的伪装,像妓女往自己裸体上裹了层纱布,等到他破防那天,只要他点头,立马烧得干干净净,露出一百种赤裸直白的欲望。
  再等等,再等等。明天我就答应他。他总是这样想。
  他是一个很容易知足的人,像路边最低等的那种流浪狗,别人丢点口粮,再给他搭个窝,他就愿意安安分分地跟人回家。何况安凉给他的是很好的口粮,给他搭的是很好的窝。除了打着为他着想的旗号限制他的行动,没收他的自由,操控他的思想外,其他一切都很好。
  他以为往后的岁月会这样流逝:他一无所知地磋磨时光,心甘情愿被蒙蔽,被糊弄,偶尔做着聊以慰藉的记忆恢复训练,然后在某一天喜欢上安凉,学会和他重新相爱、接吻、上床。好像接下来的一生也马马虎虎过得下去。
  可是安凉等不及了。
  他被灌醉那晚心里预感到大概要发生什么事,虽然不是自愿,但也没先前那么抵触。但是他难受得要命,请求安凉让他缓缓。
  安凉什么也没说,从柜子里取出什么东西往自己鼻子里吸,他看清楚后才想起来,这是安凉告诉他的,叫rush。
  他又看着安凉准备吃药,一下子有些于心不忍,有气无力地把他拦下,说自己待会儿会注意分寸。
  安凉转过头蔑视他一眼,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他现在这个状态能不能做都还不一定。他梗着脖子说就快好了就快好了。
  安凉又笑笑,把药放下了,搂住他的腿挪下床,扯掉他松垮的家居裤埋首在他腿间刺激他醒酒。
  他很舒服,浅浅低吟间嘴里发出毫无意识的呢喃,安凉结束动作过后片刻,他竟一偏头睡了过去。
  让他彻底清醒的是酒醒之后面对的安凉。
  窗子没关,晚风同月光一起透进这个棺材似的房间,黑黢黢的床边,站着被光照亮一侧的安凉。
  男人一半的脸暴露在惨白的月光下,一半明一半暗,一半阴一半阳地看着他,像个死神。
  那样一张阴沉的脸让他一下就想起了第一次在这张床上醒来时的情形。他的太阳穴被吹得像针扎一样痛,在安凉的注视下心跳得极快,跳出了一身冷汗。
  “夏泽是谁?”安凉上下两瓣薄薄的嘴唇分离出一条缝,问他的话就从那条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什么夏泽?他不知道什么夏泽,他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他不敢开口,他知道安凉想听的不是这样的回答。
  安凉朝他逼近一步,俯下身扯住他的衣领:“我再问你一遍,夏泽是谁?”
  他摇了摇头,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如他所料,醉梦中一句没有印象的呢语换来了一顿暴打。可是这个深夜没有白舒拦着安凉了。
  安凉缠上了皮带的拳头抡到他脸上那一刻他心想,要是这次能醒,他要逃。
  他们给他的脚腕带上追踪环,原来防的就是这一天。
  那早安凉出去开会,他绕开所有的监控走到那个自己很早以前发现的盲区,从地下挖出藏好的砖头,咬咬牙,使出全力对着自己的脚腕一凿一凿地砸下去,砸了不知道多少下,他看着地上那块和自己腕骨一齐被砸坏的追踪环,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讽以前从没想过逃跑的自己还是那么害怕他逃跑的安凉。
  当他一瘸一拐满身血污地跑到这块陆地边界时已是月挂中天,美国的风把他透支了一路的肺灌到缺氧,像刀子一样刮得他满喉血腥味。
  他趁乱跳上一搜检查得很宽松的轮船,偌大的船舱里黑压压挤满了人。船开到一半他才知道这一舱都是交黑钱回家的偷渡客,而他是偷渡客中的偷渡客。
  海军查船的时候他纵身跳进海里,抓住船底下放的梯绳死不松手,海水泡烂了他被刮破的伤口,被砸肿的脚踝此刻隔了一层海水看起来像一个泡发的馒头。
  身上形形色色的伤使疼痛交织在一起,他疼到极致,麻木地承受着,僵硬得像具尸体,只有一双手还有生命迹象,在拼命地抓着绳子。
  他大脑清醒得很,他不能死,他要活着,他要找到那个叫夏泽的人,看看他是何方神圣,让失去了记忆的自己还在凭着本能对他念念不忘。
  海军走了,他最后一个爬回船舱。进去前他举头看一眼黑天,那么大轮月亮挂在天上,满船的偷渡客都在回家。他们的眼睛亮得骇人,带着害怕且兴奋的光。那轮月亮把他们的眼睛折射在海面,回家的路也变得波光粼粼。下了船他们就摆脱偷渡客的身份,那些不光彩都被通通留在船上,又顺着大海运回去,方便下一轮回家的人沿用。只有他,他要带着这个身份下船,直到他找到自己的归宿,这是能陪伴他的唯一身份,带着总比一无所有好吧,否则他真像被这个世界遗忘抛弃了。
 
 
第22章 
  下了船,上了岸,他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走,分无分文,像个连坟都找不到的孤魂。
  最后发着高烧栽进一条奇臭无比的水沟里。
  如果不是那晚爷爷捡到他,他的一生就这么交代在了寻找夏泽的路上。
  爷爷是拾荒的,白天不出没,晚上干活来得方便,拾荒的什么都可以不灵活,眼睛在夜里一定干净得发亮,半点浑浊不得,一浑浊起来,半天的饭钱就从手底下溜了。
  这也是为什么能捡到他。
  爷爷家里没别人,唯一的孙子七八年前举家搬到沿海,说安定下来就接他去享福,自此杳无音讯。
  爷爷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晃晃自己烫得像个灌了开水一样的温婆脑袋,说他没有名字。身边的老人抽着叶子烟叹口气,吐出的烟让他听完下一句话后就吸醉过去,临醉前他记住了自己除了安凉口中“乖宝”以外的第一个称呼。
  爷爷孙子叫小川,说是名字取得贱,好养活,也不知道这名字小川现在还有没有在用。既然他是捡的,那名字也将就着捡来用好了。
  从此他就叫小川。
  爷爷叫他总喜欢带个儿化音,叫起来顺口又顺耳,小川儿,小川儿。像叫条小狗,叫两声,招招手,他就跑到身边来帮你推车,给你洗脚,好像真是你一手带大的小川回来让你享福了。
  他这人仿佛生来就有这种魔力,你跟他认识没几天,日子过得像相依为命了几十年。跟爷爷也是,跟后来的夏泽也是。他认定了一个人,就巴心巴肝地对对方好,也不管对方到底拿他当什么。
  爷爷说,小川儿啊,你今年几岁?
  他给爷爷洗着脚,摇摇头,转身又往盆里加了半壶热水。
  爷爷摸着他后脑勺,又抽口叶子烟,记不记得自己读过什么书啊?
  还是摇头。
  想读书吗?
  他把爷爷的脚放自己怀里,垫了帕子一个指缝一个指缝地擦,说,想。
  那爷爷给你报名去。
  老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真让他去读了高中,他一读竟然读得还不错,打消了爷爷害怕他跟不上想让他去初中念念的想法。
  读了没多久,爷爷肺癌进医院。
  爷爷醒来的那天是他第一次哭得泣不成声的时候,安凉把他差点打到失禁他没哭,安凉给他下药他没哭,他拿着砖头差点把自己脚腕砸断也没哭,爷爷躺在病房昏迷他还是没哭,爷爷哑着嗓子叫一声小川儿他就哭了。
  爷爷说这病得了好久了,咱不治,治不好。当初把你捡回来就是图有个人能给我送终,人这一辈子,要知来路,要有归途,临死前有人守着我上路,我什么都能放下了。小川儿,你也是,你想不起来路,你要给自己找个归途。爷死了,那房子就是你的,破点旧点好歹是自己的家。以后天涯海角跑得再远,找不到路了,咱就回家。
  爷爷病情开始一天天恶化,他开始一天天翘课,在那些翘课里的某一次给爷爷送了终。
  爷爷爱干净,拾荒的东西永远分门别类整理得规规矩矩,没味道的干燥的放床下,有味道的不进家门,家里别的地方不能看见这些东西,地板是水泥的也要天天拖地,桌子擦得一尘不染。
  他也开始学着像爷爷那样去打理自己的家。
  爷爷一走,他就辍了学。家里东西都还在,他常常望着它们发呆,觉得小小一个家空了一大半,心也空了一大半,他好像又回到刚落地时的状态。
  这时候他想起了夏泽,归途有了,那来路呢?
  他去了不忘海,他寄托于传说,寄托于一句没头没尾的谚语,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去找自己的过往。
  那是五月了,去不忘海的人很多,大都慕名而至凑个热闹。
  他守在湖边,等到夜幕降临,商客尽散,他悄悄解开靠岸的一艘船,想着他也去趟一趟试试,说不定这莫须有的传说真会灵验。
  他划得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看着左右,生怕自己掉进水里。
  他怕水,这是他刚醒来不久就发现的事情,安凉没过多久也发现了,所以美国那栋别墅里顶楼的泳池从没放过水,他们都在竭尽所能避免他和大型水面接触。结果最后他泡在海里回到了故乡。
  他划了很久,久到自己都有些筋疲力尽才到了对岸,这时他起身,第一眼看到榕树下的夏泽。
  那个人靠在树干旁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双眸紧闭着,不断把身体往树上靠,巴不得全身都挤作一堆钻进树里,好像因为睡着而有些畏冷。
  只有怀里那束栀子花被护得好好的。
  他走过去,仔细打量这个和他一样深夜不归家的人。
  从他的视角能看到那个人蒙了层雾气的头顶,时不时动一下的耳朵,小小的一个鼻尖上有一颗痣和身前挂着的一张校牌。
  校牌上写着学校年级班级还有……
  夏泽。
  他愣了一瞬,转头回望一眼身后这片波澜无惊的湖面。
  不忘海里拾过往。
  他看着眼前的人,心想,这就是我的过往了。
  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那个人的身上,在他身旁坐了一夜,又在东方吐白时悄悄拿走。
  打那时起他就知道了那个人叫夏泽,他在校外的小巷里看着他上下学,在围栏边的桐树上看他独来独往地下课吃饭,看他偶尔跑到一个老宅子围墙外对着一棵桐树自言自语,看他雨天躲水,暑天厌食,到后面夏泽走在路边一个皱眉他都知道是对方因为闻到了不喜欢的银杏味道。
  如果不是他发现追债的人定时在夏泽家门前楼下蹲点,他或许会永远隐匿在夏泽看不见的地方陪他过完余生。
  他看到夏泽见他第一眼时眼中的惊讶、诧异还有一些呼之欲出的贪欲,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也不想去想,总之就那一眼,他就明白了自己以后能留在夏泽身边。
  后来夏泽给他取名叫梁川,他有名有姓,偷偷在心里乐了好长时间,觉得名字意味着夏泽给了他一个来路,他再也不是不知来处的人。
  夏泽带他去了那个老宅,他听着那些故事,在心里暗存侥幸地想,刚好自己没有过去的记忆,夏泽等的人也一直没有出现,会不会——哪怕只有十万分之一的可能,会不会自己就是那个小孩呢?那个垂涎夏泽一口蛋糕,又在数年之后偷偷摘花送他的小孩。
  他头一次那么渴望能找回记忆。要是有记忆就好了,说不定他在记忆里早就遇到过夏泽。
 
 
第23章 
  这时他听见安凉说:“我怎么不配?我那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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