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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星之诗(近代现代)——露木七月

时间:2021-07-14 10:27:39  作者:露木七月
  
  还在Moonquake的时候,有次演出途中他的下巴不小心敲到了吉他手的琴头,直接磕破了皮。现场太吵,连下颌关节狠狠撞击的弹响都被吞吃入腹,一条血线从下巴尖儿勾勒到脖子,若不是观众们惊恐的表情,他自己根本就毫无知觉。
  
  理智被反向关进了监牢,变成了助纣为虐的怪物。
  
  时隔多年,跟着沙利叶的短期巡演再次回到松市,即使是站上泰坦女王的制高点,和身处其他livehouse时的心境似乎也并无差别。
  
  他十四五岁时,只是站在黑暗的观众席间仰望过这个遥远的宇宙。舞台以及它背后所代表的整个世界,对于当时的付晶而言,无一不显得宏大而神秘,如同面对着可望而不可即的庞然大物,你的无知和畏惧恰恰描绘出了它力量的形状。
  
  那时的他不会知道,这里的演奏区域非常狭窄,窄到唱歌时背着身倒退两步,就能踢到鼓手的底鼓;房顶很矮,所以几乎用不到踏脚台,毕竟一踩上去脑袋就会顶到天花板;音响和照明设备比较陈旧,可以选择的种类又很少;地板踩上去会发出难听黯哑的嘶鸣声,为了掩饰这点,往往需要在调音时将低频减弱。
  
  除非你有勇气挣脱掉引力的束缚,否则将永远被禁锢在地面,禁锢在砍掉翅膀的日常里,然后当有一天亲眼目睹了别人的强大时,望而却步。
  
  live上唱了最近新写的抒情歌,曲名叫做「关于你的这个梦」,这次特别改编成了原声乐器(Acoustic)的版本,就是为了赋予松市一些与众不同。
  
  演奏进行到这首歌曲时台上唯独剩下两人:付晶坐在高脚凳上弹木吉他,而加京则负责键盘以及和声。
  
  若换作之前,他会很抵触在大庭广众之下唱这种情感细腻的曲子——因为付晶讨厌示弱,并且更希望通过表演和世界观的呈现去征服观众。
  
  然而现在的他反而不那么介意了,他唱他的,听众爱怎么解读是他们的事。
  
  说白了,听歌的人,无非是在自我代入那些主观愿意看到的部分,每个人都沉睡在自己的巢穴里,他的呓语或歌唱,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一缕风吟罢了。
  
  经过狂风暴雨洗礼后的会场一反常态地安静,换和弦时付晶的手指厮磨过琴弦,发出了干燥的擦弦声。
  
  半明半暗的灯光将他的歌声雕刻出轮廓,他能够清晰地辨别出嗓音接触到空气时凝结而成的质感。
  
  披着最耀眼夺目的星光唱歌,却如同躲在过去的影子里梦呓。
  
  ·
  
  付晶其实记不太清小时候的事,或许是大脑认为那些记忆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于是自行删除了。
  
  因此他同样回忆不起第一次见到向诗是在几岁,只是碰巧住在同一栋楼,不知不觉就开始一块儿玩了。
  
  他住五楼,自己家在七楼。小学是同班同学,初中一个学校,进了高中分开,然后付晶就搬家了。
  
  上学放学自然是结伴而行的。小学等着他上楼来敲门,初中在自行车棚里面对面地打哈欠,高中向诗念的是寄宿制学校,被迫变成一个人以后他还特别不习惯。
  
  付晶是很喜欢和向诗在一起的。但他说不清这种喜欢最初诞生的契机是什么,可能是由于向诗的言行举止比较像大人。
  
  他的妈妈骆娴,跟向诗的妈妈白茹关系很要好,家长们闲聊时往往以分享自家孩子幼年的糗事为乐——反正难堪的不是他们自己。
  
  他本人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然而骆娴最津津乐道的几个段子,不外乎于:
  
  去向诗家玩,一到要接他回家,付晶都会哇哇大哭,赖着死活不肯走,嘴巴里说着“不要不要”,弄得两家大人十分尴尬。
  
  小时候付晶觉得向诗的爸爸很可怕,有次待得时间晚了,碰到向爸爸下班回家,一听到开门声,他就躲到桌子底下去不出来了,非要向诗哄着他,他才肯勉为其难地露出个脑袋。
  
  同一个小区里的小朋友会互相交换玩具,如果向诗换了别人的没换他的,付晶会生气。
  
  虽然对于这些事件的真实性,他始终保持怀疑态度,不过两个人性格合拍这一点倒是真的。
  
  向诗属于那种,即使不了解你喜欢的东西,可只要你愿意讲,他就会认真倾听的类型。所以付晶什么事都爱告诉他——也许其他人不一定能理解,但向诗肯定能,况且他还那么聪明。
  
  ·
  
  人生的第一个低谷降临在青春期:付晶变声了。
  
  校园里的评价体系是非常单一的,成绩好即是一切的权威;而他对于学习的兴致向来不怎么高,得过且过罢了。
  
  只是每次搞合唱比赛、文艺汇演,付晶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被老师挑走,要么是当主持人,要么是站在最前排的中央伸着脖子唱歌。
  
  所有人对他的第一描述,都离不开“声音好听”;有时候在家里接电话,还会被父母的朋友隔着听筒夸奖。
  
  他自己不明白其中缘由,可隐约察觉到同学和老师会因此对他刮目相看,走在学校里也经常被不认识的人搭话,说在台上见过他。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明明未曾做出过任何特殊的努力,全世界却在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你跟别人不一样。
  
  对付晶来说,这是他在学校里确立自我价值的重要纽带。而这根纽带,在十四岁那年残酷地断裂了。
  
  有人在他的声带上打了个死结。
  
  那种感觉,类似在喉管里倒进了锋利的玻璃碴,又似扬起一把蓬松柔软的鹅毛,羽毛尖儿蹭到他喉咙口最脆弱敏感的部位,不知疲倦地飘来拂去。
  
  高音是发不出的,假声更加不行,只要一唱歌,不是走调就是挤出一连串令人发笑的古怪音色,令人联想起坏掉的收音机,或是漏了气的风箱。
  
  付晶原本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自那以后性情大变,别提讲话了,连出声都不乐意,害怕周围人会取笑他,一如当年赞美他那样。
  
  一顶短暂加冕的皇冠,到了时限就会被无情地摘除。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付晶感到自己纯净水般简单的生活里被混入了水银:他开始懂得什么叫做失去的沉重。
  
  他的性格变得有些古怪,喜欢听小众的音乐,热衷于在自我标榜的特立独行里搭建起自尊,似乎这样就能找回那顶遗落的皇冠——因为耳机里的那些人,绵长地延续着他一度破裂的美梦。
  
  初中生里喜欢听地下乐队的人极其稀少,难得碰到有相同爱好的,自然而然就相互认识了。
  
  那应该是一个周五,高年级的几名学长说晚上要结伴去泰坦女王看演出,问付晶去不去。他立刻答应了,仿佛举起了摆在洗手台上的第一把剃须刀。还为此特地找去了隔壁班,想要邀请向诗。
  
  付晶知道他的座位,课间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摸进去,倒数第二排:他在给别人讲题。
  
  尚未走到近前,眼尖的同学就用手肘挤了挤那个人,拼命使眼色。
  
  向诗既不问来人是谁,亦不回头去看,只是迅速地将笔和本子收拾好,又拍了拍衣服上的橡皮屑。
  
  两人默契地转移到了走廊上。
  
  松市是座沿海的小城市,他们的学校同样小得一望即知,而两人当时所处的世界,比这所学校更小。
  
  付晶盯着窗外静止画一般的景色,压低音量喊了声:“向诗。”
  
  他始终难以习惯现在这副生锈的音色,刚开口说话时非常小声,如同瑟瑟发抖的雏鸟。
  
  “不行。”
  
  “我什么都没说?”
  
  “你在学校里找我一般没好事。”——比如抄作业。
  
  向诗用余光若无其事地扫他一眼,付晶便被堵得哑口无言。
  
  “哎呀,你听我说。”
  
  他着急地绕到了向诗的正面,开始解释起找他的原委,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就恢复了正常的音量。
  
  “就在梅子海岸附近。不远的。”
  
  “我不去,但我可以帮你跟骆阿姨编借口。”
  
  向诗的眼睛没有笑,唇角却分明弯了起来,“就说我们俩放学一起去踢球了。”
  
  此时的付晶丝毫没察觉到,对话的前提已经被狡猾地改成了“我不去”。
  
  “你不回家?”
  
  “不回。我去图书馆写作业。”
  
  “……哦。”
  
  他用语气画出一个单调递减函数。
  
  身边的人看了他半晌,声音出其不意地软了下来:“晚上在梅子的防波堤边等你。我们一块儿回家。”
 
第31章  第31章
  只要不是碰上特别有名的乐队,通常可以直接在会场买当日票。他们那天去看的是一场拼盘live,票面上印着的几支乐队里付晶仅仅知道其中两支。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livehouse的地界,跟在学长身后踩住通往地下的楼梯时,居然有一种私自闯入违禁区域所带来的快感。
  
  看演出时,付晶总会特别留意主唱的表现,毕竟那个位置或多或少会令他联想起自己。
  
  他想,我也唱歌,不过那些都是为了满足大人们的要求而亦步亦趋罢了。好比没有自我意识的提线木偶,操偶师稍微动一动手指,他就得使劲浑身解数地扭动球体关节,却根本不知道为之手舞足蹈的理由。
  
  而台上的那些人,他们唱,不是因为有谁让他们唱,不是为了取悦抑或讨好谁而唱,只是单纯地因为他们想要唱歌、想要自发地想要通过歌曲去表达些什么——即使观众不一定能够完全理解。
  
  途中他想去上厕所,无奈第一次来不认识路,兜兜转转半天,不知怎么就绕到了后门旁的停车库。
  
  空气里弥漫着寡淡的烟味,以及日晒雨淋后沥青路面挥发出的独特气味。
  
  深沉的夜色里,自动售货机的灯带孤独地维持着恒定的亮度,荧荧冷光之前,站着一个红色头发的年轻男人。
  
  他对着货架,看上去很伤脑筋的样子,似乎是注意到了付晶,索性向这边走了两步,问道:“你有零钱吗?我的钱面额太大了,用不了。”
  
  而付晶愣愣地盯着他的嘴巴,一时忘记了出声的方法,就像突然掉进兔子洞里的爱丽丝。
  
  那个人的正红色头发已经洗得有些褪色了,发梢被稀释成了略带透明的粉红,令他想起了做化学实验时,遇碱以后酚酞溶液的颜色。
  
  嘴角两侧分别戴着一颗钢珠唇钉,即使不笑的时候,嘴唇也会呈现出自然上扬的弧度。因为唇色比较浅,唇峰、唇珠又很圆润,乍一看像极了微笑的猫咪。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遇见如此打扮的人。当时的付晶丝毫没有觉得可怕或者难以接受,反而认为这种乖张的风格很符合此人的气质,甚至有点……好看。
  
  大约是感受到了凝固住的视线,红头发主动摆了摆手,疲倦的嗓音里透着一丝沙哑的成熟,“小朋友,我不是来抢钱的,没有就算了。”
  
  “小朋友”这三个字,尖锐地刺痛了青春期少年的自尊心,他想:你自己看上去不过是个大学生,有什么资格喊我小朋友?
  
  付晶试图用成年人的声音来回击,于是模仿起了对方的音色,故意把嗓子沉下去:“我有。”
  
  接着,他便用几张零钞交换到了一张同等面额的纸币。男人递钱过来时,付晶注意到他右手的食指上戴了一枚镶嵌着义眼的黑银戒指,殷红的无机质瞳仁正冷漠地审视着自己。
  
  头顶上方传来了散漫的问话声:“你来看谁的。”
  
  此时的付晶不太高兴,本不想搭理,但又觉得不礼貌,便睁眼说瞎话,随便挑了个有点耳熟的乐队名字,想要糊弄了事:“月震。”
  
  眼前的人扬起了眉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那你喜欢里面的谁。”
  
  “关你什么事?”
  
  “随便问问。”
  
  对方耸了耸肩,知趣地不再深究,转而冲着自动售货机一顿戳戳按按,嘱咐道:“你过来。”
  
  听到这句话以后他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只是瞪着眼珠戒备地看着这个陌生人,绷紧的嘴角里写满倔强。
  
  别人越是命令他,他就越是不听话。
  
  “又不会吃了你。”
  
  红头发怀里揣着两个易拉罐,留下一瓶功能饮料,递给他另一个咖啡色的,罐身顶部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奶Ⅱ牛。
  
  “请你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接,他直接在半空中松开了手,付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将易拉罐捧在掌心里——这才发觉自己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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