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奕不知圣上之意,又不敢拒收,只好恭敬行礼:“是,多谢师兄。”
双手接过玉佩,收进贴身荷包中。
也好,这样日后也能多一条路。
第49章 跑路
自酒席后,又过了几日。
商船沿着大运河,一路途经了山东、河北。如今眼看就要行至天津一带,想来不出三日,便能到达京城。
樊奕这几日有些寝食难安,很快他就得行动了。
他忽然怀疑起自己这样做的必要性,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
也许是他错估了自己在季兰殊心中的份量,说不得也就是一时新鲜,过阵子说不得就将他抛在脑后了。
并不需这样小心谨慎,自导自演一出戏来。
可若是樊奕继续留下来,隐患时刻都如影随形——这几日那墨书总是阴测测地盯着自己,生怕自己感受不到这明晃晃的敌意。
那晚季兰殊折腾了他一夜,以哥儿的体质来说,说不得一个小生命已经在他腹中孕育了。所以樊奕在宴席过后,不再喝,更是滴酒不沾。
季兰殊的后院人数众多,若他到时挺个肚子进了王府,那简直就是现成的活靶子。
他必须得走。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了孩子。
商船驶进天津港时,正值未时初。
樊奕站在甲板上,看着越来越近的港口,心跳蓦然加速。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成与不成,都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了。樊奕深呼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一样。
他收拾好了自己所有书籍用个包袱包好,又把剩下的银两数了一遍,装进荷包里贴身放好。背着包袱转身就朝朱文宣所在的房间走去。
朱文宣这几日基本上就没出过房门,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读那几本文集。
樊奕先是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动静,也不客气,直接就推门而入。
朱文宣端正的坐在案前看着书,他腰背挺直,目光专注,丝毫没注意有人进了自己的房间。
樊奕径直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长。”
朱文宣被吓了一跳,见是樊奕,不由笑问:“怎么了,小樊?”
樊奕示意他看向窗外,“船如今到了天津道港口,我之前与你说过,想请你一同去上门拜访我父亲的故交。兄长,趁着天色尚早,我们走吧!”
朱文宣想了想,点头。
他小心的将文集收好,整了整仪容,这才与樊奕一同出了房门。
不想墨书也正从房里出来,直接与他们二人打了个照面,脸色不由就是一沉。
朱文宣见了墨书,心中也甚是不喜。那夜的宴席上,这墨书说的那番话实在太过难听,在众人前特意提起小樊“相貌出众”,又语气随意的让小樊献唱,简直就差直接指着小樊说他以色侍人!
想到这儿,他朝樊奕看了一眼,两人快步走了出去。
何青不在,早两日他们都听闻圣上龙体有恙,还特意来请何青为圣上医治,这人一上到了第三层后,到现在都没下来。
是以今日只有朱文宣与樊奕出门。
走到甲板上时,有个眼尖的管事瞧见了他们,笑道:“两位公子可是要下船?那可要在一更鼓响起时回来。不然赶不上明日商船起航的时辰。”
朱文宣与樊奕谢过管事,便下了船,直接在港口处雇了辆车,直奔城中而去。
墨书站在高高的甲板上,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几道兴奋的光来。
他本还想着怎么将这姓樊的给弄下船,没想到他自己跑下去了。
墨书心中暗喜:这般配合自己,不顺势为之都说不过去。
于是也下了船。
墨书一路不紧不慢的跟着樊奕两人,眼睛不断在四周扫视。
终于让他看到了合适的目标,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又看了看不远处走着的那两人,不由勾唇一笑,大步朝街边角落走去。
街边有几人不修边幅的懒汉,一看就是混混,墨书走到他们面前,小声说了两句,又给他们指了指前面慢慢走着的两人,抹了将腰间的荷包递了过去。
那几个懒汉见个贵公子走到面前,本来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听到最后,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不住的点头,还拍了拍胸口,不住的保证着什么。
墨书见这事儿成了,满意的转身离开。他去了家书店,装模作样的买了幅画,才满悠悠的往回走。
樊奕与朱文宣一路问着人,才找到那位故交李游世叔的住宅。
两人站在气派的李府大门前,敲开了门,将樊世英的名帖递给门房。
不久后,他们被请了进去,见到了李游本人。
李游此人面相清秀,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书生气。他十分礼遇故人之子,请他们到会客厅坐下,态度亲切的询问他们怎么来这儿,一路上可还顺利等等。
得知好友已然离世,竟怔愣了好久,回神后眼角微红的摸了摸樊奕的头,吩咐下人带他们去宅院里逛逛,自己独自走到在书房里发呆。
李游府上很大,九曲回廊,假山盆景,穿过一道道月亮门,一门后换一景,令樊奕两人看得目不暇接。
等李游着人来请他们用膳之时,他们连一半的园子都没逛完。
用了午膳,李游将二人带到书房,以长辈之姿询问他们的学业。
樊奕不动声色的将朱文宣推上前,让他表现,以博得李世叔好感。
他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一问一答,见李游的神情越来越满意,就借机找个了借口出了书房。
走了一段路后,他对带他去茅房的李家仆从道:“这位小哥,我想出府去逛逛。”说着脸上带了些赧色,“第一次上世叔家的门,竟是两手空空,着实失礼。”
那仆从见他小小年纪,模样俊俏,颇为守礼,心中好感顿生,于是带他去了李府的侧门,还给他指了路:“咱们这最大最好的商铺叫‘满福馆’,您要是有兴趣,可以去那儿瞧瞧,从这直走,在第三个路口右拐,再往前走就是了。”
樊奕谢过那仆从,背好了包袱就出了侧门。
走了几步,樊奕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他低低笑了一下,脚下步子越发快了起来。
从下了船,他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也曾借着转身的动作看清了跟踪自己的人是谁。
墨书肯定是第一次跟踪人,丝毫没有经验,轻而易举的就樊奕发现了,自己还以为做得隐晦。
路过第三个路口,樊奕转身走进了一条胡同里,找了个稍矮的围墙攀了上去,利落的翻进了一个院子里,然后贴着墙壁听外面的动静。
不多时,就见几个人脚步飞快的走了进来,还左右翻找着。
领头那人嘴里嚷嚷着:“人呢!长翅膀飞了?!”
又有人说:“定是顺着这胡同跑了!”
“快!给我追!本大爷还不信了!一个外乡的小子!还能跑得了!”
几人匆匆朝着胡同另一个出口狂奔而去。
樊奕听着外面没动静了,又飞快的从别人的院子翻了出来。转身朝来时的出口跑去。
他一路分辨着方向,时不时看向手里拿着的地址,问了几个好心的路人,终于在日落之前,才找到了地方。
那是一幢不起眼的小院,门上连个牌匾都没有。
樊奕气喘吁吁的拍响了门。
门开了,露出了那张有过两面之缘的脸,赫然是陆荣!
樊奕来不及惊讶,闪身进了门。
他废了好大一会儿,才匀顺了气,问道:“陆兄!你怎么在这?”
陆荣带他往里走,听见他问,便没好气的答道:“我这都要养‘外室’了,能不亲自来将你这个‘外室’带回去吗?做戏要做全套,为此我还挨了我家老爹一顿揍!”
樊奕大惊,立刻要给他行礼:“这可真是……连累陆兄了!”
陆荣摆手,笑了起来:“说起来,还是要多谢你,你不知道,我将那幅画送给祖父后,祖父不知有多高兴。我能到这来,也多亏祖父为我说话,我父亲才放人。”
樊奕这才笑了,问他:“你从杭州来这儿,用的什么借口?总不会……真是为了‘外室’吧?”
陆荣斜睨他一样,嗤笑道:“你可真敢想!当然是因为本公子要去游学了!然后遇上了貌美又贴心的佳人,本公子一见倾心,毫不犹豫将人收了!如何?我这编得可像模像样?”
樊奕给他拍手,“妙!实在是妙!”
说起来,他与陆荣不过才见过两面,居然真如相识十来年的老友般,说话间毫无顾忌,十分自然。
倒是陆荣上下打量他好几眼,笑道:“只是小樊,你虽然长得精致,但离姑娘也差得远点了吧?怎么假扮本公子的外室?要是不扮成姑娘,你这样的长相,很容易露馅儿吧?”
樊奕自信一笑,道:“你明日去卖胭脂水粉的店铺逛一逛,给我带点姑娘们常用的妆盒回来,还要姑娘头饰与衣裳。”
陆荣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点头应下了。看了看天色,于是道:“先用晚膳,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就回杭州。”
樊奕笑着跟他去厅堂里用膳,晚上歇在了客房。
第二日一早,两人简单吃过了早膳,陆荣出门给他买东西,不一会儿就提了个小包袱回来。
他将手里的包袱递给樊奕,脸上带着异样,问道:“街上全是县衙的官兵,手里拿着你的画像,到处找人问,咱们要快点离开!小樊,你到底得罪了谁啊!这么大阵仗?”
樊奕心中一紧,拿着包袱立刻进了屋。
两刻钟后,他手里拿着自己装着书的包袱,走到已经收拾好的陆荣面前,捏着嗓子轻声道:“陆兄,走吧。”
陆荣顿时被樊奕此时的样子给惊呆住了。
他梳了个桃心髻,两鬓戴了金银丝挽结,发髻顶戴了镶了蓝色宝石绢花。身上穿了水红色通袖裙,淡绿色比甲,系着同色腰封,衬得那腰盈盈不及一握。
更别提那张上了妆之后变得顿生妩媚的容颜,此时的樊奕看上去简直……简直就是位美娘子,一点男子的痕迹都不显!
陆荣定定的看着樊奕,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樊奕见人站着不走,于是粗粗咳了一声,恢复声线,对他道:“陆兄!走吧!”
陆荣猛然回神,暗骂自己昏了头,于是道:“走走走,快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不能再喊我陆兄!要唤我夫君……咳咳,不是,唤我公子!”
樊奕忍住笑,学着女子行礼的姿态对他福了福身,“是,公子,妾身记下了。”
陆荣有些脸红的侧了身,再次在心中提醒自己:这是小樊,这是你兄弟!
觉得脸上的热度褪了下去,才打开了院门,两人走了出去。
陆荣的人很快赶了马车过来,让他们上车。
等马车跑动了起来,陆荣对樊奕说:“今日倒是巧了,正好我家的船今日要回杭州,你要是再晚一日,我们就要等到年后了。说实话,昨日你要还不来,我今日也是要回去的。”
樊奕暗自庆幸,谢过了陆荣。
他与陆荣坐着马车一路往港口而去,丝毫不知有人因他不见了而着急担心得快要发疯!
第50章 寻找
第一个发现樊奕不见了的是朱文宣。
当时他与李游畅谈了整一个下晌,直到天色擦黑,仆人们点燃了灯笼,他才察觉小樊很久没出现了。
李游立即唤来下人询问,得知故人之子独自一人出门去了,这出门的原因还是要给自己准备礼品。
向来温文尔雅的李游刹时沉下脸,怒斥下人怎能不陪着同去!又召集府中所有人手,命他们立即上街去找!
朱文宣心中担忧,毕竟这天津府,他与小樊是头次来,真真是人生地不熟,小樊莫不是迷了路?
在李府的书房枯坐了一个时辰,眼见下人迟迟未找到人,朱文宣简直心急如焚,他忍不住走到同样眉头紧锁的李游面前,道出了实情:“李老爷,实不相瞒,我与小樊是跟着楚王爷上京,如今小樊不知所踪,我认为此事应上报楚王爷,请他帮着寻找,或许很快就能找到小樊。”
李游一听,立时站起来拉着朱文宣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唤来管家给他备车。
马车一路疾驰,匆匆忙忙赶回了港口,朱文宣直接带了李游去见楚王爷。
彼时季兰殊正与兄长谈论着过年袷祭事宜,忽闻朱文宣求见,心中略感疑惑,于是让人进来。
朱文宣一见季兰殊,立即跪了下来,三言两语就将樊奕不见了的事说了出来,他快急疯了,磕着头道:“还请王爷派人寻回小樊,这天寒地冻的,小樊又旧伤未愈。王爷,请您派人将小樊带回来。”
朱文宣的语速极快,季兰殊起先没太听清,待听到最后,脸色蓦然一变,寒声说:“你说什么?!小樊怎么了?”
朱文宣的额头抵在地上,答道:“小樊他、他不见了。”
季兰殊已经顾不得皇兄就在身旁,大步走到朱文宣面前,一把揪起他,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小樊不见了?给本王说清楚!”
同样跪着的李游将樊奕到他家里后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季兰殊等人说完,将李游一脚踹翻在地,狠狠地瞪着他,森然说道:“人是在你府中不见的,若是找不回来,本王非……”
“子砚!”
季兰殊未尽的恐吓之语被季兰承一声低喝给打断,他脸色不虞,冷冷地道:“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将人给找回来。你何必迁怒与他人?还不快将人放下!”
季兰殊手中卸了力,仍是怒不可遏地盯着朱文宣。
朱文宣刚被季兰殊松开,就听圣上吩咐自己:“去画张樊奕的画像,交给莫笙。”
朱文宣慌乱得已经失了方寸,闻言立即道:“对,有了画像寻小樊就容易多了,宣这就画,这就画。”
莫笙很快将纸笔备好,朱文宣上前开始画了起来,他日日与小樊相处,对少年的相貌了然于胸,落笔十分神速。
季兰殊从听闻樊奕不见了后,脑中一片混乱,被皇兄呵斥之后,才拣回一丝理智,他忍住急躁,对皇兄低声道:“是子砚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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