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奕皱眉看他急匆匆的背影,暗想陆家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
若是陆家如今出了事,他再提出要走,就是妥妥的白眼狼行径了。
只是陆荣已经把自己的心意挑明,他终究不好再在这里住下去。
就算半年后,小歆大了些,他将孩子带回樊家村,也还要挣银子养家。
不然孩子还小,母亲和妹妹又是女流之辈,家中的用度该从哪里来?
樊奕叹了口气,单手伸进腰间挂着的荷包,摸出一块羊脂玉佩。
要是真到了揭不开锅的那一日,只能去找圣上这位“大师兄”了。
时下,有才之士想要入仕,除了科举之外,也可走举荐一途。
比起走后门,樊奕更想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上去。
不到万不得已,他决不妥协!
樊奕眼中闪过毅色,抱着小歆转身回了内室。他小心的将宝宝放进摇篮里,给他包好被子,又把手里的拨浪鼓放在摇篮边上。这才走到放包袱的箱笼里将自家全部行李拿了出来,从里面翻出了一张名单。
去年临出门时,他的娘亲林氏把他父亲所有的好友都罗列了出来,写在一张纸上。他也是偶然翻书,这张纸从书里掉了出来,他才发现的。
细数之下,除了远在京城的几位世伯,还有在天津的李世叔。
想到李世叔,樊奕心中一顿,自他走后,时常担忧自己有没有连累李世叔,却又不敢给他写信。
毕竟季兰殊表面看起来温文儒雅,风流倜傥,实则他的脾气十分霸道。
樊奕无数次为自己的行为懊悔。
将视线转到名单上,樊奕定定看了半天,才决定明天要出趟门。
第57章 发现
翌日。
既然要去拜访父亲的故交,樊奕便恢复了平常打扮,并没有再穿着女装。
他简单的将一头长发梳起,用木簪固定住,换了身很久没穿的靓蓝色棉布长袍,在倚翠一脸如见了鬼的神情里,十分淡然的出了内室。
用过早膳后,樊奕从奶娘手中接过睡着了的小歆,用厚厚的小包被把儿子包得严严实实,就往外走去。
今日依旧是个大晴天,一丝风都没有,适合出门。
樊奕身侧挂了个包袱,怀里抱着儿子,一路走到大门口。倚翠立刻上前打开了门,却见门外停了辆黑漆平头的马车。
马车前挂了个“陆”字,显然,这来的是陆家的人。
樊奕停住脚步,看着从马车里走下了一位衣着华丽却看不出年纪的妇人。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之前见过的陆家主母,陆夫人。
这个时代女子的娱乐活动少,家境富裕的女子的日常,除去处理家中琐事,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用来捯饬自己的容颜,她们通常保养得宜,驻颜有方。而且大多都作息规律,十分养生。
眼前这位陆夫人明显也是如此。只是如今的她看起来有几分掩饰不住的阴郁,不复一年前樊奕初见到她时的盛气凌人。
陆夫人一下马车,就见到樊奕抱着孩子站在门边,他背上还背了个包,一副要出门的架势。陆夫人心中就是一紧,立刻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樊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不怪她会作此姿态,任谁花了大力气得知自家横祸的始端皆因自己起了不该的心思,都会揣揣不安。
昨日,她在夫君被捕后,立即回了娘家,央求着家中兄长打听,她的兄长也知事情来得蹊跷——妹婿家的这些事若真是按寻常来论,早就该在二十年前被人爆了出来,不该等到现在。
于是捧上大笔银子,走了关系,找到有几分交情的府尹探听消息。又许诺种种好处,终于撬开了府尹的嘴。
府尹为人八面玲珑,顾及着上头的意思,心中却对陆家也有几分好感,话虽说得模凌两可,但意思很是明确——陆家长子已到适婚之龄,这杭州府内合适的人家不知凡几,不如让令妹再甄选一番?
陆夫人听了兄长的回话,立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长子带回来的“外室”不简单!她不过是流露出想要将人娶进门的态度,居然连府尹都知晓了!
可她这样做又有什么错!
荣儿的孩子都出生了,总不能以庶长子的身份一直养在庄子里吧?这要是传出去,陆家的风评定会遭人诟病。
她早就找人查明,这“外室”是位哥儿,出身清白,学识过人,荣儿这一年里,时常往庄子上跑,性子也变得沉稳了许多,平心而论,她是很满意这样的人当她的儿媳的。更何况,得知她的打算,荣儿自己很是欢喜。
陆夫人曾对樊奕为何要男扮女装感到不解,如今听了兄长的意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樊奕定是与颇有权势的人有瓜葛!她儿子将人带回来,以”外室“相称,就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也不知道樊奕背后的人是何方神圣!就因她想把人娶进门,立即对陆家发难!
陆夫人满心怨怼,却无法发泄半分。愤怒过后,她十分冷静的想通了想要救陆慎的关键——打消之前的念头,还要将樊奕奉为上宾,让樊奕背后之人看到陆家的诚意,这样才能息事宁人。
是以陆夫人一大早就从家里赶了过来,在下车的一瞬间见到正准备出去的樊奕后,她虽然嘴里发苦,面上却笑得和蔼,温声对樊奕道:“樊公子这是要出门?妾身正好有几句话想要对樊公子说,不知樊公子可愿与妾身详谈一二?”
陆夫人如此放低姿态,令樊奕心里感到很是怪异,他抱着小歆给陆夫人行了个礼,便侧身请陆夫人进来。
两人一路走到书房,相对而坐,等小丫鬟上了茶后,樊奕率先开口:“不知夫人今日特意来庄子,可是有何话要告知小生?”
陆夫人看着恢复本貌的樊奕,在心中暗叹一句:好一个翩翩美少年!这少年还目光清正,笑容得体,态度更是不卑不亢。她忽然明白一向只喜女色的长子为何会对这少年动心,毫不夸张的说,若是她处于适龄之时遇到这么个人,说不得也要思慕一番。
可惜,这样好的人,已是别人家的,且不容觊觎。她那傻儿子看来是没指望了。
陆夫人这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面上依旧笑得亲切,她道:“妾身冒昧问你一句,这孩子,可是我们陆家的后代?”
樊奕一愣,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于是十分坦然的答道:“奕视陆兄为亦兄亦友,并无情爱之意。在奕遇困之时,陆兄慷慨相助,奕心中十分感激。”
他停顿片刻,接着道:“这一年来,奕受陆家照顾良多,更是给陆兄添了不少麻烦,如今奕也该向陆兄辞行,不能再麻烦他了。陆家的恩情,奕来日定会报答!”
陆夫人闻言,心下一慌,连忙道:“不!樊公子!还请听妾身一言,你大可安心住下!妾身之前确实起了让荣儿迎娶你进门的心思,但那是妾身以为这孩子是荣儿的骨肉,如今知晓这其中有误会,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只是……妾身可否问一句,这孩子的生父是?”
樊奕皱了皱眉,私心里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陆夫人见他犹豫,于是苦笑一声,道:“昨日荣儿的父亲被官府押入大牢,我们花了大力气,才打探到是上面的意思。有人不满陆家长子的婚事,才有此动作。而之前正是因妾身张罗着荣儿与你成亲……樊公子,看在陆家对你不薄的份上,还请你告知一二。”
樊奕闻言,瞳孔微缩!
陆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陆荣父亲入狱,是因为陆家定下了他成为陆家长媳吗?
简直是荒谬!
樊奕沉默许久,才道:“夫人,您会不会听错了?奕不过是个无名小辈,不可能有此能力令陆家主身陷牢狱。”
陆夫人这回是真急了,道:“樊公子,妾身也不是一定要你些什么,你只要告诉妾身,这孩子的生父是谁,妾身好去想办法救出我家老爷。”
樊奕又是一阵沉默,一股怒气从他心底涌出。
按陆夫人的说法,季兰殊早就找到他了,也知道他现在住在陆家。
在得知陆家有迎娶他的打算后,毫不犹豫的打压了陆家!
这算什么?
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季兰殊还真对他念念不忘?
哦,说不定季兰殊那狗逼还知道他已经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季兰殊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想干什么?!
他就那么见不得自己好?非要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乱!
现在估计别人都知道他樊奕是季兰殊的小情儿了吧?!
还用手段逼迫对自己有恩的陆家!
季兰殊!你这个大昭楚王爷可真是权大势大!
樊奕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咬着后牙槽,极力压制怒意,说道:“小歆的生父,是楚王爷季兰殊。”
陆夫人闻言,脑中“嗡”的一声,只觉得陆家要完了。
她之前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妄想要将楚王爷的人给娶进门!
她一脸惨白的看向樊奕,低声道:“多谢樊公子告知,还请您放心的在这里住下,陆家绝对不会再有那等不自量力的想法!”
樊奕心里也乱着,见陆夫人这样表态,面有愧色的道:“是奕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夫人放心,我这就想办法。”
陆夫人神色一变,喜道:“樊公子!此言当真?妾身在此先谢过樊公子了!”
樊奕摇头:“夫人不必如此!此事本是因我而起。”
陆夫人并不这样想,樊奕在这庄子里住了一年,陆家什么事情都没有。陆家有此一难,全是因她而起,楚王爷可不管她知不知情,在他眼中,自己要与他抢人,这楚王爷心里还能痛快?!
陆夫人心中十分清楚,她还是道了谢,这才告辞。
樊奕送她出了门,就立即召集了庄子里的所有仆役。
望着院子里站着的一排人,他寒声道:“谁是季兰殊派来的人,给我站出来!”
樊奕实在是气得很了,不管不顾的直呼楚王爷名讳。
季兰殊既然能知道陆家的动向,必然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汇报给那混蛋,樊奕就气得要发疯!
亏自己还以为躲得天衣无缝!
更以为这一年过去了,季兰殊那厮早就见他抛之于脑后,不想自己早就活在他的监视之下!
樊奕都不敢想自己被监视了多久!
他目光沉沉的盯着众人,底下的人却面面相觑,一脸迷茫,一个两人都站着不动。
樊奕见状,冷笑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顿时有三人站了出来,她们当中两个是粗使丫鬟,一个是除了倚翠外的令一个大丫鬟琥珀。
樊奕将她们留下,把其余的下人全部遣散。
他盯着这三人,目光锐利,神情阴冷,幽幽的道:“告诉你们的主子,我要见他!”
第58章 等待
樊奕撇下这句话,也不管站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几人,怒气冲冲的抱着小歆就回了正房。
大丫鬟琥珀强自镇定,立刻吩咐了剩下的两人:“你们退下吧,尽量别出现在樊公子面前。”
两个粗使丫鬟忙不跌的点头,便退了出去。
樊公子即没有将她们打发出去,这事儿于她们而言,就算是过了。即使樊公子有何不满,也不会对着她们宣泄。
在庄子里半年,她们已然了解到樊公子这样一个风光霁月的公子,虽面冷,却最是心软,从来赏罚分明,不是那等拿乔蛮横的难缠人物。
对待她们这些下人也是如沐春风般温和。
琥珀不由暗叹,终是她们不对,一奴侍二主,樊公子生气也是应该。
等汇报过左护卫,她要不要向上面提出日后只跟在樊公子身边?
她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很快就在马厩里牵出一匹马,翻身上马出了庄子直奔城中的春苑。
且不说左五得知樊奕要见自家王爷的消息是何等震惊,远在江城的季兰殊在收到左五传回那一张薄薄的纸张,一目十行看完之后,心中徒然腾起的狂喜差点将他淹没!
小樊说与自己两情相悦!
小樊说当初他要离开,是想让自己时常能记挂着他!
季兰殊来来回回的将那短短几行字看了又看,恨不得将这些美妙的字盯出一个个窟窿来!
他难掩兴奋的在房中不停踱步,终是忍不住唤了人来:“让他们尽快把后续收一收,本王有要事须出趟远门,时间紧迫!”
属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在彼此眼神中皆看到了震惊!
王爷有多久都不曾露出这幅喜悦的神色了?
他们是知道今日又有杭州那边的消息传回来的。
不管老五那边传回了什么事,总之!感谢老五!
王爷的心情好了,他们往后的日子不会过得再如之前那般如履薄冰不是?
属下们心里也是喜气洋洋,只觉浑身充满了干劲儿!各个都脚下生风的领命而去。
季兰殊则去了兰仪园,斜倚在凭栏边上,一手拿着那张让他喜悦不已的信函,与另一只手上的画重叠在一起,小心翼翼的避过画中人的脸,细细的打量。
再等等,小樊。
曾以为你更想自由独处,即使我知你身在何处,也并未想过将你接回来,如今我即明白你所思所想,断不能再让你再漂泊在外。
再等等,等我将身上的差事处理完,定要亲自去接你回府。
他修长的指尖缓缓扶过画中人的脸,眼里漫出无尽的柔情。
三日后。
王府里的藏身于暗处的暗卫们眼睁睁的见着自家王爷对老管家草草交代了点什么,身影便如一阵风般刮出了王府。
左二眼力好,隐约瞧见了王爷手中好似握着张字条?
于是立刻凑到左四身边,问道:“老五又传回了什么消息?我看着王爷最近容光焕发的,可是有什么喜事?”
左四将刚到手的字条摊开给他看,笑道:“你自己看。”
左二立刻低下头,等看清那字条上的消息后,忍不住嘶了一声!
——哥哥们,请务必做好迎接王爷长子归来的准备!还有!切记不可怠慢有可能成为我们主母的樊公子!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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