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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梁川(近代现代)——诗无茶/生酒祭

时间:2021-07-01 09:29:26  作者:诗无茶/生酒祭
  我没有猜错。
  梁川从不跟我提及他的过往,或许有些是他不想说,而有些,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没有身份证,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的年纪,独居在破败棚户区的老房子里,极大可能恰好只是无主之地碰上了无家之人。
  “我以前也遇到过一个从没吃过蛋糕的小朋友。”
  梁川默默吃着眼前的蛋糕,习惯性沉默地等我下文。
  “他是个小哑巴,从来不会开口说话,我问什么他都只会点头和摇头。”我说,“遇见他时,我也是个小朋友。”
  我七岁生日那天,三月春光正好,天是玻璃罩似的半透明的蓝,蓝色一泻千里。我对自己的生日没抱着有什么惊喜出现的期望,不管是我爸还是我妈,谁都没有时间在百忙之中陪我一整个下午和晚上。
  保姆接我回家之后客厅里不出所料地空无一人,茶几上放着一个孤零零的蛋糕,尺寸大得不是一个七岁小孩的胃所能承受的范围。家长都喜欢这样,用多余的物质馈赠来弥补自己亏欠孩子的精神空缺,明明知道两者不能画等号,却还是固执地自欺欺人。
  保姆给我做好晚饭之后就走了,我提着蛋糕踱步到后院,夕阳斜斜地倾洒到院子里,地面和砖墙黄澄澄的,好看极了。我恣意地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鸟鸣和风声,还有春天空气里特有的花草香气在一瞬间让孤独也热闹起来,我提着蛋糕走到院子角落,准备在那张我妈平日办公的桌子旁度过这个平淡无奇的生日。
  蛋糕是我提前一个周去选的款式,用的是最好的进口奶油,我把帽子和蜡烛扔到一边,给自己切了一块,百无聊赖中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正发神间,我听见头顶有“咕噜”的响动,是很大的咽口水的声音。
  我抬头,一墙之隔的那棵香樟树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去了一个男孩,此刻正眼巴巴望着我桌上的蛋糕,同时为自己犯馋的声音被我发现而羞红了脸。
  我被这个不速之客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冷静过后心里却有一丝欢喜,为这个突如其来的伙伴。
  我冲他招招手:“你想吃吗?”
  他不说话,也不点头,只有些怯生生地看着我,眼里隐隐约约显露出警惕。那模样像路边突然遇到投喂但不敢轻易接受的流浪小动物。
  你见过那种小狗吗?浑身脏兮兮的,每根毛发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警告,湿漉漉的眸子却在告诉你:“请靠近我。”
  “我请你吃。”我把蛋糕朝他举了举,“你下来吧,我们一起吃。”
  他像静止了一样,非但不下来,反而有种等着我一放过他就立马逃走的架势。
  我觉得无趣,不给回应的态度最消耗一个孩子的耐心,等了一会儿我便放弃了,继续坐下摆弄蛋糕,至于那个男孩,随他怎么样吧,我打算把他抛诸脑后。
  没过多久,树叶窸窸窣窣响动起来,我原以为是风刮的,接下来却听到什么东西稳稳落地的声音。
  我转身过去看,那个男孩已经站在我身后的泥地里,很瘦。他也在悄悄打量我,但不敢过来。
  我嫌他太磨蹭,直接起身把他拉过来坐下,他手心凉凉的,但很软,还有许多沙粒石块,我牵着他时有些磨手。感觉到他在身后看我,我转过头,他慌慌张张将目光错开,却正好对上我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极了,清澈得藏不住半点心思。男孩的心神在那双眼睛里奔腾喧嚣,热闹得过一整个春日的鸟鸣,风声和夕阳,害我往后数载念念不忘。
  我把蛋糕分给他,一开始他还有些拘谨,后来发现我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事,才放开胆子吃了起来。
  其实我是装的,七岁孩子那样拙劣的演技一眼就能看出来,可是蒙混一只被蛋糕冲昏了头的馋猫完全没问题。
  他像现在的梁川一样,低头吃得认真而入神,腮帮子一起一伏地鼓动,长长的睫毛似乎也因为心情愉悦而时不时抖擞一下。
  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假装没听到。
  我又问:“我今天七岁,你几岁啊?”
  他还是闷头吃蛋糕。
  我不高兴了,故作矜娇道:“这是生日蛋糕,过生日的人才吃。你过生日吗?”
  他突然停下动作,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一下子高兴起来,像是找回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这是我与他的缘分。
  “那你几岁?”
  他缓慢地对我比出了一个六。
  我又重复先前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你把你的名字写给我看看?”
  他摇头。
  或许是哪根筋搭错了,常理来说他的意思都应该是“不会写”,我却理解成了他没有名字。
  我皱着眉头说:“我看你也不说话,不如你叫默吧,阿默,沉默的默。”
  良久,他轻轻点了个头。
  那天树叶沙沙作响,霞光映照半片绿墙,我岂能料到,彼时坐在对面的人,回赠我这一饭之恩,赔进了他余生尽数的好年光。
 
 
第8章 
  “后来呢?”梁川问。
  “后来?”我想了想,摊手道,“他趁我进屋拿东西原路逃走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向来性格孤僻怪异,有些阴晴不定,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交过朋友,甚至连身边的保姆都换了好几个,阿默是我贫瘠的感情地上出现的第一份友情,虽然转瞬即逝,倒也因此在我心中永久保留了他的美好。
  梁川将蛋糕吃完,我的讲述也到了尾声。我告诉了他阿默的出现,却没告诉他安凉的存在。当年安凉在梧桐树上看着我,远处那一声呼唤他的“阿默”被我听见,哪怕知道小时候遇见的男孩真的用我随意给他取的绰号当作名字的可能不过万分之一,我对安凉依旧抱有一丝固执的侥幸,也不知道是直觉还是由于十五岁那年没能真正看清他面容而生的执念,我总觉得,安凉就是阿默。唯一有出入的是他们的年龄,阿默那年告诉我他六岁,而我无数次查过安凉的信息,他比我大了三岁,至于当时的阿默看起来到底有没有十岁的模样,我早已记不清了。我给自己的解释是安凉十岁时初遇我的模样看起来确实像悄悄逃出来的,为了隐瞒身份,他当着我的面谎报了年纪。
  思绪一下走远,我才注意到梁川已经注视了我很久,他手里拿着蛋糕店送的帽子,规规矩矩折好,眼神有些跃跃欲试。
  我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双手在身前比叉,对梁川摇头:“我不戴。”
  梁川垂下眼睛,垮着嘴角看着手里的帽子,下巴因为故作不高兴的噘嘴起了一个小鼓包。
  尽管知道他是装的,我还是没坚持几秒就认了输,把头低下去道:“来吧。”
  不过两秒,帽子轻轻扣在了我头上。梁川小心翼翼替我把绳子绑好,突然小小地叫了一声:“夏泽。”
  “嗯?”
  我抬起头那一瞬间梁川按下了手机的快门。
  他嘴角还留着没来得及擦去的奶油,我趁他低头认真看照片的时候抬手覆上他的嘴角,正要收手时被他一把抓住。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屏幕上不肯挪开,只偏头将嘴唇凑到我手指旁,含住了我替他擦掉奶油的指尖,舌头极快地扫过指腹,我一眨眼,他已经若无其事地将我放开,只有上下滑动的喉结证明他刚刚干的坏事。
  “这么贪吃?”
  “不要浪费。”
  “我平时喂不饱你?”
  梁川看了我一眼。
  “是我胃口好,吃不饱。”
  “梁川,”我朝他靠近,屏幕上还是我的照片,已经被他拿在手上看了许久,“你还有什么没做过的事,咱们今天去吧。”
  “我想看电影。”他眨眨眼,“我从没看过电影。”
  影片是他选的,因为不是周末,开场的时间又正是午休时候,我和他意外地“包了个场”。
  电影是个惊悚爱情片,开幕就是灰蒙蒙的,此后基调一直这么压抑着,我在昏昏欲睡中看了个大概,男主角对女主角有着俗套的一见钟情的初遇,但由于他自身太过落魄,女主角从未注意过他。此后许久,他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女主角。慢慢地,小到女主角的生活习惯,个人爱好,大到每天的行动轨迹和交友范围,只要不是私密的事情,他都已经烂熟于心。
  看到这里我有些生理不适,仗着影院没人,对梁川吐槽:“这已经有些极端了吧,像个跟踪狂。”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的电影都是这种调调,极端的感情才能催生出凄美的故事。于是硬着头皮看下去,也没在意梁川的反应。
  谁知他反问我一句:“夏泽,你为什么喜欢向日葵?”
  “什么?”
  好好地看着电影,梁川这样突袭让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屏幕的光打在他脸上,四周的黑暗衬得他侧脸轮廓更加清晰立体,梁川眼里光影流动,写着心事却不转过头看我。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栀子花。”他说,“我从没见你买过向日葵。”
  “咱俩才认识几天?”我笑,“你的‘从没’太没说服力了点。更何况喜欢什么东西哪里就一定需要理由。”
  “向日葵……很好看吗?”
  我不想继续下去,转向屏幕道:“看电影吧。”
  故事终于进入了正片,男主角因为女主遇到危险而设计解除了危机,这时女主才对男主角投以青眼。
  但他已经将自己的感情已经压抑了太久,即便女主角不断靠近,他也学不会把控分寸,忐忑之余总是和女主保持着距离,这在外人眼里看来,这段感情反而显得女主更为深情和主动。
  不久之后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可习惯是无法时时刻刻被掩盖住的,男主对女主生活细节的一切洞悉在二人平日的相处中不断露出痕迹,明显到女主察觉对自己这样的熟悉不应该属于一个刚认识半年不到的人。
  后来一次偶然,女主角在男主昔日的住处里发现了许多的笔记与照片,全部和自己相关,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关于自己的所有信息,包括饮食,出行甚至某些天气和日期里的心情好坏。她感到毛骨悚然。开始策划不动声色地逃离。
  看到这里我已经困得不行,拿起手机查了一下这部电影的评分,果然,国产惊悚片的水平一如既往地差得没有悬念。于是放下手机安然睡去。
  再度醒来时影厅已经灯光大亮,影片不知道结束了多久。梁川手肘放在扶手上撑额凝视着我,眼眶有些异样地发红。
  我想他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遂起身打了个哈欠准备离开,随口问道:“放完了?”
  “嗯。”
  “结局怎么样?我没看到。”
  “他们在一起了。”他站起来,低头整理着衣服说道,“他做了很多努力,虽然不对,但得到了原谅。”
  我听到他声音有些低落,转过身去看他,梁川还是那样垂着脖子不肯抬头,停在原地,有些失落。
  我心想怎么看个电影还给他看疲倦了,四顾无人,走过去抱住他,说:“我们以后不来看这样的电影了。”
  他抬手环住我的腰,下巴垫在我肩膀上,大概是心情低落让他提不起精神,反而使现在的梁川显现出一种有些颓废的乖巧。
  他声音带了点鼻音,问我:“夏泽,你为什么喜欢向日葵?”
  我把他推起身,转而拉着他手腕往大门走,扭头道:“我们回家吧。”
  那个电影的结局我后来查过,他们真心相爱,但天人两隔,再不重逢。
 
 
第9章 
  梁川不愿意回家,我看天刚擦黑,这时回了家突然空闲下来也不知道干什么,正和他商讨去处无果时,天上突然砸下雨来,且一发不可收拾地越下越大,无奈只能随他的意就近去了以前我们兼职的酒吧。
  刚进门就迎头撞上一个人。
  “川哥?你们怎么来了?”
  是以前和我们一起兼职的服务生,和梁川关系很不错。
  梁川拉着我继续往里走:“来照顾你生意。”
  “诶……”那个服务生对着我俩伸手,“要不你们……改天来吧。”
  我和梁川同时停下步子看着他,有些不解。
  他正要开口解释,我们背后传来极刺耳的一声挑衅。
  “哟,这不梁川和他姘头吗?”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我转过头去,发现是那天在卫生间和梁川打起来的人。
  “你哪位?”梁川挡在我身前,先我一步冷冷开口。
  “不记得了?”
  “不记得。”
  “贵人多忘事啊。”那个人慢慢走近,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努嘴笑道,“不对,畜生怎么会记得自己咬过什么人。”
  梁川朝他踱步走过去,我试着拉了一把,没拉住。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我正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那人已经挥手起来要给梁川一拳。
  眨眼间却被梁川干净利落地抬起一脚踹倒在地。
  我忘了梁川以前不学无术,是个天天除了打人就是被打的混混,在打架这件事情上,进退还击他都比我有经验得多。
  那个人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梁川已经过去蹲下对着他太阳穴来了一拳,接着从背后扣住他的脖子。我看他抓着梁川小臂两腿乱蹬,面部因为压迫而气血不畅迅速攀红的样子有些不忍,谁知他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
  梁川嘴角动了动,眼神狠戾起来,手上突然加重了力道,那个人在他手下挣扎的动作幅度逐渐削弱,嘴里的话也从辱骂变成了求饶。
  “嘴巴放干净点。”梁川对着他耳朵一字一顿地说,“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在我怀疑那个人快断气之前梁川突然将他放开,起身拉着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我耳边依稀听得见他猛烈喘气混杂着咳嗽的声音,还有梁川拍着自己衣服袖子时无比嫌恶的一句:“晦气。”
  我觉得今天这个人是撞在了枪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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