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凭着丹方就能看出其中不妥,师兄的眼光果然犀利。
窦章此刻无心嫉妒,他急匆匆开口:“为何觉得鹿茸多余?”
“方子里巩固气血的药材足有十来种,再多一味鹿茸,反倒会使人虚不受补。”宓葳蕤实打实说道。
“确是如此。”窦章沉思了许久,“摘星楼药材齐全,你照着丹方炼制试试。”
宓葳蕤应了下来。
窦章这哄骗的手段实在不够看。
没偷成灵气,便想借他的手将呈给惠仁帝的丹药炼出来。
说来没有灵气的确炼不出超品,但只要手法纯熟,上品丹药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可惜窦章靠着灵气加持才能炼出上品,且两年间竟是没有超品丹药面世,这么看窦章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废物。
光是算盘打得不错怎么行。
事到如今,他怎么也得助师父一臂之力。
丹方他已记在脑中。
此次定然要一鼓作气炼出超品丹药。
只等到时候窦章呈还是不呈。
呈上去,尝过超品丹药好处,再让惠仁帝由奢入俭恐怕比登天还难;不呈,没有丹药,难不成让惠仁帝去喝西北风。
宓葳蕤越想越觉得窦章此法甚妙。
窦章给自己挖了个坑,他不介意帮对方把这个坑再挖的深些。
到时候反噬起来,只会让窦章毫无翻身之地。
第27章
因为药材种类繁多,炼制的复杂程度自然不是容养丸能比的。
宓葳蕤察觉到窦章并未离开。
不过他并不在意。
照常将每种药材淬炼一番,光是这道工序就耗费了两个时辰之久。
窦章的随身携带的龟甲颤动不停。
可见宓葳蕤每次用的灵气虽然不多却源源不断。
窦章静坐一旁,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宓葳蕤的一举一动,表情一如既往的镇定,唯有掩在衣袖中紧握成拳的手显示出他内心并不平静。
他早就知道宓葳蕤绝非池中之物,但心中明白远没有眼观来的震撼。
刺杀之后,此子便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般,本以为会变作笼中困兽却没想到越发势气难挡。
窦章没由来地有些心慌。
仅仅凭借蛊毒,真的能将宓葳蕤玩弄于股掌之上么。
如今祭神仪式渐近。
白露山的戒备愈发森严。
现下他不敢轻易往外给三皇子递消息,若是露了马脚后果不堪设想。
不然他也不会在失了灵气,连续三次只能炼出中品百龄丸的情况下出此下策。
药材的香气已经被伏火彻底激发,几十味药材味道各自分明却又奇异地糅合在一起,可见宓葳蕤对每味药药量把控的精准。
如无意外,丹药出炉必定不凡。
宓葳蕤将涌上来的哈欠压回去,要不是窦章在一旁盯着,他何须这么慢吞吞的炼药。
百龄丸到底不是仙丹,给常人服用的丹药在长洲山都被归为低级丹药,说是烂大街的白菜都不为过。
是以炼制低级丹药耗费五六个时辰。
对宓葳蕤来讲前所未有。
这话要是被窦章知道,绝对会吐血三尺。
五六个时辰炼出超品丹药,除了先代国师还从未有人做到过。
窦章心绪不宁。
终是起身推门出了屋。
此番祭神仪式,必然要与三皇子再仔细商量一番。
如今来看,宓葳蕤这个变数到底太大,未免夜长梦多,有些计划还是尽早实施为妙。
丹炉下的伏火闻风未动。
宓葳蕤将最后一味药投入炉内便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虽说修炼之人几日不眠不休也无甚妨碍,但蛊毒到底发作了一番,便是没伤及心脉,也多少耗费了些他的精力。
看窦章的表现,应当是第一次直接用母蛊激发蛊毒。
此前没有这样做,也许是并未丢失灵气不需要,也许是有所顾忌。
想来两个原因应当都占了些分量,后者或许更多上几分。
不过这回意外逼得窦章动手,倒是由此让他看出了不少之前隐藏的东西。
窦章似乎并不清楚下在他体内的蛊到底有多阴毒,若是真的了解,今日窃取灵气宓葳蕤绝不可能这么轻轻松松就逼得体内蛊虫力竭。
而且就因为蛊毒被种在心脉处,便是现在修为恢复到元婴后期,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不伤及自身的情况下拔除此毒。
如此可见,养蛊的法子绝非窦章自己想出来的。
至于从哪学的,宓葳蕤并不在意。
只一点,决不能任由窦章慢慢养蛊。
毕竟时间越长,母蛊吞噬的毒虫越多,毒性强不说,对子蛊的控制力也会愈发难缠。
所以今日窦章此番行径,反倒是给了他缓冲的余地。
炉火渐渐熄灭。
宓葳蕤让决明去唤窦章。
他收起灵气,等丹炉冷却,将药丸装进瓶中。
因为没有坏丹的存在,装到最后,竟是还有几颗丹药圆滚滚地躺在炉底。
去而复返的窦章看到此景,神情麻木,半晌后才挤出一句话:“看来葳蕤在炼丹一途天赋极高,为师自愧不如啊。”
宓葳蕤将百龄丸全全交给窦章,“若是没有师父领路,便是天赋再高,都是无用。”
这谦虚的话往日里听到,窦章还会心中得意,今日却百味杂陈,“时间也不早了,为师让护卫送你回去。”
宓葳蕤应了声。
不再看窦章难以言喻的申请。
左不过是见他天赋太高,心绪复杂罢了。
*
山间若是无风,夜里便少了些寒意。
行至竹林海近处。
院门外亮着的夜灯格外瞩目。
宓葳蕤看到,心里不由一暖。
若是没有喻苏的吩咐,下人定然不敢自作主张。
兰芷提着守夜灯走上前,“宓少师可用过晚膳了?”
“在摘星楼用过了。”宓葳蕤的步子不禁快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这种下意识的急切,“殿下已经睡了么?”
兰芷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起主子,错愕一瞬后才低声答道:“应当已经躺下了。”
空气中紫气虚虚浮浮,可见兰芷这回并未说谎。
宓葳蕤心情跟着好了几分。
回屋后简单洗漱一番。
宓葳蕤熄了屋内的烛火,转身便变为团子翻窗朝着喻苏的院子跑去。
喻苏折腾了不少时日,哪能一夜就补得回来,他炼制的丹药少说要服用十日才能初见成效。
宓葳蕤生气,却也拿喻苏无法,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暂且这么走一步是一步。
一回生二回熟。
宓葳蕤避开院中护卫的速度都比前日快了不少。
喻苏躺在床榻上闭着眼,实则没有丝毫睡意,所以当卧房的窗子被推开的那一刻,喻苏便听到了动静。
宓葳蕤见喻苏醒着也不惊讶。
调理身子这事,到底难以一蹴而就。
自己总不能回回三更后溜进喻苏的屋子强灌。
这在白露山还好,等回了宫到底不便。
如今喻苏认为他是神狐,对他也无甚防备,不如就借由神狐的名义,自己也不用藏着躲着。
“一段时日未见,好像长胖了些。”喻苏细细打量,得出的结论令人暴躁。
这分明是修为渐渐恢复,本体也随之长大了些,也不知喻苏怎么看的,竟会说他胖了。
宓葳蕤瞥了一眼眼中满是欢愉的喻苏,拍开对方伸过来的手,力道很轻,是以还是被喻苏顺势抱进怀中。
想到今早喻苏可怜兮兮的神情,宓葳蕤到底纵容了几分。
软乎乎的感觉让人格外上瘾。
喻苏把脸埋在宓葳蕤的背上蹭来蹭去。
宓葳蕤眼神无奈。
真要命,成天就知道冲着他撒娇。
第28章
白绒绒的毛毛被蹭的起飞。
黑色的发丝纠缠其中。
强烈的对比明明应该泾渭分明,入目却异常和谐。
喻苏的笑声很轻。
怀中的神狐与他之前养过的狸奴相比,温顺了不知多少倍。
明明还是个团子,却反而给他一种被纵着的错觉,这种感觉会让人贪恋甚至贪心,想更加肆意妄为。
宓葳蕤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不妨跟着一同心情变好。
可前提是——耳朵和尾巴绝不能失守。
是以。
耳朵尖被捏到的前一刻,宓葳蕤就扭着回身用前爪抱住了喻苏的手,眼神带着警告。
“不可以么……”喻苏有些遗憾,但很快就被软乎乎的肉垫转移了注意力。
想起半夜三更来喻苏屋里的目的,宓葳蕤等了片刻后,用爪子拍了拍捏着肉垫没完没了的喻苏。
摸出早就准备好的药丸放到喻苏手中,朝他嘴边推了推。
“给我吃?”喻苏拿起药丸看了看。
随后轻嗅。
很干净的药香味,闻着还微微有些泛甜,但毕竟是入口的东西,喻苏到底还是没有放入嘴中。
宓葳蕤发出“呜呜”的声音,喻苏听到笑了笑,“这是生气了。”
他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趁着喻苏放松警惕,直接将另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
给喻苏的那颗是他准备的散丸,早就知道喻苏防心重,八成不会吃,所以他选择双管齐下。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喻苏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把药吞了下去。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从胃部生出的暖意逐渐蔓延到四肢,总是隐隐作痛的嗓子,紧绷感也减轻了几分。
因为体弱的缘故,喻苏到底吃过不少补药,但见效如此快的,还从未遇到过。
宓葳蕤看着喻苏不停变化的神情。
愉悦地甩了甩尾巴。
迄今为止,能让他亲自动手配置丹药调理身体的,除了师祖喻苏算是第一人。
见喻苏老老实实吃药,宓葳蕤心情大好,脸上不禁露出笑。
不过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他现在是狐狸的形态。
成年狐狸笑起来的时候看着会有点傻。
宓葳蕤不知被师祖嫌弃过多少遍,但他忘了,他现在还是个团子,做什么表情放在线条还并不分明的脸上,都会带着一股奇异的萌。
他强行压下笑意,暴露他真实情绪的尾巴仍旧一甩一甩,频频扫过喻苏白皙的小腿肚。
喻苏想要伸手摸摸,却被宓葳蕤猛力压在了床上。
居高临下。
气势……十足?
唯独少了些旖旎,真是可惜了烛火摇曳帐幔低垂的好光景。
喻苏明白了他的意思,乖乖扯过锦被盖好。
然后扭过头看着溜达到枕边的白团子,“明晚你还会来么?”
没想到喻苏竟是惦记着这个,宓葳蕤肆无忌惮地戳了戳喻苏绵软的脸蛋后,点了点头,算是给他承诺。
喻苏莫名心安,眼中盛满笑意。
宓葳蕤见过长洲山海天相映的星河。
天上繁星涌动,海中浪头闪烁。
那样的场面无比震撼。
可看到喻苏眼中的光,记忆中的星河仿佛都黯淡了。
喻苏的目光惹人心颤。
宓葳蕤用爪子盖住他的眼睛,免得被蛊惑莫名想要亲亲他。
“我这就睡。”喻苏说着闭了眼。
眼睫刷过肉垫,微微有些痒。
宓葳蕤侧过身,用尾巴圈住身体趴在喻苏枕边。
屋内的炭火劈啪作响,明明冷清的夜多了几分暖意。
直到喻苏的呼吸趋于平缓。
宓葳蕤才悄声跳下床榻。
风中的寒意吹散了微乱的思绪。
回到院内时。
宓葳蕤已经沉下心。
*
一连几日。
宓葳蕤都按时报道。
喻苏的气色可见的变好,就连身边伺候的杜若也看出了不同。
“主子最近似乎康健了不少。”杜若将喻苏用过的纸张整理收好,话中带着喜气,“往年到了冬日少不了要患风寒养个两三日呢。”
“许是跟着祖父习武的缘故。”喻苏随口道。
话音刚落。
安顺便进屋通传道:“徐少师和三名绣娘给您请安,说是神使的衣衫要让宓少师亲自上身试试。”
外人来竹林海自然不能越过住在此处的喻苏。
“让他们过去吧,正巧我也有事找宓少师。”落下最后一字,喻苏收了笔,心中还算满意。
起身从书中右侧的抽屉取出近来寻到的解毒丸,装进袖中,唤了杜若跟上也出了屋。
徐锦州来时。
宓葳蕤刚从决明口中得知,林轲在此次炼药大会中晋升药师。
“前几日举办了炼药大会?”宓葳蕤算算日子,还真是,“怎么没提醒我。”
“大人,你忘了国师上回就说过,你今后只负责讲习便好。”决明看着宓葳蕤,一脸疑惑。
不巧,他还真忘了。
最近除了晚上按时去见喻苏,便是忙着提升修为,哪还能记得这些事。
他拿起桌上的刻本掩饰了一下,还未开口,便听兰芷说有客来访。
如今再看徐锦州。
宓葳蕤不免情绪有些微妙。
若不是亲耳听到,实在难以想象徐锦州和窦章竟是父子的关系,毕竟窦章那如同筛子般得心眼,徐锦州可真的是半分都没继承到。
这不刚进屋。
徐锦州就忍不住开口讥讽,“祭神仪式在即,恐怕白露山中,也就宓少师能这般清闲了。”
宓葳蕤没心思回回都与徐锦州打嘴仗,“徐少师若是能炼制出超品丹药,也能和我一样清闲。”
这话狂傲的厉害,但宓葳蕤有说这话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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