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点了点头,便随着傅远走到指定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见庄内此时没什么客人,傅远便把心神都放在了这名神秘的坤泽身上,见他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要求, 他主动开口道:“我叫傅远,是庄里的管事。”语毕,吩咐下人给客人送上热茶,“天寒地冻,你若有不适的 地方定要说出来。”
视线随着眼前人宽大的手移动着,坤泽盯着还散着烟气的茶盏,回道:“我叫阿贞”
“噢,阿贞。”傅远小声的重复了一遍,“是木字旁的桢吗?”
垂在腿间的手倏然握紧,阿贞回道:“不是。”
“抱歉。”傅远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也不怪他有此一问,眼前人的身量跟燕荣桢一般高,在北苑,燕荣 桢算是很高大的坤泽了,可来了西域,他才知道,原来西域的坤泽都是这般高的,想来九皇子的父君本就是 西域人,也难怪了燕荣桢一个出生在北苑的坤泽,有如此身量。
心中念着这道身影,他便不由得脱口而出了。
看着眼前人的眉眼是这般熟悉,阿贞问道:“你为何会问我是不是木字旁的桢?”
“因为...”傅远犹豫的一下,回道:“因为我刚好有位故人,名字里有这个字。”
“不知傅管事与这位故人,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有些冒犯,至少不是第一次见面时便可以问的,傅远皱了皱眉,不欲回答,转移话题道:“不 知公子前来,是想做一笔什么样的买卖?”
见傅远还没有对他放下心防,阿贞在面具下的双眸转了转,顷刻便想好了说辞,“我是做善事的,听说 东边有个小国家常年炎热,他们想要一些轻薄蔽体的衣物,我才来此寻看合适的布料。”
“这有何难。”傅远不疑有他,转身便让下人去将用作夏季的布匹都拿出来。
等待期间,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傅远发现,阿贞虽然看着沉默寡言,但他却不会让彼此之间尴尬,似乎在努力找着话题,这让他身为店 家,有些不好意思了。
见傅远一直盯着自己的面具看,阿贞说道:“傅管事是不是好奇,我为何戴着面具?”
是好奇,但问出来就太不礼貌了,傅远正要否认,却听到一句,“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也要回答我一 个问题。”
这个突然插进来的交易倒是奇怪,傅远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可以,阿贞是我的客人,但是与你相处 的短短时间内,也是我的朋友了,这点事情,我自然不会拒绝。”
望着眼前对着陌生坤泽游刃有余的傅远,阿贞,也就是九皇子燕荣桢心中浮起一丝恼意,只觉得心底深 处的占有欲又将要卷土重来,巴不得下一刻就把人强行搂在怀中带回去才好。
第五十五章 鹬蚌相争
然他却不能这么做,他不想把傅远推的更远,若是这次再让他跑了,下一次时,可能自己就真的找不到 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似是有什么在他心上拉扯,下坠,总之很不好受,以至 于腹中的钝痛骤起,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该回去休息了。
医师说了,他之前差点小产伤了身体,又没有乾元抚慰,只能静养,不可大喜大悲,更不能奔波劳累。
眼前人突然身形一晃,傅远一惊,也不管什么乾元坤泽授受不亲了,忙一伸手让人靠在自己怀里。
鼻尖嗅到了久违的松木香,燕荣桢感到身上舒服了很多,就连腹中的孩儿也不怎么闹腾了,巴不得永远 在傅远怀里待着就好。
“阿贞,你没事吧。”傅远一脸的不自在,若是让旁人看到了,会说闲话的,他是乾元也便罢了,阿贞 是坤泽,万万不能因他败坏了名声。
所以,他又推开了他。
然燕荣桢却不乐意,他攥紧了傅远的衣袖,故作虚弱的说道:“别动,我知道傅管事是个好人,让我靠 —会儿吧。”
“这傅远犯了难,双眸往左右看了一眼,幸好没人注意到这里。
过了半晌,燕荣桢才微微起身,离开了乾元,他状似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唐突了。”
傅远摇摇头,“无妨,阿贞是孕夫,不管到哪里,都应该有人照料才是,能帮上你的忙,我很荣幸。”
“那,傅管事能让我时不时嗅下你的信香吗?”
闻言,傅远一惊,虽然他是个穿越人士,对什么信香之类的不敏感,但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也知道 了信香是多么私密的东西,非伴侣之间不能接触,阿贞的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
似乎是料到傅远不会答应,燕荣桢伤心的说道:“不瞒傅管事,我虽有孕,但我的乾元并未在我身边, 遇上如方才那般孕期尴尬的时候,就只能失态了。”说着,他低下头去,似是抽噎起来。
傅远皱紧了眉头,他没想到接待一个客人,生意上的事情半点没谈,倒是和客人越聊越诡异了,似乎往 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这可不行。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直接一点,“抱歉,我不能让你嗅我的信香。”
“为什么? ”燕荣桢疑惑,“傅管事看起来是孤身一人,我也是,我们这样,也算...”
“我不是单身。”傅远口中吐出了一个现代词语,他又解释道:“总之,这样不好。”
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燕荣桢问道:“那是因为,傅管事家中有夫侍?”
迟疑了片刻,傅远干脆承认了下来,“是。”其实他已经算是回归单身了,不过他暂时无法对他人起 意,遑论面前的还是一个孕夫?为了拒绝阿贞,也只能这么说。
“是那个名字里有桢字的人吗?”
“你如何得知?”傅远脱口而出,然后后知后觉般心生一丝懊恼,禁不住声音大了点,“阿贞若是不想做 生意,便请先回吧,我也要忙其他事情去了。”
燕荣桢站在原地没有动,只觉得乾元无意之吐露的话语仿佛在他的心上用狗尾巴草撩了一下,起了丝丝 痒意,让他浑身上下仿佛过电一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兴奋且欣喜的感觉。
但很快,他便清楚的知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理智回笼,燕荣桢又恢复了指挥若定的模样,对傅远说 道:“_时情急,惹了傅管事不快,阿贞对此表示抱歉。”
见坤泽向自己软了态度,傅远叹了口气,也罢,自己和一个孕夫计较什么呢,他怀着孩子又没有乾元, 日子的确会难过一些,不得已对其他的乾元有此请求,或许也可以理解吧?
然傅远却并不知道,坤泽在被标记之后,除非他的乾元死了,否则他人的信香与他而言都不能起到效 果。
而且,如果有人提出讨要信香的要求,那么说是勾引也不为过。
九皇子如此,也不过是试探罢了。
“无妨,是我没有考虑到阿贞的难处,布匹想必已经送来了,阿贞与我去看看吧,请。”
“好。”
相较平静的西域,北苑的京城内已经可以说是鸡飞狗跳了,燕昭因为老八和老九的事情龙颜大怒,且这 么多天以来老九也没有消息,摆明是在故意躲着他。
以老九的聪慧和心性,怕是不到时机,是不会再出现了,想到此,燕昭便感到心上一窒,觉得自己养了 —只白眼狼。
想起嫁到西域的老八,已经是木已成舟,无可转圜了,就算西域国派人过来讨说法又能怎么样,这可是 两国之间的奇耻大辱,难不成这亲还要公然再成一次吗?那他皇家的脸面岂不是在诸多百姓面前丢尽了!
燕昭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不停,然眸光看向余下还在他跟前的老四和老六,又添了一份恨铁不成钢的感 觉。
一把将桌上的公文甩了出去,径直的砸到四皇子燕垌倾身上,把他吓了一跳。
近日里父皇都极其焦躁易怒,多半是让老八跟老九给气的,然受气的却是他,别提多委屈了,燕垌倾跪 在地上,小声道:“父皇息怒。”
“朕息怒不了! ”燕昭低吼道:“你来朕这里最好有要事。”言下之意,就是若是说出了什么不相干的, 就有他好看了。
四皇子浑身一抖,随即结结巴巴的回道:“回父皇,是,是关于殷城水灾的事情。”
“噢? ”燕昭这才将此事想起来了,说起来过了这么久,到底有没有进展,“水灾治理的怎么样了?”
“有成效了! ”燕垌倾嘴角一扬,迫不及待的邀功道:“儿臣与状元郎禾璐放弃了老祖宗修桥坝,堵缺口 的方法,选择在他处开了个道,让洪水流出去了,现在洪水退了,百姓们已经可以考虑归家的问题了。”
“很好,接下来安抚民情的工作也不可松懈。”燕昭点了点头,暗道终于有件令他舒心的事情了。
“是,儿臣知道。”
见四哥似乎在父皇面前讨了宠,六皇子燕怀瑾心里颇不是滋味,这么多年以来,有什么好事都是其他兄 弟的,他排在中间,前后皇兄又都是坤泽,到了年纪便嫁出去了,父皇便越发忽视自己。
就连到了现在,治水或是其他事务,也都没有他的份,难道父皇就不好奇自己的能为如何吗?为何一个
机会都吝于给他?
燕怀瑾定了定心神,上前问道:“父皇可知,八弟去了何处?”
这不提还好,一提燕昭心上的火便烧的更旺,他怒目圆睁,吼道:“在西域给小王爷当王君去了。”
此话一出,燕垌倾差点没给自己的口水噎死,他转头看向燕怀瑾,发现老六的震惊程度不亚于自己。
两人面面相觑,相互间也不敢答话了。
然燕昭却在观察着两位皇子的神情,随即冷哼一声,“没什么事就先退下吧,朕心里烦得很,暂时不想 看到你们。”
两人无法,只能俯首齐声道:
“是,父皇,儿臣告退。”
“是,父皇,儿臣告退。”
金銮殿外,燕垌倾与燕怀瑾神情微妙,并肩而行,见到了宫门,燕怀瑾首先停了下来,正要向燕垌倾拜 别,然四皇子径直的往前走了,连个余光都没有留给他。
自小到大,这般被人忽视的情景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可是心头涌起的恨意却一次比一次更深,燕怀瑾眸 光闪过一丝狠绝,复又让他强行压制下来。
然燕怀瑾所不知道的是,燕垌倾并不是故意的,其实从父皇嘴里听到老八远嫁的消息,他之所以如此震 惊,是因为,燕茈楸不久前才派人给他送了一封密函。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意思是他和西域之间谈有交易,只在宫中缺少一名媒介,希望燕垌倾能够助他。
燕垌倾双眸一转,想着若是老八说的是真的,那是不是能够借他的手除了老六?无论如何,先答应下 来,见机行事才是。
可思索到此,又有一疑虑再起,若父皇和老八说的都是真的,老八现在真的在西域,那么,本该的出嫁 的九弟去了哪里?
燕垌倾难得对最小的么弟起了一丝忧心,但随即便被他抛到了脑后。罢了,燕荣桢是燕茈楸的胞弟,又 不是他的,他管这么多干嘛。
这是,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唤声,“四哥,四哥要到何处去?”
燕垌倾闻声后头,看着最近好似牛皮糖一般粘着自己的燕怀瑾,心下不耐,只觉得这六弟无能又多事, 自己怎么之前这么想不开和他结盟,现在倒好,什么忙也帮不上,倒是还赖上他了。
遂没好气道:“又管你什么事?我要回去了。”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听在六皇子耳中却更加令他生疑,用宽大的袖袍掩住眸中心神,燕怀瑾怯怯的说 道:“惹了四哥不快,皇弟在此表示歉意。”
“皇弟不必道歉,是四哥不该凶你。”燕垌倾敷衍的摆了摆手,方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五十六章 傻瓜,你的裘袄也在我这呢。
与这位神秘的坤泽阿贞交了朋友之后,傅远便除了待在绣庄以外,也会偶尔应邀出去外面逛逛,有时是 去茶楼,有时是去听书,偶尔阿贞说在屋内待得烦闷,两人还会去赏赏雪景。当然,念着孕夫的身子,他们 也不会在外头停留太久的时间,
这些都是以谈生意为前提,令傅远推脱不得。
阿贞说了,他做善事是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祈福,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在这期间,恐怕都会与绣庄有 合作。
既是长久的客人,傅远就更不能怠慢了他,不假思索便也答应了。
阿贞脾性温和,谈吐脱俗,令傅远不禁觉得不愧是在外闯荡的坤泽,丰富的阅历使他无时无刻不泰然自 若,沉着镇静,这一点让他佩服,不禁也想到,阿贞的乾元会是何人,为何没有守在他们父子俩身旁。
可他对阿贞而言只是一个生意朋友,这般问题,还是藏在心里的好。
天上又幵始飘雪了,西域的雪比北苑的多,也比北苑的厚,然寒冷程度却分不出哪方更胜一筹,傅远打 幵随身携带的雨伞,倾斜到阿贞头上。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静静的走过一处廊桥,到达湖边,这个地方已经处于城边了,傅远看了一眼天 色,觉得是时候该回头了,便幵口说道:“阿贞,今日便到这里吧,我寻辆马车,载你回去。”
然燕荣桢沉浸和傅远相处的时光中,巴不得时间永远停在此刻才好,经一提醒,才发觉俩人的确是在外 面待的太久了,他摩挲一下双臂,后知后觉的感到有些冷意。
自有孕之后,他虽不喜腹中胎儿,但到底不舍得打了他,由于差点小产坏了身子,不得不时时用内力护 住腹部,对自己却疏忽了。
突然肩头盖过来一片暖意,坤泽一怔,发现一件裘袄披在了自己身上,他看向眉目含笑的傅远,问 道:“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这么好?这个问题来的猝不及防,傅远好些没反应过来,随即失笑,“阿贞是孕夫,我多照顾你是应该 的。”况且,他做的很自然,万万没有别的目的。
可燕荣桢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见不得傅远对第二个人好,哪怕这第二个人也是他自己,然身上传来 的暖意,却是真真切切的,要他拒绝,他也做不到,不由得一下子心烦意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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